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被子窝在木地板上,两色源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带着寒气的海风拂过他的发梢。他轻轻地睁开眼睛,轻微地呼吸着。
他看着身上平时拘谨的衣物,异常奇怪。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丝的感觉,没有任何一丝的记忆。这让他觉到恐惧。是在他心中那么少有的恐惧。
“阳……”他尝试着呼唤他的弟弟,他却才发现黑白空间又进入了封锁状态,似乎比上一次的封锁还要严密,还要牢固。
他解开了那道不知是谁拷上的枷锁,他本以为楠叶阳会立刻出来,并且询问些什么。可是。没有。他察觉到了不祥,好似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确听见了,那么那么模糊的话语。
他进去了。进去了自己似乎因迷恋上凡间而许久未“回去”过的“家”。进去了封锁了楠叶阳,封锁了他弟弟的“家”。他看着这个空间,他没找到他。
“……源……”
他听见了他的声音。那声音显得虚弱,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他顺着那声音找过去,他快速地跑着,很快很快地跑着。终于,他看见了他,看见了楠叶阳,看见了他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弟弟。
“阳……?”他过去扶起了他,小心翼翼地搂着他,把他搂在怀里。他轻轻抚着他苍白的颊,他觉得自己更不对劲了。他突然瞥见他手腕上的伤痕,然后是他双手腕上的锁链,然后是他双脚踝上的锁链。那锁链一直延伸着很长很长,一直一直到他来的地方——黑白空间黑色的另一半。
那是什么地方呢?
他伸手抓住那锁链,冰冷的锁链,用力地扯了扯,却没什么用。他把楠叶阳轻轻放下,向这空间黑色的另一半未知领域走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无法进去那个地方的,那分界线有道屏障,对自己来说。而楠叶阳却能在这个空间的任何地方。他是从黑的那边来的。
他垂眸看着睡过去的楠叶阳,又跪下来把他搂在怀里搂紧了,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偏头吻着他的脸颊。
“……源……”
怀里的人发出一声虚弱的呼唤,两色源扶着他的背,安慰着他,“我在,阳。”
“……这无法挣脱……”他的凉唇轻颤着,他的声音沙哑着。他无力地垂下了头,微微抬起手掌,微弱的温热气息勉强温暖手掌,“源……这不属于这个空间……只有……那个人能解开……”
“谁……?”两色源在无形间感觉心脏像是被抨击了一下似的,他搂着楠叶阳却好像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一样。像梦似的,快要模糊下去。
“不清楚……”
楠叶阳的声音把他的意识拽了回来,倒不如说是驱散了入侵者。他用模糊的视线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嘴唇翕动。他并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模糊的。就像困倦中快要睡着,却没有睡着;睡梦中快要醒来,却没有醒来。
“……源……”
他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耳畔只有楠叶阳虚弱的声音,那铁链仿佛把他的身体和灵魂都锁住了一样。
“我无法再……”
什么……?
两色源睁大了眼睛,他的视线现在几乎模糊一片,他努力分辨着楠叶阳的口型,现在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睡了过去。那个人又得逞了。
楠叶阳看着两色源,他看着他的脸,那是怎样的表情?尽管那只是一秒钟的事情,但他还是看出来了,他抬手轻轻地触碰他的面庞,铁链的声音似乎在刺痛着那副截然不同的面庞。
两色源安静了半晌,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腹部被重击的剧痛。
“……咳咳……!”
他低下头剧烈地咳嗽着,他意识到自己才明白过来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两色源了,已经不是自己的哥哥了。那个人安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向那一边走去,向那白色的另一边走去。
他想追上去,他强撑着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却被铁链牵制住。不能再远了。他橙色晶莹的眸子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记忆的碎片在他脑海中极速修复着,他想挣脱那铁链,他的内心不断告诉他自己他想救他,却也清楚地知道那些只不过是徒劳之功罢了。
其实早已虚弱不堪的他几乎用着残缺的生命做着赌注,他额头留下的冷汗滴在这空间消失不见没有一丝痕迹存留,而“他”的背影也隐逸在一片漆黑的视线中,未能看清。
他驻足,看着他倒下去,如同实验室里想要逃跑却被禁锢的实验品一样,最后挣扎到体力殆尽的狼狈的实验品。也许他就是的,毕竟他们两个是那么特殊的存在;也许在梦都有很多特殊的存在,但他们总会是拥有研究价值的存在。从他们诞生开始,一直都会是。
“……对他的爱对你来说只会让你吃尽苦头……”
“他”有些模糊。他不知道是谁说出了刚刚声音极轻的语句,他看着楠叶阳握紧了拳头,然后用力地挥起。
狠狠地打在自己脸上。
“他”似乎被惊讶到了。他抬手不屑地抹去嘴角边的血迹模糊地微笑起来,好像在狠狠说着自己占了上风。但是这并不太持久,他又失去主控权了。“他”能感觉到清晰的痛感,“他”抬手抚着那疼痛的地方,眯了眯眼睛只是嘲笑他可笑的方法,总而言之也无济于事。
这并不是“他”的身体。
“他”不再作停留,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楠叶阳在这孤独、寂静地空间里安静沉睡,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醒过来。
禁锢着他自由的锁链似乎更沉重了。
——梦都·华里茨·谱尔——
清晨。是个沉重的清晨。
在谱尔的最高点,也许是整个梦都的最高点。能看到下面浓重的阴霾。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极规矩的黑色西装坐在最高层的办公室里,他用手指翘着名贵的木桌,心情显得有些烦躁。
有敲门的声音。
他微微失神了一瞬,随后又回神过来,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声“请进”。看着门开了,走进来的是秘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有消息了么?”
他冷着脸问道,声音也一样冰冷。秘书的声音很小,似乎还有些颤抖。
“……没有。”
他不禁用力拍了下桌子,低头沉默了半晌,看着他有些战战兢兢的秘书,声音沉着。
“你先出去吧。”
这次他没看着他的秘书,只是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他翻看着近几日的记录,久久地看着,久久地沉思着,似乎又百思不得其解似的。
明明是最纯净的生命啊……
他低声呢喃着。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呢……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呼吸似乎也变得急促了。他回想起来了,黑白空间里不止有一个生命,也就是说……现在能控制它的不只有一个人。
他果然开始后悔当初放任了那个人的随意,现在圣器的安危还不清不楚,如果是那另一个生命做了这些事情,那么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是充满笑意的声音。
“白殇……”他低声唤那人的名字,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立刻销毁你创造的生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