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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刚刚才碰过,明明触碰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可还是想要再碰。
陆秧秧努力抵抗着?这?种念头,把差点伸出去的手背到身后。
可越是抵抗,她越觉得自己口渴得厉害。
胸腔内燎起的火焰把刚才好不容易吸足的水分再次蒸腾殆尽,连喘息都带上了干渴的意味。
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酒窖里虽然没有水,但目之所及的都是酒。
陆秧秧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桶预备用来酿青梅的清酒上。
她靠着?所剩不多的意志判断了一下,认为这?种酒喝不醉人,于是干咽了几下干涸的嗓子,用酒提子从酒桶里舀了一小提,倒进被晏鹭喝空了的碗里,抿了一口。
入口的酒味很淡,口感也?顺滑柔和。
陆秧秧放了心,仰起脖子将酒一口干了。
但喝完后,她觉得还是很渴,于是又舀了一勺,仰脖干掉。
舔了舔唇珠上挂着?的酒滴,陆秧秧有些意犹未尽。
她歪着?头思索了一下,再次拿起了酒提子……
这?之?后,她的记忆就模糊了起来,然后迅速地转为了一片空白。
……
陆秧秧再度清醒,已经是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昏昏沉沉地,陆秧秧从自己卧房帷帐内的床榻上睁开了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吊在床顶的盛香丸的葡萄花鸟纹银球。
银球此时正散发着细袅的烟气,带出浓郁温软的花朵香。
这?是靖娘子送给她的,但她不习惯睡着时有东西在头顶晃,因此从来也没有将它挂起过。
这?个时候看到它,竟然还觉得有些眼生。
她愣神地对着?那股馥郁的烟气观赏了片刻,才缓慢地意识到,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对。
在她的身边,似乎躺了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陆秧秧飘远了的魂儿嗖地回到了她的身体!
她猛地坐起来,猛到整个人眩晕了一瞬,额角处针扎似的突突地疼。
但陆秧秧顾不上这?些了。
虽然身边的这?个人正背对着她,但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晏鹭词……
而且,显而易见地,晏鹭词只穿着?一件单衣,而那件单衣也根本就没有穿好,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露出少年线条明朗的雪白后颈和肩侧。
也?正是因为他的皮肤白得过分,颈侧和后背上的那几道红色的抓痕格外刺眼。
再往下看,浅红色的海蚕布料被勒成了绳,一头捆在男孩的手腕上,一头则牢牢地绑着?床柱……
陆秧秧已经不敢继续看往下了!
她大气也?不敢穿地盯着晏鹭词的后背,紧张地看了须臾。
确定晏鹭词没有要醒的意思,陆秧秧鼓起勇气,掀开床边的薄纱帷帐,开始看向她的屋子。
一地狼藉。
像是进了小毛贼,整间屋子被翻箱倒柜,没有一个箱子得以幸免、通通敞开着?,她收藏的稀罕玩意儿一堆堆全被倒在地上。
本来在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散落得到处都是,尤其是纸,撕碎的,揉成团的,被踩过的,铺了几乎满屋子。
就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但最令陆秧秧惊心的还是地上的衣服。
从门口的外衫到床下的发簪,每几步路就有一样。
虽然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这?种场景,陆秧秧在画本上可是见过好多次……
这?时陆秧秧才想起来,她醒来后还没有留意过自己。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穿着一件娇贵色浅的藕荷色柳花裙。
这?也?是靖娘子送给她的。她很喜欢,但是没场合、也?没舍得穿,所以一直压在箱子底。
此时不知道是压的还是揉的,裙身到处都皱巴巴。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无论如何都令人会往奇怪方向想象的凌乱屋子,陆秧秧的瞳孔都开始震动起来。
突然,晏鹭词微微地动了一下。
陆秧秧吓得整个人一抖,下意识就踢了他一脚。
她这脚踢得不轻,但晏鹭词却浑然未觉。
陆秧秧觉得奇怪,难免又对他留意了起来。这?一次,她皱起了眉。
晏鹭词身上的温度太高了。
她试探着向着?晏鹭词靠近了一点儿,稍稍仔细就察觉到男孩正火炉般地散发着热气,就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陆秧秧迟疑了一下,伸手贴上了晏鹭词的额头。
烫得吓人。
再凑近,男孩连呼吸也带着滚滚的热度。
陆秧秧忽然意识到,以晏鹭词的警觉,这?么久还没醒,很可能不是睡得沉,而是已经烧到昏迷了。
这?个认知让陆秧秧一下子慌了神。
她马上解开晏鹭词手腕上捆着?他的布料,力大无穷地一把将他抱起,一阵风似地冲进了薛盈南山峰的小竹楼。
“他在发烧!”
