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拳砸在桌上，蔡豹随手将诏书扔到了一边，憋着闷气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说实话，周坚的实力不容小觑，特别是他最近还吞并了周默的人马，只凭徐州军进讨，绝非易事。但也正因为如此，蔡豹若能把这事办漂亮，就足以邀来厚赏，并借此扬名。
朝廷有心派兵支援徐州，蔡豹当然欢迎，但把主帅之位换成了别人，是他万万难以接受的。若是朝中重臣出来挂帅也就罢了，偏偏选了个与自己平级的郗鉴，叫蔡豹怎么也想不通。
蔡豹对郗鉴并不陌生，两人驻地不算远，逢年过节少不了礼来礼往。蔡豹对郗鉴印象一直不错，也很敬重他的才名，但此事关乎前途，可不是这点交情能够弥合的。
蔡豹越想越丧气，不再积极备战，心想介时大不了摇旗呐喊一番，糊弄了事。
正在这时，郗鉴的书信飘然而至，蔡豹拿着信封愣了会儿神，才打开读了起来，上面写道：“士宣吾兄，近得台中诏，令你我合力讨贼，某以不才，猥添上位，诚惶诚恐。兄熟谙军略，又治下兵强，此番会讨，定得头功。周坚小竖，以兄之兵锋，固弹指可灭。然兵者凶事，不可不察，大战在即，敢问兄何以教我？”士宣是蔡豹的字。
蔡豹比郗鉴虚长了一两岁，但郗鉴名扬天下，能被他敬称为兄，还是很受用的。郗鉴以讨教方略为名，还未开战便向蔡豹许下了头功，一番夸赞又恰到好处，令蔡豹心里美滋滋的。蔡豹本就是本分忠厚之人，刚才不过一时失落而已，有了郗鉴的屈尊规劝，顿时坦然多了。
蔡豹盯着书信回味良久，摇摇头感叹道，“郗道徽真名不虚传，吾不及也！”道徽是郗鉴的字。
然后蔡豹写下一封回信，详细叙述了自己的看法，并客气的请郗鉴定夺。封好书信发往鲁国，蔡豹的精神又回来了，叫上左右前往军营，视察去了。
鲁国邹山郗鉴驻地，城寨中一片繁忙，却又井井有条。郗鉴本就没有逐鹿之志，聚众在此只为庇护乡里，军备一直不是重点。这些年聚在郗鉴手下的百姓不少，足有数万，却不乏妇孺老幼，此番受诏出兵，只挤出了五千精壮，许多兵刃铠甲还是现做的。
郗鉴现在领兵驻扎城外，一来是在等各方消息回馈，二来则是抽空再练练兵。中军帐内，郗鉴正在翻看案牍，外甥周翼刚十五六岁，仗剑侍卫在一旁，一脸的稚嫩。
营帐门帘一掀，一位年轻将官走了进来，向郗鉴施了一礼，却是郗鉴的兄子郗迈。早年动荡，郗鉴的儿子出生很晚，他虽已年近五旬，长子郗愔却只有五六岁。郗迈和周翼的父母都已在乱世中殒命，郗鉴一手将他俩拉扯大，视同己出。
郗迈刚刚弱冠，长身体的年纪正遇上饥荒，现在身形仍显瘦弱，却十分精神，入帐后向郗鉴说道，“叔父，祖使君答应出兵了，但是却提了好几个条件！”言语略显不忿。
“祖使君什么条件啊？”郗鉴平静的问道，祖使君指的就是豫州刺史祖逖。
郗迈答道，“他派他儿子祖涣领兵三千前来，却要求只在沛国境内作战，绝不跨过豫州边界去彭城。等攻下沛国后，他还要你上书推举他儿子为新任内史，真是岂有此理！”郗迈越说越来气。
郗鉴捋着胡子点点头，说道，“豫州本就是祖使君治下，他能助我们攻下沛国，已是感激不尽。这点要求合情合理，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我为何不应呀？”
见郗鉴答应的这么爽快，郗迈有点不乐意了，说道，“就祖涣那三千多人，哪够打下沛国？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帮忙？只沾好处不出力，还不跟着咱们去彭城，实在是不公平！”
郗鉴解释道，“迈儿，豫州军战力强盛，胡虏在他们面前都敬畏三分，绝非咱们可比。三千劲卒足堪大任，岂能说是不出力？再者，咱们驻扎的这鲁国，本就是豫州地界，祖使君可从没提过异议。有道是礼尚往来，咱们这回多帮些忙，又有何不可呢？”
然后郗鉴敛容说道，“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正需我等同僚齐心协力，拯救苍生于水火。岂能再囿于门户，自相猜忌，重蹈前朝覆辙！？”
前朝的混乱仍历历在目，那是郗鉴不堪回忆的往事，郗迈当然听说过。郗鉴一向温文尔雅，很少如此严肃，郗迈自知理亏，低头不再说话。
眼见气氛有些冷，周翼插话道，“舅父，泰山太守徐龛先前已答应出兵，这回祖使君也同意了，咱们是不是快开拔了？”
泰山郡属兖州地界，太守徐龛与周坚等人并无不同，也是个我行我素的地头蛇。泰山精兵十分出名，徐龛实力强大，手下近两万人，甚至能与青州的曹嶷叫板。郗鉴向徐龛许以重利，邀他一同出兵，徐龛见此战胜算很大，便答应下来。
听到周翼的问话，郗鉴点点头说道，“不错，经过这些天和蔡使君的沟通，出兵的方略也差不多了。等跟各路兵马约定好日子，咱们就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