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有一个许愿池,对着它许愿就能满足一个心愿。”小姑娘继续说道。
“嗯,才一个吗?是不是少了点?”我笑道。
她使劲地摇摇头,说:“一个就够了,我只想让我的眼睛好起来。”
“嗯。”我奋笔疾书,边记录边说,“接着呢?”
“唔……”小姑娘托腮想了一会,说,“还有很大很大的草地,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还有好多好多的树,树上长满了糖果和布娃娃。”
果然是小孩子的世界,我忍不住笑了。
“然后……然后有一个长长的彩虹,直接可以到天上去。”小姑娘说得高兴了,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否见过真正的彩虹,但看她憧憬的表情,“彩虹”这个东西一定在她心目中占有无可比拟的地位。
“妹妹是不是很喜欢彩虹?”我问道。
“嗯!妈妈经常和我说,风雨过后就能看到彩虹,彩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说到彩虹,小姑娘变得很兴奋。
“我记得有一首歌叫作《彩虹》呢。”我说道。据我所知,《彩虹》这首歌是一首励志歌曲。
“嗯嗯,妈妈常放这歌儿给我听。”小姑娘说道。
“这首歌很有意义。”我说道,接着将话题带回正轨,“刚才你说到了那个世界有彩虹,然后呢?”
“有彩虹……对了,妈妈说过,彩虹是连接天堂的桥梁。我们可以走到彩虹上面,一直走到天堂。”
“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多很多的云,走在上面软软的。”
我惊讶小姑娘竟然有对“云”的认知,问道:“妹妹怎么知道云是什么样子的?”
“我吃过棉花糖,妈妈说云和棉花糖是一样的。”小姑娘道,“很软的。”
“嗯嗯,确实很像的呢。”我应和道。
“然后……然后天堂上有很多的天使,还有很多的飞马。我可以坐着飞马,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哈哈……”
“对了,我可以坐着飞马去把我的妈妈接过来,她一定很喜欢那里的。”小姑娘道。
我在一旁心里感慨,小姑娘和米诺虽然同为不幸之人,但至少小姑娘还有一个爱她的妈妈。而米诺则是出生后就被强迫和生母分开了。
“囡囡,囡囡!你在哪里……”附近一个焦急的女人正在呼唤着。不用说这就是小姑娘的妈妈了。
小姑娘耳尖,立马跳下长椅,对着她妈妈声音的方向大喊道:“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她的妈妈听到声音,火烧火燎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女儿抱住,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囡囡你刚才跑去哪里了……妈妈吓坏了。”
我留心观察了一下小姑娘的妈妈,虽然按理说她和我年纪差不多,但看上去还是显老,非常憔悴。可以看得出她为自己的女儿日夜操劳,重心全在女儿身上,对自己的保养和打扮却极为不上心。
“多亏你找来这里了,不然再等一会我就得去找园房的人放大喇叭寻人了。”
“请问你是?”孩子的妈妈戒备地看着我,问道。
“我只是一个路人而已,刚才看到你家娃娃一个人坐在这儿,我怕有坏人打她主意,所以就坐到她身边和她聊天。”我解释道。
“嗯,妈妈,叔叔不是坏人。”小姑娘搂着妈妈的脖子,说道,“刚才他一直陪我说话。”
孩子的妈妈的表情尽管还是半信半疑,但她还是向我道谢,接着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目送她们离开后,也大步离开了公园。
我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小跑,因为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刚才小姑娘对理想世界的每一句描述我都珍而重之地记录进笔记本里头,这一次直觉告诉我米诺有救了。
回到家里,我顾不上喘气,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书房,开始构造至纯之境。
手上有了足够的材料,总算是告别了那种毫无头绪的感觉。我以小姑娘的理想世界作为主要架构,然后把自己这段时间收集的材料添加进去,丰富这个世界的内容。
埋头在书桌上写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除了吃喝拉撒,就是专心写作了。写作对我来说真不是人干的活,我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正成批成批地死掉,因为思考的时候喜欢揪自己头发,导致脑袋上的头发也是一绺一绺地往下掉。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之后我完成了一篇接近两万字的风景文章。这篇描写至纯之境的风景文也许在某些文学青年面前是一坨狗屎,但它确确实实是我打出生以来的巅峰之作。
