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机关木锁,乃是能工巧匠花费了大心思打造出来的,拆解很难,拆开之后再拼回去更难,都是一个个锁扣机关构成的,错了一个便就前功尽弃,会全部散落开来。
她昨日拆开倒是没花多少心思,就是死活拼不回去,许是自己的脑子还是不够灵活。但想着光拆开就没几个人能做到,她就已经有些小骄傲了。
昨夜她之所以那么晚没睡的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因为想着再拼拼看,说不准就将其拼回去了。就是一次次失败,弄得她有些恼火。
再后来,再后来,喻之燃就进来了。
想到这,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萧瑾欢气狠狠的将那木锁给扔到一边去。
怎么光轻薄唐突了她还不算完,还要在智力上对她进行打击吗?
灵儿服侍萧瑾欢穿好衣服后,就去铺床了,又有几名宫人进来服侍她洗漱。小灵儿觉得宫中比王府唯一的好处就是她能轻松些,不用事事都亲自来。
只是正铺床的灵儿却发现了被单上漾开的不少点状的血迹,惊呼不已。
“公主可是身上伤口有什么变故?”灵儿急忙跑到萧瑾欢面前,这般急躁,倒是让萧瑾欢有些错愕。
“没有啊,怎么了?”萧瑾欢疑惑道。
“公主的床上有不少的血迹。”萧瑾欢抬了抬身子,站起来往里屋去,确实发现几块血滴。
明显是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的,萧瑾欢阖了阖眼眸,是喻之燃的血。
她昨日下口狠毒极了,也知晓自己咬破了他的手指,竟忘了这茬。
萧瑾欢呼了口气,“可能是最近心急气躁,有些流鼻血。”
灵儿不疑有他,当即就要去传齐太医过来查看,被萧瑾欢制止,反正那齐太医今日还回来请脉,她现在没事,到时候再说吧。
再说这才什么时辰,这时候再去叫太医,怕是又要弄得整个皇宫不得安宁了。
萧瑾欢坐下来扶了扶额,她最近还真是摊上了一堆事,心浮气躁还真不是假的。瞥见桌子上那木锁,又想起把它拼起来的家伙,袖子一扫,将其扫出了自己的视线。
越想越觉得,咬他一口真是便宜他了。
她一贯起得早,这个时辰,就连宫人们都还没有全起,想来那隔壁的家伙,也没起吧。
平光殿地处衔芳殿一侧,今日使臣离京,想必那处人数众多,有不少要操劳的事。但她这边可没什么旁的宫殿是住了人的。
萧瑾欢拍桌子起身,这墙她翻不过去,她还不信这音传不过去了。
“灵儿,拿本宫的乐器来!”
萧瑾欢又令宫人搬了把椅子,坐的离那宫墙极近,晗欢阁有些新来的宫人倒是不明所以,有经验的宫人们见状都选择了及时躲避。
萧瑾欢清了清嗓子,这大好的清晨时光,怎能辜负。
琴弓搭好,萧瑾欢想也没想的就开始拉,二胡的声音哀哀切切,极能惹人心伤落泪,但萧瑾欢那仿佛拉锯一般的动作,配上陶醉的表情,拉出来的声音简直能将人送走。
灵儿躲得稍微远了些,希望听见的声音能稍微小一些。扫视了一圈此时还在前围的宫人,果不其然都是些年轻极了的小宫女,听闻公主琴声,个个都有些瑟瑟发抖。
灵儿摇了摇头,虽说奴才这般,教规矩的嬷嬷都说是大大的不敬,但她很是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因而晗欢阁从来不会有因为这事而受罚的宫人。
毕竟,她自幼跟在公主身边,这么些年来,听惯了公主的琴声,再听闻依旧后背发凉。
也不知为什么,公主就喜欢这二胡,她觉得换种乐器,想来也不会这般恐怖。
书骢院中,喻之燃见今日天气不错,便搬了桌子,借着舒服的日光作画。
刚画完整体轮廓,桃树树干,就被突如其来的宛如惨叫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握的笔都没拿住,落到了宣纸上,直接将其刚画好的轮廓给毁了。
景从在一边侍奉着,听闻那声音,不可置信的瞧了瞧晗欢阁同那书骢院的宫墙,确定以及肯定,这声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少,少爷,要不我去问问?”
