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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刚问完,陆秧秧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太急了,她不应该主动问的。
晏鹭词如果知道、如果能说,他不会瞒着她。
更重?要的是,上次问他阿桃时,晏鹭词割喉溅血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
她绝不想重?来一次。
而薛盈说过,即便是晏鹭词,这件事也?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在?解开他身上的“扼颈”之前,绝对不可以再激起它的发作。
所以,即便心中?有再多的问题,陆秧秧也?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去问晏鹭词,尽量只从段怀的身上找答案。
“我不知道。”
晏鹭词却并不介意她这样直白的询问。
他回应般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握紧她的手,给她承诺,“我以前没有十分?关注西南山谷,但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去查。”
一旁,段怀看着跟空气拉手说话的晏鹭词,害怕地直搓手。
她怕晏鹭词在?幻觉中?沉得太深、彻底疯了,所以想插句话、把他从幻觉中?拉出来一点,但老是找不到机会。
直到这一句,终于有她懂的了!
“西南山谷?”
她问,“是在?说魔教吗?”
晏鹭词的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
他瞥向段怀,目光锐利得像刀子,吓得段怀噔噔蹬连退三步。
“别凶她了。”
陆秧秧晃了一下他们握着的手。
晏鹭词马上转回头,眼睛只盯着她看!
陆秧秧用手指碰了碰他的手心:“段怀一直担心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别总是对她凶巴巴的。”
晏鹭词蹙起眉:“她说西南山谷是……”
“外面都这么叫,她也?是学话而已。”
晏鹭词抿了抿嘴,最后只是不耐烦地赶了段怀一句:“走?开。”
段怀扭头就跑,边跑边在?嘴里嘟囔:“娘,大舅舅,大舅母,怀怀尽力了……”
有了段怀的打岔,陆秧秧的情绪也?平和了下来。
从自己心牢里走?出来的她,很快发现?了晏鹭词的不对劲,男孩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似乎十分?忐忑,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你想说什么?”陆秧秧歪头问他。
“我以为……”
晏鹭词紧张地舔了下嘴唇。
“我以为,我把惑心术解开了,你就不会再让我碰你了。”
陆秧秧:“那你为什么还要解开呢?”
晏鹭词:“我必须要离开你一段时间。惑心术不解开,我不在?你身边,你会难受。”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陆秧秧打量着晏鹭词。
他对他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仍旧以为她对他的情感来自于惑心术,但为了她不受痛苦,他还是把它解开了。
这些天,他应该一直过得很害怕吧?担心下一次见面时她就会彻底改变了态度,要跟他撇清干系。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
“晏鹭词。”
陆秧秧仰脸冲着他笑。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呀?”
晏鹭词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喜欢。”
“那……”
陆秧秧展开她的另一只手臂,“要抱一下吗?”
她笑着对他说:“就算没有惑心术,我还是愿意被你抱……”
她话没说完,直直看着她的男孩突然把她搂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冲动又莽撞,真的非常用力。那一瞬间,陆秧秧觉得她的骨头都要被男孩勒断了。
但她没吭声,伸手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安抚。
过了一会儿,晏鹭词才再次出了声。
他固执地一定要陆秧秧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就算没有惑心术,你也?不会不理我,你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是是是。”
此时的陆秧秧耐心得不得了。
“除了你,我再去哪儿找一个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的人呢?”
“你说得对。”
不会再有了。如果出现?,他就把他们全?杀了。
晏鹭词安心地把下巴沉沉压在?了她的肩头上。
过了片刻,他侧了侧脸,在?她耳边问:“我昨天睡着了,忘记问,为什么我能看到你?”
他想不通。
“我已经把惑心术解开了,我们之间在?灵力上应该没有联系了才对。”
陆秧秧搭在?他背上的手指一紧。
她当然知道原因。
他能看到自己,自然是因为他体内的那只犬兽。
可这要她怎么回答?
折磨了你这么多年的犬兽秘咒其实来自西南山谷,就是从我的手里弄丢的。
知道犬兽在?你的体内以后,我有些窃喜,觉得从此对你有了牵制,甚至把你当成了我失而复得的礼物、还说要在?生?辰那日?把礼物拆开……
她不敢。
她说不出口?。
光是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
“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她也?侧了侧脸,跟晏鹭词的脸颊贴了贴。
“我们心意相?通,互相?喜欢,所以你能看到我。”
她感觉到男孩睁大了眼睛。
他毛茸茸的的硬睫毛忽地在?她的脸边划过,简直就是划在?了她的心上。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特别特别心疼他。
“晏鹭词!”