在进入至纯之境之前,我思考了一番。
米诺的病是心病,治疗这种病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我不知道一晚上的梦到底会有多长,够不够时间让米诺痊愈。不过这些都是之后考虑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看米诺喜不喜欢我给他创造的世界。
完成文章的当天晚上,我进入了至纯之境。
进入一个自己创造的世界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我站在一望无际的绿地之上,像造物主一样志得意满地环顾着四周。迎面凉风拂来,花的清香沁入心脾,说不尽的受用感觉。眼前的草地上点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儿,随风轻轻摆动。
我不禁陶醉在这样美丽的世界之中,浑然忘记现实生活中的烦恼,接着张开双臂,仰倒在草地之上。
这里的阳光很和煦,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眯缝着眼睛,看着天上缓缓流动的白云,几匹只有在神话中才会有的白色的飞马嬉戏在云间。
“好舒服啊……”我躺在草地上不愿起来。
难怪古时候有这么多隐居山林的贤人,即使有做官的机会也不愿意出山。原来闲散是会上瘾的。
躺了一会之后我才惊觉自己忘记了正事,米诺还没有被放出来。
我爬起来,在摩擦戒指之前心里有些忐忑,万一米诺不喜欢这里呢?如果他不喜欢这里,我就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他放出来再说。
擦动戒指,我将米诺放了出来,同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米诺出来之后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发狂追杀我,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非常惊讶。
“米诺,觉得这里怎么样?”我得意洋洋地问道。
米诺瞧了我一眼,喃喃道:“这儿……是……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给你承包的养病之地,喜欢不喜欢?”
米诺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天,凝视天上的飞马许久。然后他又弯下腰来,掬了一把草,放到鼻子前闻了一闻。
“好香……”这小子居然很陶醉地说道。
看着米诺没有像之前一样发病,说明至少他不算讨厌这个地方。
“这里还不错吧,哈哈。”我上前一拍他肩膀,道。
米诺点点头,说:“好……”
“走,我带你到处转转,见识一下我给你创造的圣地。”
我带着米诺穿过了这片绿地,朝不远处的小山走去。山脚下是一个小湖,湖面犹如镜面一样将天空和小山倒映进去,偶有微风拂过,湖面微皱。
湖面上有十多只白天鹅,正宠辱不惊地游着。这些优雅的生物看到人到来,也不慌张,成双成对地用纤长的脖子拼出心形图案。
米诺走到湖边,看得入神。浑身锦鳞的鱼跃出水面,又将他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米诺,要抓条鱼吃一下不?”我揶揄他道。
他使劲摇摇头,抓起湖边的一把草嚼了起来。
我们沿着湖边前进,来到山脚边上的一个小树林。这片树林正是小姑娘理想世界中的礼物树林,每一棵树都悬挂着各色各样的糖果和玩具,坠得枝头弯了下来。这些东西并不是人为悬挂上去的,而本身就是树自然结出的果实。
这个小树林正是根据小姑娘的描述而创造的,这里充满了童话的气息。连我这样的抠脚大汉看到这个树林,也禁不住少女心发作。
我在树上摘下了一颗糖果,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味道不错。”我感觉舌尖尽是清甜的感觉,这种甜味很特殊,和我以前吃过的糖果都不一样。
米诺也有样学样,学我摘下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啊呸!”还没含几分钟,米诺便一口将糖吐了出来,然后不停用手捋自己舌头。
看到这家伙如此狼狈,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来你是吃不惯糖果的味道呢,这辈子就只有吃草的命了。”我笑着说道。
米诺捋了几把舌头,突然停住了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喂,你怎么了。”我拍了他一下,问道。
他没有理会我,径直走到一棵树下,伸手摘下了一个公仔。
这个公仔是一个女娃娃,长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米诺珍而重之地将它捧在手中,再也舍不得放下来。
我当然知道这个玩偶长得像艾丽丝,因为这是我特意在文章中设置的,目的就是在米诺狂暴的时候靠这个玩偶平复他的理智。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我还是多虑了。
