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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再也看不下去,飞离月宫,奔至灵霄宝殿,不顾众仙们惊讶的目光,拜道:“陛下,娘娘,瑶姬杨戬虽有罪,可凡间众生无辜,金乌大阵已使得下界生灵死伤无数了,它们何错之有?”
天蓬、卷帘等神仙早就看不过眼,立即纷纷应和,齐声求道:“陛下,娘娘,为了凡间生灵,让十大金乌停下吧!”
可是玉帝心如铁石,“朕的规矩无人能破,破了朕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下场!”暴怒之下不慎将心里话也吼出,“朕倒要看看,时至今日,还有没有第二个后羿,敢与朕作对!”惹得一旁王母悄瞪了他一眼,忙看嫦娥脸色。
见嫦娥听了“后羿”的名字后,清淡的面色没有一点改变,王母心下稍安,清咳了一声,假作仁慈道:“陛下,如此让十大金乌曝晒下去,不是下界之福啊!”
玉帝捻了捻长须,“嗯”了一声,为显仁慈,一挥手喝道:“十大金乌,速速发挥出你们的全部热量,立刻将瑶姬杨戬晒死!”
放弃仇恨、向仇人屈辱乞求,仍换来这么一句歹毒的命令,杨戬恨入骨髓,咬牙切齿:“谁要敢杀我母亲,我将他全家大小,赶尽杀绝!”
“晒!晒!!给朕晒!!!”
没想到竟还有人,如同当年那后羿一样,至死不肯屈服于他的权威,玉帝暴跳如雷,完全失了往常气定神闲的天神风度,指着那桃山所在恶狠狠道:“晒死他们!!!”
十大金乌在玉帝的威逼下,发出全部热量,很快,本就虚弱无比的瑶姬,灵魂离散,她望着她心爱的孩子,为了保护她,忍受着烈日的灼烧,拼死扛着巨石,望着那天上的金乌大阵,有九个本是她亲手带大,一滴眼泪,划过眼角,形神在无尽的火焰中,沦为灰烬,本体化作一块灵石,最后的遗言,通过晶莹的泪水,传入了杨戬的心中:
“二郎,不要难过,这对于母亲来说,是种解脱,但是,你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保护好你妹妹。”
眼睁睁看着母亲在眼前化为虚无,杨戬伤心欲绝地将母亲化作的灵石放在胸前,心中掀起滔天恨意,双目赤红,“玉帝,我说过了,谁要是杀了我母亲,我将他全家大小,赶尽杀绝!”
裹挟着无尽仇恨的杨戬,所爆发出的惊动天地的力量,无人能敌。他手握金刚石斧,飞上天界,一斧一个,几招之间就击杀了八大金乌。
那八大金乌,本就是当年后羿射日后残留的些许精魂所锻造而成,此次再遭三界无坚不摧的金刚石斧斩断心脉,形神俱灭,再无锻造复活的可能。
大金乌见杨戬如此厉害霸道,忙让小金乌逃走,“如果连你都死了,三界就永远失去光明了!”
小金乌同样担心大金乌安危,不肯离开,被大金乌一掌打到高处。
“大哥!大哥!!”在被强劲的掌风打向高处时,小金乌看到杨戬将仇恨化成汹涌澎湃的法力,一斧劈向大金乌,大金乌的金轮和神剑在那金刚石斧前裂成碎片,胸口心脉被石斧狠狠划开,周身化为火球,向下界落去。
弥留之际,大金乌隐隐约约看到下界方向正是西海,仿佛看到了那个一袭粉金裙裳的女孩,正气势汹汹地挥着拳头,不许他再经过西海……
作为玉帝长子的这一生,他从未违抗过父皇的命令,也活得远比兄弟们长久。
万年前,他遵从父命,开启了金乌大阵,因为那人类后羿不忍人间彻底失去光明,在射杀了他九个弟弟后,放弃了对他的那一箭,他侥幸存活至今;而万年之后,他再一次遵从父命,开启了金乌大阵,这一次,他终究死在了杨戬的神斧之下……
恪守天条、严苛执法、听从父命、永不违逆,他的这一生尽管漫长,可算来算去,十六个字,就可以诠释殆尽,象征他身份与荣耀的金轮与宝剑,都已在杨戬的金刚石斧下,化为碎片,临死之际,手心空空,什么也没有。
如果……如果有来世……他想要握住什么……
此生的最后一刻,大金乌落入了西海,魂魄离体前的最后一念,从大金乌那张说话冷硬无情的口中,轻轻喟叹而出:
她该生气了吧……
九重天界,眼中只有仇恨的杨戬,持斧追赶着最后的金乌。
赶尽杀绝!!