她当即就激情澎湃,大声地郑重?跟他保证。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晏鹭词没有出声,但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了。
须臾的沉默后,他问她:“你说,我能看到你,是因为你喜欢我?”
“对!”
“你昨天说,张百里也?能听到你的声音。”
陆秧秧:“?”
她缓慢地反应了一下,这才听懂晏鹭词的意思,随即瞪大眼睛立马摇头!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那是因为他体质特殊!他的火特殊!我们西南山谷祖上的血脉有些关联,可能昙花一脉和灵火一脉的关系更近一些……”
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
“总之跟你能看到我的原因不一样!”
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好糊弄呢!
她可是都为此对他表白了!
“你想荡秋千吗?”
晏鹭词突然问。
话题转得好快,陆秧秧又没完全?反应过来:“想……吧。”
晏鹭词马上拉着她回了他的小院。
一整条路上,他的眼里都亮着开心的光,像是在?最清朗的夜空上才能出现?的满盘星河。
陆秧秧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到了小院后,晏鹭词便迫不及待地让陆秧秧在?那座秋千上坐好。
秋千估计是照着阿桃的身高挂的,陆秧秧坐上去得靠跳,坐好了以后,脚尖都没办法?落地。
晏鹭词看到后,细心地等?她坐稳,然后重?新调整了秋千两侧古藤的长度。
这时,陆秧秧略有了不安。
她扭头看着晏鹭词:“这是不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高度?我……”
晏鹭词嘴角的笑一直没有落下。
他摇了摇头,拍拍她的发顶让她赶快转回去坐好,然后站到她的身后,将她推了出去。
“我小时候,这里开满了花,每当我爹推着我娘荡起秋千、他们的说话声和笑声传出来时,我就觉得,整间院子都是活的。后来,花没了,秋千空了,院子也?死?了。我以为秋千会一直空下去,我不会再看到有人坐在?秋千上,院子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听着他的话,陆秧秧忽然就想通了。
她不再纠结,抓紧了两侧的古藤,伸直两条腿,在?晏鹭词的推动下使劲地向前荡了出去!
过去的总是过去的,不能忘记,但也?不能留在?那里。
人要为了现?在?活着。
“晏鹭词!”
她在?高高的半空中?喊着他。
“嗯?”
“你还记得山谷里小白花开花后落下的那些种子吗?”
“记得。”
“它们长出绿芽了!好多好多,一大片,长势很好,很快就能开花了!”
“嗯。”
“晏鹭词!”
“什么?”
“等?事情办完,我们回趟山谷,多带一些种子回来,一起种到院子里!这个院子,一定也?会开满花!”
……
在?表明心意后,陆秧秧最终还是决定要把犬兽秘咒的事说出来。
这是她该负起的责任,哪怕她再不愿面对,她也?不能逃避。
因此,在?玩完了秋千后,坐在?秋千板上的陆秧秧轻轻晃荡着,让晏鹭词到秋千前站好,她要面对面地同他说话。
“你昨天在?黑石屋子里的情况,我看到了。那是西南山谷密室里的一卷秘咒,丢于十二?年前,只要能找到那卷秘咒、或者?杀光对你下咒的人,我就能帮你把咒术解开。”
她开门见山,没给自己一点反悔的余地。
“晏鹭词。”
她看着他。
“我们之间的联系,或许比你想象的要更早、更紧密。之前,你没向我说过多少你自己的事,我也?没有向你坦诚过很多,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现?在?,我主动向你说,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陆秧秧完全?理解晏鹭词在?出身上对她的三缄其口?。
设身处地,若她是他,在?得知他是西南山谷谷主以后,也?绝对要把自己玄天盟盟主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
一个正?道至尊,一个魔教首领,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莫名厮混到了一起,很多事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但现?在?她知道了,也?很好。
一直以来,她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晏鹭词,就是因为摸不清他的出身。
而如今,那个最大的顾虑不存在?了。
她可以放心地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毕竟——
她的西南山谷总共丢了五样东西。“扼颈”被用在?他的身上,“犬兽秘咒”也?被用在?他的身上,拥有“御兽咒”的俞望死?在?他的算计中?,拿着“画皮”的程恩也?因他而死?。
而且,她的父亲是他母亲阿桃的师兄、是他父亲河川的挚友。
他们两个人早就纠缠不清了。
干脆就纠缠得再彻底一点,纠缠到毫无保留,纠缠到一切落定。
……
这边,玄天盟内的陆秧秧在?跟晏鹭词交底,玄天盟外的城池里,张百里终于干完了一天的活,拿着分?到手里的工钱,兴致勃勃地去另一条街上的茶楼。
今天晚上,《中?山狼传》要在?城池中?第一次正?式演出,他一定要看!