陆秧秧把晏鹭词放到薛盈给人看病的竹板床上,扬着脸向里间喊:“烧得很凶!”
薛盈还在里间的铜镜前。
她今日梳了高?髻,花了些时间,故而在陆秧秧冲进来时,她还未来得及梳妆完,只能挑了片杏花面纱戴上便疾步往外间赶,鬓边蝉翼般的金薄小凤钗还没钗牢,在她乌黑的发间摇摇颤动。
“怎么会突然发热?”
薛盈走到陆秧秧身边,停下来将凤钗插紧,又把发髻上有些松动的玉蝉小梳重新戴好。
“我给他灌了酒。”
说这话时,陆秧秧很没底气。
“难道他不能喝酒吗……”
薛盈听罢,看向晏鹭词。
第一眼留意到的便是晏鹭词十分不整、像是刚被人胡乱穿好的衣衫,还有他脖颈上十分明显的红痕。
薛盈立即不动了。
她朝着?还在慌乱中的陆秧秧睨了一眼:“除了喝酒,没做别的吗?”
陆秧秧:“我……“
她的声音渐小:“……我不记得了。”
“什么?”
陆秧秧的声音太小,薛盈都没能听清。
“我不记得了。”
反正事已至此,总归是要说明白的。
陆秧秧捂住脸:“我喝醉了,不记得了。”
她使劲地回忆道:“我只记得我到酒窖里去搬酒,我想试一试晏鹭词究竟是不是真的示意,就给他喝了烈酒。然后我觉得口渴,就也喝了一些……”
薛盈:“他喉咙受了伤,你让他喝烈酒?”
陆秧秧愣住。
她忘了。
晏鹭词在她的记忆中太无所不能,以至于,即使薛盈说过他的喉咙还没痊愈,她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是个病人。
她给他喝酒时,他表现出了抗拒、不想喝,她以为是因为酒辣,原来,是因为喉咙疼吗……
见陆秧秧这?才意识到不妥,薛盈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疼了。
一个两个,就没有省心的。
薛盈将陆秧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的身体呢?需要喝药吗?”
也?不知道像了谁,陆秧秧十分不能喝酒,一小口酒就能醉到耍着?酒疯乱蹦乱跳。
偏偏连乔还喜欢逗她,一见陆秧秧喝醉,就拿出好多好玩的东西给她看,一旦陆秧秧露出想要的表情,连乔就哈哈哈地把脸贴过去,“那你亲一下阿娘”。
结果?陆秧秧就此养成了习惯,只要喝醉了酒,就总喜欢到处乱亲人。
在这种前提下,酒后的这?两个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奇怪。
陆秧秧一瞬间就听懂了薛盈问的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在薛盈这?里算是彻底轰塌了。
每次这种情?形一出现,薛盈问她的头一句话永远是要不要喝药。
她就那么像是酒后就会乱乱乱乱那个的人吗?
但看着?晏鹭词脖子上的那几处怎么看都是被人弄出来的暧昧痕迹,陆秧秧心里也?没底地打起了鼓。
这?时,她又发现晏鹭词的手腕上也?有伤,很像是在被绳子捆住后激烈挣扎着磨出来的。
她到底……
到底做了什么!!!
陆秧秧震惊地抱住了脑袋。
她想从记忆里挖出哪怕一个模糊的画面,可她就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这?时,薛盈在竹楼外喊了她,要她过去帮忙烧水,陆秧秧于是跑了出去。
离开时,她又看了一眼晏鹭词,没忍住伸出手,帮他再次整理了一下领口,把最惹眼的一块红痕给盖住了。
……
陆秧秧不记得,但有人记得。
那个人自然只能是晏鹭词。
被陆秧秧留在竹床上,听着她心脏跳动和血液流淌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晏鹭词忽然十分得烦躁。
这?种烦躁在他十多年的记忆中稀疏平常,似乎每天都是在这种泛滥着浓稠恶意和强烈嗜血的情?绪中度过,但自从遇到陆秧秧、尤其是这几天总是被她守着?,他已经很少会这?么烦躁过了。
他不想再在这里躺着。
他想要到她身边去,最好跟她一步都不分开。
可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情?绪。
她担心他生病的样子也?很有趣,他还想再多看看。
而且,昨天发生的事,已经足够他愉悦一阵子了……
晏鹭词盯住手腕上被勒出和磨出的伤痕,嘴角忽然愉快地弯了一下,随后又回味般地舔了一下嘴唇。
晏鹭词当然没有失忆。
他是装的。
他当然也可以说话。
他只是不想说。
至于理由,跟段峥明他们猜到的也?并没有太大出入。他确实需要休养,也?确实不想说话。
割喉的事让他清醒了不少。
在小舟上醒来、看到陆秧秧侧脸的那一刻,他就想清楚了。
他内心轻松地想,他沉沦血海,邪气通身,杀过无数的人,日后还要继续地杀下去,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停下。
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想要一个“以后”,实在太可笑了,被割喉,完全是理所应当。
还是随心所欲地活,然后在一切结束的那一天,带着他的罪孽和秘密,一个人下地狱好了。
