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旸?序旸?”采枝见他长久出神,心生疑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声地唤醒他,“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序旸蓦然醒悟,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从容道:“在想东家何时归来。”
采枝心思婉转,眉目间便含上了似有若无的笑意。点了点头,幅度却是夸张至极。“娘子说公子曾是楚王的侍读,情谊非同一般,也许会有很多话要说。”她悠悠地说着,眸光瞟向序旸,便看到序旸也正满含询问的目光在看她。
想了想,索性便将两代楚王同素素的交情全数说给序旸听。
直到此时,序旸方知,那个曾经被他不齿的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男人,竟然就是楚王。而他也推断出,慕彻应该是没死。素素和采枝千里走祁阳,十有**是去找慕彻……
只是,他能推断出前任楚王未死,却料想不到,现任楚王都做了些什么。
楚王府里,看着慕彻神位旁边罗氏的灵位,素素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神位立于年前除夕夜……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初卫心下惊愕,询问而质疑的目光转看向慕年榕。
太妃薨,即便算不得大事,宫里至少也会有消息传出。更何况他和慕年榕是极亲近的朋友,慕年榕的母妃薨逝,慕年榕怎能不告他知?
可这二个多月来,他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而这其间,他还曾过府来为慕年榕庆生……慕年榕竟然绝口不曾对他提及此事。竟然仿佛没事人似的……
他不由的,对他和慕年榕之间的情份,产生了质疑。
可慕年榕却未看到他的失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仍是毫不避忌地,与怀中娇媚柔弱的女人……**!分毫不理会外人异样的目光。
初卫大感失望,撇开脸。
短短月余时间不见,那个与他相知相识十八年。憨厚敦实的五皇子慕年榕,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人,不是阿榕!
他在心下大声告诉自己。
可耳畔时时响起的慕年榕温厚却带着**气息的情话,还有铃铛相碰般悦耳清脆的声音,以及女子的娇俏笑声……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素素冷眼看着慕年榕和他怀中女子当众**,眼风一一掠过侍立在侧的丫鬟。见她们除了脸红害羞外,并无她预想中的震惊和惊恐情绪。
可见,慕年榕与这女人,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
而她突然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射向她。可当她转眼去看,却又寻不出那个人。但直觉告诉她,这道目光,是来自慕年榕怀里的女人。
转眼看去。只见此女风姿绰约。
粉腮杏眸,唇红齿白,长眉柳弯入长鬓,一头青丝入水注。内着薄绸紧身抹胸襦裙,玲珑曲线尽显。外罩清透艳红罩纱,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度……
如此千娇百媚、柔若无骨的绝色美人儿……京城之内,却是从未听闻!
心念闪过,素素隐隐祭起灵犀,看见那女子眼底。
——竟然是她!
百花娘子!
素素猛然好似吃了当头一棒。心下种种思量,慢慢连接成线。
轻轻一捋,答案呼之欲出……
“既然楚王事忙,我们就先告辞了。”强忍一口恶气,欠身对慕年榕行礼,便转身提步走开。
走了两步,见初卫仍怔在原地,她又只好回退两步。强拽着他离开楚王府。
一路上。初卫都是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素素知他心里不好受。她也觉得难受。可眼前,还不到轻举妄动的时候。
“大姐。我们去趟观音庙吧。”初卫忽地怅然道。
素素点头。
“你也别太难过,楚王他原不是那样的人……”她宽慰着初卫,却只觉得语言苍白无力,便又默默地住口。
“我省得。”初卫默然点了点头。
到了观音庙,对着金漆高伟的神像,初卫并不拜倒。只是默默地站着,仰头注视着菩萨睥睨世人的双眸。看了半晌,神情寥落地对素素道:“我们回吧。”
素素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殿外。只是一脚迈过门槛时,她却在不知不觉间,把视线转投向角落。
此刻那里自然是空无一物。
可她却猜想,其中也许隐含了某种联系……
坐进马车里,见初卫仍是神情怏怏的,她想了想,问道:“有件事,不知你可还记得?”