喻之燃盯着那幅被毁了的画发呆,只觉得可惜,他难得的兴致,都被隔壁给搅和了。
长叹了口气,喻之燃突然有几分坏笑挂上了嘴角,“你去问问,公主要不要帮忙。”
“啊?”景从不明所以。
喻之燃笑开,“这叫的声音如此凄惨,问问公主要不要帮忙,实在不行,就放过那可怜的猪吧,毕竟也是一条命,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景从原模原样的将喻之燃的话传达给了晗欢阁的宫人,宫人又传给了萧瑾欢。
正等着喻之燃过来求饶的萧瑾欢当时便气的不行,忍不住对着墙角破口大骂,“喻之燃,你大爷的!你才杀猪呢,老娘杀的就是你这条死猪!死不要脸呢,有本事你过来亲自跟我说啊,派随从过来算什么本事!你过来,本宫不打死你这王八蛋,老娘就不姓萧!”
灵儿见状,当即上前阻拦,眼看着公主就要将那二胡甩过去了,眼疾手快的惜若当即接了过来。
萧瑾欢气愤不已,还踹了那宫墙好几脚,仿佛是踹在喻之燃是身上一般,每一脚都用了不少的力气,红色的围墙上,出现了好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晗欢阁乱作一团,许多宫人跪在一旁,很少见到公主这般失态的模样,齐声喊着,“公主息怒。”
萧瑾欢端了装瓜果的盘子,想也没想的扔了过去,瓜果散落一地,却也没能越过高高的围墙,那碟子也只是在碰到围墙的一瞬间破碎掉了,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骂了许久,萧瑾欢喘着粗气,舒缓着怒意,底下宫人跪了一地,就连门外的景从听闻晗欢阁内的声响,都跪在了门外,等着公主发落。
心里倒是有些埋怨自家少爷,好端端的干嘛触公主的霉头啊,瞧这架势,他都担心公主真带人冲过去,围起书骢院揍上自家少爷一通。
景从倒是猜的没错,她是真的想这么干来着,但是没有理由啊!
昨日发生的一切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她此时总不能将昨日有损她清白的事抖落到明面上来,那岂不是自讨苦吃。她若真将昨夜之事宣扬出去,指不定这宫里宫外的怎么传呢。
说不准,都能传出她不要脸勾搭人家小国公的谣言来,萧瑾欢想了想自己嚣张跋扈,娇纵无礼的名声,怕是传出去,不少人都会信。
到时候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什么离谱的谣言都能传的出来。
再说就算她真的不要脸的将这事抖落出来,她又没有证据,他大可以死不承认。琮儿纵使再怎么相信她,到时候为了平息风波,最好的方法就是赐婚给他们二人。
总之都是她吃亏。
萧瑾欢气急,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负。
萧瑾欢扔了手里能拿到的一切的东西,劈里啪啦的,响了半天,就在喻之燃拧眉,想要过去安抚的时候,那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喘着粗气,轻拍着自己的胸脯,这么闹了一通,她还真是有些累了。转头看见地上跪了一片瑟瑟发抖的宫人,萧瑾欢倒是大抵对自己刚才生气发火有多可怕,有了些许的了解。
“跪这儿干嘛呢,怎么?没有事做啊?”萧瑾欢人也骂了,东西也摔了,也算是疏解了心中的愤懑。
说到底她是个女儿家,她都这么替他考虑了,生怕他被发现丢了脸面,甚至丢了性命,哪成想那个不知恩图报的家伙,竟反过头来轻薄她。
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怎么,那西凉公主是公主,她就不是公主啦!对那西凉公主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领着人家出门逛街,都能记得给她一外邦公主买两件衣衫,到她这来,陪着上街就只有两袋烤栗子,还平白地受了那么多轻视。
想着想着,萧瑾欢都有些委屈了。
那西凉公主的性子也是个顽固泼皮的,怎么那喻之燃对她就百般纵容,她就只能做他疏解心中郁结的撒气对象。
再说,那西凉公主成妃子的事,又不是她封的,他有气不敢往琮儿身上撒,倒是撒到她的头上来了。
不过,萧瑾欢气鼓鼓的坐到秋千上,冷静了许多。
又觉得幸亏那喻之燃是对她做了那种事,若是他一时冲动,昨夜跳进的不是晗欢阁,而是那西凉公主暂住的衔芳阁,两人若是真的在宫中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琮儿岂不是平白的添了顶绿帽子。
萧瑾欢气也撒的差不多了,觉得自己受了点欺负,总好过当朝天子颜面尽失来的要好许多,这么想想也就没那么气了。
萧瑾欢摸了摸耳朵,隐约甚至还有几分昨夜呢喃在耳,温热气息洒在脖间的感觉,不免身子又涨的通红,灵儿瞧见了,以为公主又发热了,十分的担忧。
这又流鼻血又发热的,倒是再也坐不住,起身亲自去请太医去了。
灵儿一走,萧瑾欢身侧只剩下了惜若,惜若见公主情绪减缓,上前轻轻的按揉着公主的肩膀,想着能让她舒心一些。
“公主。”
萧瑾欢听见惜若叫她,缓缓地睁开眼,“怎么了?”