他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正当那杀了九大金乌的金刚石斧,眼看着就要落在小金乌身上,天界众仙的呼吸都为之一窒时,一道雪白的清影,冲到了小金乌跟前,拦住了杨戬的攻击。
嫦娥忍痛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青年,极力劝道:“如果最后一个太阳也死了,三界将永远失去光明!”
“三界与我何干?!”被仇恨的火焰烧得通红的眼睛,看向了嫦娥身后之神,“我只知道,他们晒死了我的母亲!!”
小金乌喉咙微动,惭愧地垂下了头。
“十大金乌你已经杀死了九个,你现在杀了小金乌,也救不回你的母亲!”尽管内心深恨天庭、深恨开启金乌大阵晒死瑶姬的玉帝,但嫦娥,还是做出了与万年前后羿一样的选择,她恳切道,“如果小金乌死了,三界永失光明,众生都要因此受苦,你的母亲,那样仁爱善良,是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母亲……母亲……”杨戬喃喃着放下了高举的金刚石斧。
嫦娥看到杨戬眼中无尽的绝望与哀伤,想要安慰他还有一个妹妹可相互扶持,想要告诉他真正的仇人是高高在上的玉帝与王母,想要劝他痛定思痛、隐忍筹谋、来日再谋复仇之机,可满天神仙皆盯着此处,她无法言达,正胶着时,忽然心口一痛,钻心髓骨的炙热让她难受无比,全身虚脱,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离开广寒宫的时限到了,灼心咒要发作了,嫦娥无法再停留在此,她咬牙忍住剧烈的苦楚,拉着小金乌的手,用最后的力气,飞向了月宫。
灵霄宝殿众神俱松了一口气,而嫦娥刚落地广寒宫前,即支撑不住,无力地摔倒在地。
小金乌刚刚参与了晒死姑姑,又经历了九位兄长的死别,正精神恍惚不定,忽见嫦娥摔倒在地,脸色极差,忙扶住她问:“你怎么了?”
“主人!主人!!”玉兔蹦跳着赶了过来,但刚靠近,就被小金乌的热量给吓退了十几步远,不敢靠前,只叫道:“小金乌殿下,快把我主人扶进广寒宫!”
小金乌立即将嫦娥打横抱起,冲入广寒宫,放在玉石床榻上,欲为她输送仙力,然而始终保持着十几步距离的玉兔又叫道:“不用,不用,过一会儿就好啦!”
小金乌半信半疑,而嫦娥自进入广寒宫,原本极衰弱的神色,果真渐渐恢复过来,小金乌又忧又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兔嘴快,见主人受苦,心里也不高兴,一急就道:“还不是你那后娘……”
“小玉!”神色渐缓的嫦娥,见玉兔一急就口无遮拦,忙低低呵斥了一声。
玉兔赶紧捂住了嘴。
后娘?小金乌一怔,看向嫦娥,“你这样是因为王母娘娘?”
嫦娥阖目不语,运转体内仙气,汲取广寒宫之寒气,静心宁神,小金乌见嫦娥不想回答他的疑问,遂转向玉兔。
玉兔一见小金乌看过来,即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死死捂住嘴巴,飞一般地跑了。
灼心咒在广寒宫的寒气下陷入沉睡,嫦娥心系杨戬,身体一恢复过来,立刻下床点亮水镜,查看情况。
放下金刚石斧的杨戬,也失去了仇恨所激发的力量,无尽的愧悔笼罩了他,被透支过度的躯体,也变得筋疲力尽,他无力地摔下云端,向下界落去。
下界方向,正是西海。
眼看昏迷的杨戬落入海中,人事不省,嫦娥顾不得小金乌在场,迅速将一道白绫抛向西海方向。
今日的西海三公主敖寸心,正无聊地窝在龙宫寝殿里,翻看着人间的传奇小说,忽然间,整个西海突然剧烈震荡,那凉爽的海水,一下子变得温热起来,无数虾兵蟹将,随着这猛烈的震动,哀嚎不已。
敖寸心迅速游出龙宫,去寻找那热源的方向,游到跟前,发现是见过的那个熟悉的大火球,生气道:“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上次都说了不要经过西海,祸害我西海生灵,你倒好,这次直接就钻进来了!真是太无赖了!!”
然而那大火球却不回应她的话,且原该永远燃烧的火焰,正在恹恹熄灭。
敖寸心一惊,伸手去推,“喂,你没事吧!!”却发现那原该炽热的温度,正迅速变凉,直到完全冷透。
“死……了……?”
千万点火焰如星星般在海水中飘散殆尽,硕大无垠的火球,最终只剩下明珠大小的一点核心,落在敖寸心的掌心。
那核心起先泛着金色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最终归于平静,彻底化为一块金石。
“原来是块石头,怪不得心又硬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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