“米诺,咱继续往前走吧。”我说道,“前面有彩虹大桥噢。”
“嗯……”
我带着米诺继续前进,绕着山脚走了大半圈,来到了山的背面。山的背面是一个瀑布,瀑布飞流直下,声如奔雷。水帘映射着太阳的光辉,金光闪耀。
水面上水雾弥漫,一道彩虹从岸边升起,横跨天际。
“怎么样,美不美?”我对眼前的风景甚是满意,扭头问米诺道。
米诺仰头看天,眼里尽是惊奇。
“第一次看见彩虹吧?”我问道。
“嗯……”米诺点头道,“原来……原来这就是彩虹。”
此时我已经感觉不到米诺身上的狂暴气息了,在至纯之境的洗涤之下,米诺似乎真的有好转的迹象。
“走,咱上天去。”我走向了彩虹。
“上天?”米诺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从这儿。”我指了指彩虹,说,“天上有惊喜噢。”
我的话成功地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跟随着我踏上了彩虹桥之上。在现实世界中看不见摸不着的彩虹在这里变得如有实质,并像一个电梯一样自动将我们送上天空。
随着高度越来越高,地面上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渺小,我有一种平步青云的感觉。抬头看去,云层已是近在咫尺。米诺这种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有恐高症,两手一直紧紧地抓着我,两腿打颤,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
“快到了,别怕哈。”我不停地安抚这个大家伙。
彩虹上升得很平稳,我们两个无惊无险地抵达了天上的世界。天堂界位于云层之上,处处都是雪白的云朵。我踩在云朵上,感觉就和踩在地毯上差不多,甚至比地毯的感觉还好,软绵绵的,但没有虚浮的感觉。
“阿金,我们……是……是死了吗?”米诺一脸懵懂,问道,“为什么上天了?”
“瞎说什么呢?我们活得好好的。”我笑道,“只是带你来参观参观天堂而已,并不是让你常驻这儿。”
“我……不想在这里。”米诺摇摇头,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云朵之外,确实什么都没有。
我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我当然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我唿哨了一声,不一会儿,几匹银白色的飞马从远处的云层中穿出,拍打着翅膀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米诺看得眼都直了,嘴巴一直张着。
“咱可以骑上飞马,去那传说中的空中殿堂。”我对米诺说道。然后骑上了一匹看起来偏小的飞马。
飞马非常温顺,乖乖地等着我发号施令。
骑在马背上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尤其对我这种第一次骑马的人来说,顿时就有一种“缰绳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气。
米诺也学我一样爬上了马背,谁知道这家伙身材庞大,体重超标,一下就把飞马给压得跪了下来。米诺吓得从马背上跳下,满脸歉意地看着飞马。
“你也太重了。”我苦笑道。
“怎么办?”他问道。
“看看它们有没有壮一点的。”我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体型特别出类拔萃的。
好在飞马是一种通灵的生物,它们知道我们的需要,其中的一匹飞马振翅飞走,没入了云中。不一会,它带着一个同伴飞了回来。
这匹新来的飞马让我眼前一亮。它浑身皮毛皆是黑色,油光发亮,同其他全白的同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体型比其他的飞马大一圈,翼展更是宽大。当它的黑色羽翼张开时候,我顿时就会有一种乌云压顶不见天日的感觉。
“真是一匹神骏。”我看着它是赞叹不已,想上前去顺一顺它的鬃毛。
岂知道这匹黑马目露凶光,使劲地打了一个响鼻,把我吓得连退几步,连忙打消接近它的念头。看它的样子似乎是不想让我接近。
“我的妈,这家伙可不好伺候啊。”我心有余悸地说道,“米诺你小心点,它很凶的。”
米诺也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仍然大步走向黑色飞马。出人意料的是,黑色飞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动作,而是乖乖地低下头来让米诺抚摸。
“这……这玩意还会见人下菜碟?”我颇为无奈地说道,“估计它不太喜欢帅哥。”
米诺抱着黑马的脖子,翻身骑了上去。这一次稳稳当当的,黑马完全承受住了米诺的重量,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适。
“不错不错,现在可以出发了。”我看米诺这边一切正常,便夹紧马肚,大声说道,“飞马啊飞马,带我们去那最神圣的地方吧!”