“什么事?”初卫道。
素素略一斟酌,便将年前除夕夜里发生的事,说给初卫听。只是暂时没说“假初卫”一事。
待初卫细细回忆起来,她便又问:“你送那老妪回家,途中可还遇见过其他人?”
初卫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阿榕的跟班小厮小米子进宫去给太妃拜年,正与我在东拐胡同口碰着,就说了两句话……”他回忆着,顿时唏嘘不已。
那时节罗太妃还好好的,活生生一个人,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
“我得去问问小米子。”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兀地急切道。便要吩咐马车再去楚王府。
素素一把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神色沉沉,一脸高深模样。悠悠道:“此刻你若去,只怕往后,你与他的情谊,便是再挽不回。”
“大姐何出此言?”初卫讷讷地问道,眸底却是闪过一丝惊愕。仿佛也察觉到了,素素似乎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素素摇了摇头,“我也不大确定,只是推测而已。”便将她所见所知,以及自己心下的想法,一一说给初卫听。
“……所以,我认为,那个女子,当是江湖人称‘童颜辣手’的百花娘子。”
事实上,她还料想,那个假扮初卫,先一步到观音庙见她的人,其实正是慕年榕——她捏过两个男人的脸,除了初卫,就是慕年榕。
那晚她摸到的只是面具,但那个人却没有抗拒她如此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
可是,考虑到初卫的感受,她便将此事隐去不提。
只是她始料未及,初卫听了她的话,并未觉得好受一点,反而脸色越发难看。
“怎么了?”素素连忙关切地问道。
初卫回过神,苦涩一笑,道:“大姐,那‘百花娘子’,是我请序大哥去寻来的。”
只是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不仅没帮上素素,反而祸害了慕年榕。
素素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她是吃惊,“养在深闺”的初卫,居然会认识江湖中人?
初卫便将事情起因又说给她听。
素素听后,啼笑皆非。
一个乌龙紧接着一串乌龙,闹出了这么多事,其实是谁都没能料到的。
也就怨不得谁。
可她心下却总觉有一股无名的气,想来想去,只好将“始作俑者”界定为慕启烨——若非他卖弄见识,初卫怎会知道“百花娘子”此人?
慕启烨这可真真是,躺着也中枪……
转眼见初卫仍然神情萎顿,苦大仇深似的,素素忙又安慰道:“你原是出于一番好心,不是你的错。”
“可我总是好心办坏事。”初卫皱眉道。新的老的,全部记忆如水幕般浮过心头,更是验证了他的话。
素素干咳一声,生生转移话题,道:“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我们主要得想想,怎么样才能救楚王殿下。”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万一给了百花娘子反扑的机会,他们——慕年榕、慕彻、罗氏,还有她、初卫和序旸,甚至整个颜家,都会受牵连。
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百花娘子弄走,还回慕年榕正常的生活。当然最好是过程和结局中都没有伤亡……
初卫怔怔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兹事体大,牵连不小,自然是不能再瞒着颜诺。
颜诺前一刻才从序旸给素素送天山雪莲的喜悦中抽出身,下一秒便掉进一双儿女不小心挖的深坑中,顿时只觉气得眼冒金星。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久经考验的老臣子,略一思忖,便笃信地叫素素和初卫先退下。
“父亲……”初卫仍是不安,想求他一定要确保慕年榕平安无事。
只是,话音刚起,却被颜诺一计威严眼神生生打住。
颜诺没有说什么,伸手,弹了弹手指。
意思是,还不退下!
素素低声一叹,拽着初卫退出书房,劝解道:“爹爹自有分寸,你无须担心。”
不轻不重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书房,自然也飘进颜诺的耳朵里。
颜诺笑了笑,心思豁然开朗,转而又对着一双子女的背影,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
他心下默默念着,静下心来,伏案拟写章程。
只是,此后一连数日,每每看见初卫和素素,都是一脸铁青之色,不苟言笑。无声地宣示着,对他们背着他做事,并且捅出大篓子的事,他十分不爽,轻易不会原谅!
素素自知理亏在先,便也只好认了,小意地弥补着她自己的过错,和初卫为她而造成的过错。
只是,此番表现,落在裴氏眼里,自是又引起一番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