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元年六月,匈奴首领乌维单于匆匆进犯大魏,只一日便拿下了无甚防备的丰抚城。
丰抚城地处大魏、匈奴交界处,常年开放集市,为来往商人提供便利。匈奴所得物资,大多来源于此,所以往日里十分重视。
此城虽归于大魏,但因着太过靠北,且地域狭小,所以既无驻军,也无官员,只有个典史在此。是以,乌维单于进城时,他半分防备也无,甚至还上去问了问,其想要采买些什么。
那乌维单于年约四十,十分彪悍,他冷笑几声,便举起了屠刀。城中无官兵,只些来往商人,自是挡不住这森森利刃。
杀戮伊始,丰抚城瞬间沦为无间地狱,青石砖上血迹斑斑,城门更是为殷红浸透。一日屠城,无一活口。翌日,匈奴铁骑奔赴离丰抚城二十里之遥的平绥城,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平绥城守军誓死抵抗,也没有绊住匈奴铁骑脚步,乌维单于连下丰抚、平绥、嘉北三城,漠北危在旦夕。
楚铮初初登基,尚未历过此等大战,心中难免沉重。他连夜传了朝中各部官员,宣政殿议事,务必商量出对策,以解漠北之急。
但云麾将军张州镇守东部边陲,端王楚骁又远在西南,朝中武将凋零,能挂帅者寥寥无几。愁眉不展之际,成帝传讯叫人荐了已解甲归田的辅国大将军韩泰,众臣纷纷和声,此事便匆匆定了下来。
主帅定了,监军自然也得定下来。恰那日是秦嫀大婚,楚铮不知揣了何种心思,一卷明黄圣旨便搅了两人的洞房花烛夜。
彼时,秦嫀大红喜服加身,凤冠灼灼,人亦娇艳。楚修微醺,见佳人如此更是心驰神往,不能自抑。他想与之亲近,奈何喜服繁琐,凤冠沉重,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到了是将衣裳打了成死扣,凤冠缠进了乌发。
陪嫁过来的敛冬、心涟、心漪与宁王妃遣过来伺候的崔嬷嬷、吉嬷嬷五个人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将喜服解开,凤冠取了下来。
秦嫀累了一日,唤人取热水来浸一浸,解解乏。楚修闹着要同去。就在这时,楚铮的圣旨到了府上。
军机要事,耽搁不得,楚修纵然是有怨,也只得暗自吞了,不敢透露半分。洞房花烛是不能了,好在大礼已成,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妻了。垂首吻过娇妻,他不舍离去,行至门口,又返了回来,将她狠狠摁在怀中。
片刻后,终是分离。秦嫀望着他远去背影,不自觉松懈出一口气,不知是担忧还是其他,只觉今夜能一人独处,实在是值得庆幸之事。
边疆狼烟起,京城安稳如昔。秦嫀虽是嫁了,但宁王、宁王妃温和,楚修又不在府中,所以日子与从前倒也一般无二。
宁王府中,有王妃主事,她看似日日闲在,实则忧虑深重。前世,她和楚修与匈奴战了近十年,对手便是乌维单于。此人,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一度将她逼迫的后退无路。后来,她以奇谋毁了匈奴水源,才得了契机大胜乌维单于。
此役历时数年,其中艰险,可想而知。而今生,许多事都有了变化。便是叫她再度披甲上阵,她也没有必胜把握。
且辅国大将军韩泰虽战绩彪炳,但毕竟年近花甲。而敌方首领乌维单于,则正值壮年。两方相遇,必然会有一番争斗,届时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近些年来,大魏天灾**频繁,再历了西北、江州二事,国库早已空空,便是端木信鸿在后头撑着,也露了不济之像。
秦嫀窥得户部一二事,心中焦急之余,秘命萧青文,亲往各地采购了一批尚好军备,送到端木信鸿手中。一同送去的,还有大批现银。
她如今身家丰厚,仔细扒拉开来,许是比端木信鸿更为财大气粗些,说不好能顶上一个江南商会。这些银子,她留之无用,送出去也不觉心疼。只是不能亲自出面,以免宁王府多心了去。端木信鸿甚解其意,便还是托了“斯年”的名字,献到了御前。
楚铮忙于战事,本未注意到“斯年”此人。但端木信鸿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且一脸欲语还休之状,他便也晓得了这些急需之物出自何人手笔。
他已经两年未见过她了。这两年来,他迫着自己从清晨忙到深夜,生恐有一丝闲暇。他不敢停下来,因为只一瞬,思念便可蚀掉肌理,融心销骨。
垂眸掩下所有情绪,他在宣政殿中忙至天色微亮。常朝时,文武官员因着漠北战事又吵了一起,招安?平乱?永远无法一致。安抚、决策、内政、外事,将登基不过一年的年轻帝王累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无。
大魏虽内政不清,但却数年未有外战,军士难免懈怠。乌维单于连下三城后,漠北驻军方才反应过来,匆忙集结,于台山城抵抗匈奴铁骑。台山城依山而建,地势略高,城墙坚固本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可不过短短三日,便被匈奴铁骑踏平了去。
消息传来,朝中百官又吵嚷了一番,一说边城驻军松散**,一说匈奴安插了内应于大魏军中。
眼下,形势已是危机,台山城后再过西古城便是漠北重镇顺水城了。顺水城繁华,有民众近百万,物资军备不计其数,若真叫匈奴占了去,补足一应所需,此战事便会更加艰难。
韩泰深明此事,所以彻夜行军,急急奔赴漠北,总算在顺水城外拦住了匈奴铁骑。然因着疲惫行军之故,人困马乏,所以这拦住铁骑的代价颇为巨大。
战士死伤众多,他也中了一箭。
大战阵前,主帅重伤,军心浮动。且,顺水城外攻守之势已成,此战恐一时半会儿不能了结。
那乌维单于不知从何处听说了韩泰重伤一事,遣了十个大嗓门之人,在顺水城下日日叫骂相激。顺水城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如此十日,韩泰伤未有起色,军心却已十分动荡了。楚修无奈之下,领死士夜袭匈奴大帐,以求速速了结战事。
混乱之中,乌维单于重伤,楚修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