<>建康城中,司马睿登楼远望,看着自己的宫殿初见成型,心情不错。
天子居住的宫殿是有礼制要求的,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便凑合。在那个迷信的时代,皇帝居住的宫殿不合礼制可是大事,甚至可以看做是对天地的大不敬。
登基之后,司马睿的宫殿破土动工,他生性节俭,国家又在非常时期,并未大肆铺张,只注重功能的完善,不太讲究排场。能在原来建筑基础上改造就不建新的,所以宫殿建设进度很快。
这天司马睿又招刘隗来宫中议事,他现在被改任为丹阳尹,成为京畿重地的最高长官。过去都城洛阳在河南郡,河南郡的最高长官不称太守,而是河南尹;建康成为临时都城后有样学样,将丹阳太守改为丹阳尹。
丹阳尹虽住在建康,按理却说是外臣,已不在朝中,但司马睿遇到事,还是习惯召刘隗过来商量。司马睿正和刘隗议着事,忽然得报,说尚书令刁协求见,刘隗正欲回避,却被司马睿止住了,说刁协不是外人,正好一起商量国事。
刁协年过六旬,通晓经籍,博闻强识。司马睿登基后,好多典章制度遗失,如何完善成了大问题。刁协在洛阳时担任过很多职位,对这方面颇有研究,最近订立的典章制度都要经他过目,他干得不错,大出风头。
前些天司马睿让刁协去巡视新建的宫殿,看看是否符合礼制,他是过来汇报的。宫殿修建进度不错,刁协巡视过后,认为除了有些简朴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又趁机吹捧了司马睿几句。
司马睿听着很高兴,回头指了下刘隗,向刁协说道,“朕刚刚在与大连商议兵马的事,不知你有何高见?”大连是刘隗的字,能被帝王称呼表字,是莫大的荣誉。
刘隗解释了一下,前些天准备北伐时,司马睿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兵马太少了。江东兵马总数虽然不少,却大多掌握在各地诸侯手中,其他人还好,王敦的兵马却越来越难调动了。
司马睿作为堂堂天子,没有王敦的支持,竟然没法发动一场大的攻势!心中实在烦闷,找刘隗来就是想解决此事。
刘隗接着说道,“禁军有两万多人,再加上各郡县的兵马其实也不少。但禁军不可轻动,郡县兵又不成建制,陛下手中缺少一支随时能战的机动力量,否则难改窘境。只是江东这些年战乱连连,正在休养生息,现在又征调徭役修建宫殿,再突然征召几万兵马,恐怕不好办呀!”
刁协听完后“嘿嘿”一笑,红光满面的说道,“陛下莫急,老臣有一策可解此忧。”
司马睿来了兴趣,问道,“哦?是何妙计?”
刁协咽了口吐沫,慢慢说道,“这些年我江东相对于中原等地,已算得上是太平乐土,因此避乱前来的人很多。好多贫民身无立锥之地,只得投奔豪门士族,委身为奴。现在豪门士族手中,有许多奴仆佃户,往年并不在征召之列。陛下可以下诏,征奴为兵,特别是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多是骁勇之辈。如此则不出旬月,可得上万精兵呀!”
司马睿闻言大喜,连称妙计,刘隗捋着胡须思量了一下,点头说道,“此计甚妙,陛下在下诏的同时,最好先令一些朝中重臣和德高望重之人带头应诏,如此则足以引领风潮;再给众人减免些税负,并给那些积极应诏的人封赏一番,当足以塞住世人悠悠之口。”
“悠悠之口?此话怎讲?”司马睿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
刘隗见状,面带尴尬的解释道,“新朝初立,正需得到世人支持,刁大人计策虽妙,却触及到了世人的利益,难免会有人发牢骚。最好还是采取些手段,化解世人的抱怨,否则只怕……”
刘隗顿了一下,小心的说道,“只怕有损陛下的圣名。”
司马睿闻言不悦,沉默不语,他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刘隗的话他不得不重视。
刁协突然义愤起来,大声说道,“陛下勿忧!此计有利于国,尽可放出风去,就说是老臣出的主意,世人若有议论,让他们都冲老臣来。不只此事,将来陛下若是还有难言之隐,担心有损圣名,尽可推到老臣头上。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老臣甘愿受到世人唾骂!”
司马睿惊的合不拢嘴,被刁协的话深深的触动了,感动得眼圈发红,牵着刁协的手感慨不已,赞叹道,“朕得玄亮,何愁天下不平?”玄亮是刁协的字。
于是司马睿不再犹豫,立即下诏,征奴为兵,王导等重臣积极响应,很快得兵过万。但果如刘隗所料,这一雷霆举动立即引得怨声载道,人们不敢埋怨司马睿,骂声都冲着刁协去了。司马睿对此很满意,刁协也不以为意,反倒有些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