飞马似是能听懂我的话,一拍翅膀,带着我直冲云霄。米诺的黑马也不甘于在我身后,凭借着更大的翼展和更强的爆发力,瞬息之间已经飞到了我的前面。其余的几头空载的飞马则成对称的阵型分列在我们的身后,犹如护卫的车队。
骑在飞马的背上,迎着温柔的阳光,感受着风不停地吹着自己的脸颊,肾上腺素随着速度的提升而不停分泌。此刻我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嗨的人,这绝对比飚车上200时速还要爽。虽然我并没有飙过车。
飞马载着我们时而飞上云端,时而低空掠过山头。在云上的时候,我领略到了云海的波澜壮阔;而在云下的时候,境内旖旎的风光全都尽收眼底。
我忍不住放声高歌,能到这里玩一遭,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飞马带着我们在至纯之境的上空转了一圈后,径直飞向了云层深处。
在云团中只觉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冲破了云团,首先看到的就是数百米开外的的宫殿。这座云中宫殿占地范围非常宽广,包含了庭院和主建筑。主建筑物的主要材料是白色的石砖,一眼看去全是纯白之色,和周围的白云一起难辨彼此。白色的砖墙映射着阳光,透出的光晕更添圣洁之感。
“纯白色的天堂。多少人的梦想。”我看着云中殿堂,感慨道,“无论好人还是坏人,百年之后都想来这个地方。”
我们在云中宫殿的大门前着陆,翻身下马,走进了云中殿堂。飞马们则安静地守在大门之外。
大门进去后就是庭院,刚进来我们就听到了动人的乐器声音。仔细一看,竟是天使们在庭院里头演奏音乐。有着纯白双翼的天使们,有的坐在喷泉池边抚弄竖琴,有的站在殿门的台阶上吹竖笛,有的则在吹着口风琴,气氛非常和谐。这些天使们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对我们几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视若无睹。
我指着天使问米诺:“米诺,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米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慢吞吞地答道:“鸟……人?”
“鸟你个头啊!这是天使!”
我一声吼叫立即让全场鸦雀无声,天使们都停止了演奏,目光投向我们这边。我连忙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好在天使们大度,并不和我们这些凡人计较,他们报以微笑之后,又继续开始自己的演奏。
“好在天使们好说话,不然我们肯定没好果子吃。”我把米诺拉到庭院偏僻处,说道。
“这是什么?”米诺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井问道。
我看了一眼之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我在文章中设置的许愿井么?刚才玩得太忘我,我早就忘记了还有许愿井这档子玩意。好在阴差阳错总算是来到了这里。
我连忙拉着米诺走到井边,掏出身上准备好的一枚硬币,递给米诺,说:“来,接着。”
米诺一头雾水地接过硬币,说:“干……干嘛?”
“这个是许愿井,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喔。”我说道,“你只要把这个硬币抛进去,再在心里头许下一个愿望,它就能帮你实现。”
“这样?”米诺拿着硬币在井口上比划了一下。
我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米诺将硬币抛入井中,闭着眼睛开始许愿。
说实话我非常好奇米诺的愿望是什么,虽然做了他的兄弟这么久,但很多时候还是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米诺许完愿后睁开了眼睛,许愿井里也开始产生了变化,一束光从井底喷射而出,璀璨夺目,让人睁不开眼睛。
炫目光芒很快消逝,井边多了一筐青草。这筐青草翠绿欲滴,清香扑鼻。
然而我看到这筐青草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这就是你的愿望!!?”
米诺顶着我的骂声,抄起一把鲜草塞进嘴里。然后对我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这个笨蛋!你不知道只有一次许愿的机会吗!你居然要了一筐草!”我对米诺的这种浪费行径表示怒不可遏,继续咆哮道。
“嘿嘿……好吃。”
看着米诺傻笑的样子,我再也没有忍心继续斥责他。反正在他病情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之下,能让他开心就不会是什么坏事。
这次来梦境我只准备了一枚硬币,这是思考再三之后做到决定。毕竟我是不需要在梦中实现什么愿望的,反正一觉醒来之后任何实现了的梦想都会化作泡影。
我坐在一旁看米诺狼吞虎咽了一阵,说:“你这家伙胃口还真不错啊。”
“要……要吃饱了。”米诺嘴里不停地咀嚼着,含糊地应道。
“吃饱了就和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站起身来,说道。
“什么……什么地方?”