惜若顿了顿,沉思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喻大人的随从,此时还跪在晗欢阁外。”
萧瑾欢此时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了,不就是多受了那喻之燃几句嘲笑嘛,她今日破口大骂,连半点的公主形象都没有了。再说那景从本就是个传话的,她也不是那种会迁怒于人,斤斤计较的小人,索性也就摆摆手,让惜若打发走了就是。
惜若得令,出了宫门,扶起了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景从,“景侍卫莫要介意,公主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还望景侍卫海涵。”
景从颔首,“既如此,属下告退。”
“且慢。”惜若纠结的绕着手指,见他要走,急忙开口阻拦。
“惜若姑娘,可还有事?”
惜若心思微动,眼神终于是定了定,“奴家跟景侍卫一同前去,同喻将军说几句话。”
景从虽奇怪,但又想可能是公主要她传话,也就前方带路,没有再说什么。
喻之燃此时正重新拾起笔,画了幅简单的草稿,还是桃花树,景从冲着喻之燃点了点头,便就撤到了一边,只觉得少爷最近似乎很喜欢桃花。
喻之燃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她宫里的。
“殿下让你来的?”
手上的动作未停,淡淡的开口问了句。
惜若行了个最能显示出女儿家娇柔的万福礼,脸颊染了些许的绯红,听到喻之燃这么问,急忙开口道,“并非公主命令,是奴家自己做主前来的。”
喻之燃瞥了两眼,见她还是那样一副姿态,也没多想什么,“何事?”
惜若愣了愣,似乎跟印象中那日那位温柔的有情人有些许的出入,此时的喻之燃给人感觉冷冰冰的,不敢靠近,也不愿接纳别人的靠近。
想着许是挨了公主的骂,心情不太好,惜若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的开口:“今日公主无故辱骂喻将军,实乃无心之失,还望喻将军莫要同公主计较,伤了和气。”
原来是来替萧瑾欢圆场的,喻之燃半勾了抹笑意,也是,他们眼里确实是萧瑾欢无端辱骂,只是他自己心里倒是清楚,自己是做了怎样的一番事才换得了今早的这么不安宁。
不过,他也乐得。
惜若悄悄抬眼,就见到了喻之燃微微笑起的柔和模样,不免有些羞涩,不敢再看,便一直低着头。
喻之燃将手中的笔放下,觉得这花虽好,却少了些什么,便想着赋两句诗在上头,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精妙的诗句,便让景从待墨干了,给他收起来。
冲着惜若点了点头,没再有什么其他的神色变化,“我知道了。”
跟惜若设想的不太一样,原想着小国公还会多说点什么,倒是没想到最后只换来了一句轻飘飘的“知道”。
不免有些失落,却也知晓自己再没有继续呆在这的理由,行了礼告了辞。
出了书骢院,倒是没想到迎上了陛下亲临,惜若急忙跪在了一侧。
萧琮见皇姐的宫女从书骢院里出来,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
“皇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