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三哥,料不到那位让你神魂颠倒的佳人如此聪慧,难怪卫承向我讨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她。”有人带着一众蒙面刺客,从被截断的路另一头过来。
“五弟,引你出洞当真不易。”润玉冷淡道。
来人是五皇子,端木鄞。
润玉真正要引出的那条蛇,原是他。
邝露愣神之际,卫承挑落邝露的剑,两步上前拉到身前从后箍住她颈脖,带着她两步退开。润玉反应过来时,卫承的剑已经堪堪在邝露身前。
“我劝三哥还是束手就擒吧,若非如此,你心尖上的人儿可要受苦了。”端木鄞悠游地将手背后,好似一地的尸首与染红满雪地的血根本与他无犹,他亦只是来郊游的。
“怕是要让五弟失望了。吾命,只交在吾妻手里,你取不得。”润玉仍握着剑清冷答道:“据闻我自小便一人生活在瑾庄,与五弟并无甚仇怨瓜葛,要取我性命,莫不是只为了皇位而已。”
“三哥何必明知故问。当年母妃与父皇情深,父皇答应了母妃,下密诏无论立谁人为太子,最终坐上皇位的只能是你我中一人。你比我年长,皇位自然是要落在你身上的。父皇多年来对你不闻不问,不过是为了营造出你不得宠的假象,你才得以平安长大。要得到皇位,唯一办法,便是去掉你。”端木鄞轻轻巧巧地说,仿佛只是在谈论内容不是谋害他亲哥,而是今日的膳食是否好吃。
“你当年收买我手下重午,又趁我派其去缈山办事时假装遇刺企图嫁祸我,不料重午自那日后就失踪了,令牌却被卫承拾去。此计不成,又筹谋数年与卫承勾结屠了将军府,留下我府中令牌,又呈上伪造的密函给父皇,但他并未相信此事与我有关。你便又欲遣卫承来我瑾庄刺杀,孰料你千算万算,竟算漏了邝露。”润玉冷淡道,那日他在缈山上掐灭的,正是重午。
“原本,她要去刺杀你,我也觉得甚好。毕竟我更可以脱得干干净净……”端木鄞似是有些可惜道。
“只是她迟迟没下手,更碍了卫承,才终于把你逼急了,趁我出远门一趟杀我。”润玉又道。
“既然三哥都知道了,便可以放心去了。”端木鄞把玩着腰上的玉佩,眸中似有幽幽红光,对卫承道:“速战速决。”
卫承手里的剑往邝露身上压了压,厉色道:“把剑放下。”
润玉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个已死之人,将剑扔下。他知道卫承下不得手杀邝露,但是,他舍不得,亦不敢赌。
一众蒙面刺客拔剑将三人团团围住,卫承剑直指润玉咽喉,邝露一把要抓住剑刃,却被卫承用箍住她脖颈的手扣住喉,从桎梏中旋出去横在一臂之外。看着她狠笑道:“同一个地方,你以为我会栽两次么?”
趁他分神,润玉突如绕过剑尖,从白狐裘氅里,后腰上摸出邝露别在他身后的匕首,顺势刺在他握剑的臂上。卫承始料不及,剑落之际润玉伸手接过,又在他掐住邝露的手上一挑,旋身将邝露稳稳接在怀里。众刺客齐攻上,邝露弯身拾起地上被卫承挑落的剑,与润玉协力抵挡刺客。两人靠着背,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刺客来得多,合力也只是勉强能敌,两人身上也都划开了好几处伤。
卫承在一旁看着两人同心退敌的身影,眸中燃起狠辣,忍痛拾起地上的剑,狠狠刺向润玉。润玉挥剑迎上,邝露则在一旁与众刺客周旋,心中暗暗留意着卫承的招式。
来了。邝露闪身退开,旋身进两人之间,架住卫承劈下的剑,而后将剑挡在胸前抵住他踢来的两脚,随即低挽一个剑花劈开已至胸前的剑尖,抬脚迎去,将卫承踢到。
他捂住胸口倒地,邝露剑指着他道:“同一个地方,我亦不会栽两次。”这段时间她苦练剑术,便是为了今日败他这一式。说着断了他手筋道:“这一剑,是为邝将军的救命与再造之恩。”又挑开他另一只手腕和脚裸:“这几剑,是为府上十几条无辜陪葬的性命。”再一剑避开要害刺中他腰腹:“这一剑,是为你伤我夫君,亦是为我自己。你没杀小疆,我亦留你一命。死,是太便宜了你。”语毕,收起剑。
待润玉赶来听得她如此说时,他也已经将其他刺客收拾干净。
卫承眸中凄厉不甘心喊道:“他不是你夫君,你只是他小妾罢了!他根本不在乎你!终有日你会后悔的!”
“妻也好,妾也罢,只要他心里的人是我,我便欢喜。更与你无犹。”语毕,邝露牵起润玉的手转身。
端木鄞见状却也不恼,只是有些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便只好亲自动手了。”
“重九!”润玉一声令下,号箭冲天炸开,山头顿时响起如雷贯耳的马蹄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重九现身,身旁还抓了个柔柔弱弱的文官。
润玉声音清冷道:“方才五殿下所言,史官可都一一记下了?”
史官从未出过汴京,更勿提起见过这种满地尸身的阵仗,颤颤巍巍道:“回三殿下,下官都已记好,进宫后马上呈予皇上。”
言语间,大队人马赶到,浩浩荡荡堵在路的两头。
端木鄞见状笑道:“还真低估了三哥的能耐,常年在瑾庄深居简出,居然能凭一己之力三番四次破我局。此去渺山,原只是个引我动手的幌子。自然,也是低估了你对皇位的热切。”
“五弟所言差矣,其一,我并非孤身一人。”握紧邝露的手,看着她温润浅笑:“其二,那把交椅,我无甚兴趣。但你杀吾妻先师,戮吾妻满门,又指使人误导她来害我,此账不得不算。”凡尘历劫里的仇怨,既让她难过,便要清算。若此事真的是那端木瑾做的,便也罢了,不过是他润玉的一条命,亦无妨赔给邝露。怎知入宫面圣时却查实事有蹊跷,便不得再坐视不理。
“罢了,罢了。成王败寇。只是想不到,最后棋差一着,却是因着你的小妾。”端木鄞无奈摇摇头。
润玉目中清冷,看着他,如同是看一个将死之人:“邝露,是吾妻。”挥手示意官兵将他押走。
卫承在身后狠厉喊道:“你骗得了邝露,骗不了天下人!三皇子纳妾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堵得住天地间的悠悠众口么?!”
润玉脸色冰了冰,转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目中是看蝼蚁般的不屑。邝露在旁踮起脚,在润玉的脸颊蜻蜓点水一下。
润玉脸上热了热,有些意外地转眸,却见邝露莞尔看他,瞳孔温波融融,轻声道:“我们回家吧。”后兀自牵着他的手,绕过倒在雪地上的卫承,走向严阵以待的队伍。
身下一空,她被润玉抱上马,他在后头翻身坐上,将她圈在怀中拉着缰绳,在她耳畔柔声笑道:“坐稳了。”后一夹马肚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