不过,既然他都这样伟大地决定不拖着?陆秧秧一起下地狱了,那在他下地狱之前,他就绝不会放过她。
他一定要死死地纠缠着?她。
他要她的眼睛和心里都只有他。
除了她的命,他要她的一切。
所以,他马上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就目前来看,他做得对极了。
自从进了山谷,陆秧秧就一直在看着?他,哪怕他刻意地放慢脚步、落在她身后,她都会立即发现,转过身走到他的身边,把他牢牢地放进视线里。
而陆秧秧喝醉后,一切就变得更有趣了,有趣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期待。
陆秧秧给他喝的那点酒,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产生一丁点的醉意,但他故意催使着?酒气在体内发散,想要再度勾起陆秧秧惑心术的发作。
然后,陆秧秧就自己喝醉了。
本来就很健康的唇色变得越发红,眼睛里的水光也?越发满溢,里面盛着?的都是他的影子。
但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变得迟钝了不少,连眨一次眼睛都比平时要慢上好几倍。
就这样对着?他慢慢眨了几次眼睛后,她呼地就凑到了他的面前,神采奕奕地,两只手一起摸上了他的脸!
“好漂亮!我想要!”
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大声宣告完以后,她就开始在晏鹭词的脸上又捏又揉,手上很是没轻没重,几下就把晏鹭词的脸弄得全是红痕。
被这么粗暴的对待了,晏鹭词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垂着?眼,遮掩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秧秧凑得极近的嘴唇。
上面的酒还没有干,湿润的,让他很想咬上去。
“好好看,摸起来也好舒服……”
陆秧秧开开心心揉了一会儿他的脸,又开始摸他的头发。
“像小狗……”
“我有小狗……”
“我拿到了……”
她说着?别人根本听不懂的醉话,嘟嘟囔囔的。
不过,一点也不惹人烦。
但这?种状态很快就过去了。
忽然,陆秧秧坐直了。
她把两只握成拳头的手“咚”地相互一敲,眼睛里那泓水也跟着?晃了一下,然后郑重地说道:“对!我有小狗!”
说完,她两手并用地爬起来,拉住晏鹭词的手就跑出了酒窖,路过了招呼还没打完的二狗叔,骑上了正好在附近散步的大王,一路飞奔到了无人的藏书阁。
一走进藏书阁,陆秧秧就放开了晏鹭词的手,直冲向了一个书架,趴到书架的底下开始往里摸。
使劲抻着胳膊摸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摸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始试图往底下钻。
书架的底板同地面的确有一定的空隙,如果?是四五岁的小孩,挤一挤应该能爬进去,但陆秧秧却已经爬不进去了。
不仅没爬进去,还在书架撞了一下脑袋,“砰”的一声特别响亮,听起来就撞得不轻。
陆秧秧的眼圈当即就红了。
她委屈巴巴地爬起来,转身看向晏鹭词。
看到他,她立马忘了要哭的事情?,眼睛咻地亮了起来,跟只小兔子一样一头扑到晏鹭词的身上,抓住他腰边的衣料,急到不行地晃着?他:“你的胳膊长!你去摸!有东西!有东西!”
见晏鹭词还站在原地不动,陆秧秧更着急了。
她抬手揪住晏鹭词的领口,使劲地踮起脚,毫无征兆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陆秧秧的嘴唇软软贴上晏鹭词的瞬间,晏鹭词体内的数道邪气陡然冲出,汹涌激烈地冲撞四处,引得书架上众多咒术卷轴嗡鸣不止!
下一刻,晏鹭词已经将邪气尽数收回体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连外面感知到危险、立刻低吼出声的大王在此时都止住了声音。
它在风平浪静中疑惑地抖了一下耳朵,认为是自己刚才察觉错了,于是安心地趴下,继续打?起了盹。
而屋子里,搅起风浪的晏鹭词却没有动。
他低头望着?陆秧秧,闪着猩红光芒的眼睛里,懊恼逐渐被兴奋取代。
她不是在试探他,她是真的喝醉了。
晏鹭词弯起嘴角,变利的小尖牙露了出来。
她喝醉了,原来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晃着?小尖牙,又好奇又玩味地一直盯着陆秧秧看。
直到陆秧秧已经急得跺脚、都要用头往他的胸口槌的时候,他才心情?愉悦、不紧不慢地向她问道:“要我帮你去找东西吗?”
“嗯!”
喝醉的陆秧秧用力点头!
“那……”
晏鹭词歪了歪头。
“你再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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