“你猜。”
米诺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来,跟我来。”
说完我走向了宫殿边上的一个侧门,在门前停住,让开到一边,对米诺说:“这个门还是由你来打开吧,会有一个大惊喜噢。”
米诺懵懵懂懂地推开了这扇大门,一下楞住了。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还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母亲……”米诺嘴里喃喃道。他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一步一步慢慢地朝里面走去。
我倚着门边,看了一眼里面。里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一位金发女子正席地坐在屋子的中间闭目养神。她面容姣好,身着一身古希腊风格的纯白服饰,身上饰物不多,看上去简单而不失气质。这位便是米诺斯王国的皇后帕西菲,也正是米诺的母亲。
帕西菲皇后被波塞冬诅咒,生下了半人半兽的米诺陶洛斯,很快皇室就因为要遮掩这样的丑闻,将母子硬生生地分开来。不管孩子长得怎么样,他始终都是母亲的心头肉,这是人之常情。
基于这个推测,加上考虑到米诺从小便生活在黑暗之中,从未有过母爱。所以我大胆地在这篇散文里加入了帕西菲皇后,算是一个治病的手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帕西菲皇后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牛头怪,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米诺半跪下来,将脑袋伸了过去。帕西菲皇后抱着他的大脑袋,慈爱地抚摸着他颈项上的毛。
母子俩没有说一句话,这样的重逢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笑了笑,打算离开一会,到庭院四周到处逛逛。突然间我感觉整个世界轻微地抖颤了一下,接着开始慢慢地趋向于半透明化。这是即将脱离梦境的预兆。
这个梦境的长度比起之前的都要短上许多,大概和文章的篇幅过短有关。当我们游历完文章里的每一处地点之后,梦境自然也就到了尽头。
我愣在原地许久,心中一直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这次脱离梦境,该不该把米诺带走?
如果把他带走,那么现在一切向好的趋势会不会中断,从而导致他旧病复发?毕竟治疗心病是一个长期的阶段,中断这个进程肯定不是好事。但不把他带走的话,我和他就相当于是永别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样艰难的抉择简直让我发疯,关键是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眼看着四周的环境慢慢淡化,我的脑海里蹦出了孟子的那句有名的话: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何况现在又不是生死抉择。
就在这一刻,我做出了决定。
我大步走进屋子,一拍米诺,道:“米诺,出来玩个游戏。”
米诺死活不愿起身,他已经沉浸在与母亲重逢的喜悦之中。
“就一会,赶紧的。”我说道,“反正你的老妈子在这儿,又跑不到哪里去。你就出来和我玩一下嘛。”
好说歹说之下,米诺总算是勉强答应了我的要求,同我一起走出了房间。
“玩……玩什么?”
“捉迷藏,玩过吧?”我笑道。
米诺点点头,说:“艾丽丝……她和我玩过。”
“好!那你来找我。”我说道,“范围就在天堂的这个庭院里头。找到有奖噢!”
米诺乖乖地走到一棵大树下,面对大树,将脑袋埋进臂弯之中,开始数数。他只能数十以内的数字,但念每一个数字的间隔时间都非常长,这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找地方躲起来。
我猫着腰一路跑到宫殿的侧面,这里离米诺大概有差不多两百米左右。我忧伤地看着米诺正在数数的背影,鼻头有些泛酸。
终于决定要离开他了。米诺跟我漂泊了这么久,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相反还摊上了难以治愈的心病。把他留在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头,就权当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
“三……二……一!”
米诺报完了数字,转身就看到了我。
此时整个梦境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所有的事物已经彻底趋向透明。至于米诺,我也看得不大清楚了,只能分辨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阿金!我……我看到你了!别跑!”
眨眼间整个画面一闪而逝,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