路上,他买了一大包刚出锅的糖折肉,完全?不怕烫,用木签扎着肉,一口?一大块,吃得特别香。
快到茶楼时,他记起了陆秧秧的叮嘱,用最后的两块肉贿赂了妆奁铺子的小二?,借了店里的铜镜,照了照头发。
见马尾的末梢的确有一点发红,便拿出了宋谶送给他的染色药,把马尾露出的红色涂黑,然后又去买了包乌金笋干,嚼在?嘴里,开开心心地走?进了茶楼。
因着唱这出戏的人里有个小有名气的角儿,故而茶楼内还算高朋满座。
张百里本来还以为自己来得早,能抢到个好座位,没想到只有边角旮旯能给他坐了。
不过他也?不挑剔,仍旧乐嘿嘿地被领去了角落。
连着被几个客人抱怨位置不好,茶楼的跑堂现?在?见个人就心有余悸。
见张百里不仅没埋怨,还笑嘻嘻地跟他道谢,跑堂的心中?有感,便给他上了壶免费茶里最好的一种,还是刚滚好的,烫得没办法?用手拿,得用茶盘端。
张百里正?好渴了,见到有水喝,马上眼睛发亮,从茶盘中?拿起茶壶就张开了嘴,咕噜咕噜,一口?干没。
跑堂的也?算有些见识,那句“小心烫”没出口?,当即换成了“再给您拿一壶”。
再过来时,端上的已经是名茶了。
张百里当然不懂茶,再好的茶到他嘴里也?是牛嚼牡丹,但他却很看得懂戏,戏一开场,他就被吸引得全?神贯注,一会儿“哦……”,一会儿“哇……”,嘴就没能闭上过。
这场戏也?的确不错,唱的人身段唱腔都好,文戏也?编得哀梨并剪,就连边上的鼓乐都配得极巧,将那只狼的无德恶毒展现?得深入人心,惹得小儿都唾弃地想朝它吐口?水。
此时,戏台上的杖藜老人正?在?高喝:“那畜生?,忘、恩、负、义……”
突然,楼上的雅间里,一盏茶杯冲着戏台砸了下来!
张百里回头上望,摔茶杯的是个很壮的汉子,坦露着毛发旺盛的双臂,浑身肌肉虬结到吓人,此时正?面色赤怒,像是被刚才的那句戏腔戳到了肺管子。
底下坐着的戏迷稍有哗然,但也?没有谁惊慌,有的还能闲闲地嗑个瓜子:“这可是玄天盟脚下,敢闹事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等?着看吧,马上就被押走?了。”
但事情却没有照着大家的预料发展。
收到有人闹事的消息后,维持秩序的玄天盟一圈海波纹弟子即刻便到了,但认出砸茶杯的人后,最后前去的却是一名三圈海波纹的弟子。
“罗庄主。”
玄天盟弟子恭敬行礼。
“敢问这茶楼是哪里惹了您不满,让您如此震怒?”
罗义本已神情晦暗,转着手中?的核桃,暗自琢磨起了事情。
这时见到了来人袍尾的那几圈海波纹,他的牛眼一瞪,怒气再起,一把捏紧了手中?的三枚核桃。
“你们这唱的什么戏?马上便是中?秋,不唱些吉利团圆的曲儿,反倒搞出这些意里八怪的败兴东西,人也?长得猪头狗脸,坏了老子的兴致!”
说罢,他霍然起身,向外走?去,六尺长的身高压下大片阴影。
一名穿着霸气山庄墨色劲装的中?年人紧跟其后,油嘴道:“庄主,这群北垮哪有您懂戏呐,您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罗义听了返过身,一脚踹在?这拍马屁人的心窝上!
“没用的废物!”
他单手将瘫在?地上的男人揪起,低声道:“去查!这戏班子从哪来的,怎么突然就唱起了这出戏!”
他一脸暗恨,但手里盘着的核桃越转越快,透出了他心中?剧烈的不安。
“再给宋赋去信,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到中?原!如今四去其二?,他竟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他若再不到,我派人去接!我就不信一点小水淹能把他给绊住!“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包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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