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回到府里直奔马厩,来到了黑风面前。黑风是一匹灵驹,能听懂人话,因为通体乌黑没有丝毫杂色,且奔跑起来如同疾风一般,所以取名黑风。姑母知道“黑风”是姑父的宝贝疙瘩,但如果韩玉蝶想在韩家军被围之前赶到萼城,就非得靠黑风不可。所以,姑母也顾不得找姑父商量,直奔马厩去牵马。负责看马的小厮想要阻拦又不敢,于是赶紧去禀报。姑父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其实,从这几天朝里发生的事,姑父已然猜出一二,韩家军怕是要被算计了。无奈,自己是个文官,且所处位置牵系整个家族的命运,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奸人步步紧逼。他一面顾忌家族的安危,一面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能而感到自责。今天夫人急匆匆地来牵黑风,这说明韩玉蝶要有所行动了。如果黑风能助其一臂之力,自己的心里也能少几分愧疚。
而韩玉蝶早已收拾好兵器和干粮,换了一身男装等在府外。姑母见到玉蝶一愣,没想到她动作如此迅速。
“玉蝶,你要小心啊。”
韩玉蝶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说道:“姑母放心,我此去,韩家军之困定可解,只是要提醒姑父,如朝中近日有变,只管在家装病就好。”
“什,什么意思?”姑母还没缓过神来,玉蝶已然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韩玉蝶马不停蹄一路飞奔,连着跑了两天一夜,也亏得黑风能有这样的速度和体力,如果是普通的马匹,早就累死了。
韩玉蝶没有去萼城,而是直奔野狼谷。她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推算时间和行军速度,按照时间算来父亲已经带兵深入谷中,最迟明日正午就会到达敌军的伏击地点,也就是野狼谷自南向北最狭窄的地方。
韩玉蝶赶到野狼谷的时候天色已暗。谷中的夜晚阴森恐怖冷风习习,或远或近的,时常会听到孤狼凄凉的嚎叫声。皎月在云中时隐时现,树木的枝杈在地面上投映出诡异的阴影。此时的情形已不再适合骑马前行了,一来,黑风已经累得脱了力,需要好好休息;二来,这里地面情况复杂,骑马不如走路方便。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如果敌军将领利用野狼谷的地形设伏,那么在不远的前方,应该会有一支敌军的队伍。
韩玉蝶翻身下马,将长剑背在身上,拍了拍黑风的脖子,在它耳边说道:“去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自己小心点。”
黑风高昂起头准备以嘶鸣的方式回应韩玉蝶的指令,吓得韩玉蝶一把抓住笼头把黑风的大脑袋拽到了身前。
“嘘!你不怕把狼招来啊!”韩玉蝶对着黑风低声说道。
黑风没能吼出来,于是不爽地哼了两声,甩了甩头,便转身离开了。韩玉蝶看着黑风远去,知道它去找好吃的草去了。虽说身处野狼谷,但她不用担心黑风被狼给叼了去,因为没有哪只野兽能比它跑得快。
韩玉蝶仰望天空,用月亮和星辰来分辨方向,韩玉蝶选定方向之后,就一路徒步前行。她行进的速度是极快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已深入谷中。她一边赶路,一边观察行军的痕迹。野狼谷的南端地势开阔,时常有山民出没,所以行军痕迹并不明显。越是深入谷中,人迹罕至的地方,军队通过时留下的痕迹越是明显,反而更有利于追踪。韩玉蝶顺着行军的痕迹一路跟了过去,走了很久,她看到脚下的足迹越来越清晰,倒伏的杂草折断之处也越来越新鲜,这说明她越来越接近前方的军队了。于是她放慢了速度,将脚步尽量放轻,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韩玉蝶屏息,倾听周围所有细微的声响。果然,她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再加上野狼谷里的阵阵妖风,将那一缕声音吹得支离破碎。韩玉蝶闭上双眼,静静倾听,分辨着风声、心跳声,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人声。有那么一瞬间,风停了,那细微的人声悠悠地钻进了韩玉蝶的耳朵。
韩玉蝶终于听清了那声音,前面的人说的不是汉语!
虽然一切早有预料,但眼前的事实还是不由得让韩玉蝶心头一紧。韩玉蝶在父亲的书房研读地图时就在想,如果自己是敌军将领,会怎样布局围剿韩家军。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是在野狼谷的南边埋伏大量兵马,让出一个缺口等待韩家军进入谷中,然后一路尾随。待韩家军行军至北边最狭窄的地方,由北边的伏兵发起攻击,在隘口堵住韩家军的去路。由于地势过于狭窄,韩家军无法完全施展,又很难冲出隘口,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南退,引导伏兵至开阔的地方。如果这时从南面再杀来一队敌军,韩家军就彻底被围困,只能任人宰割了。
韩玉蝶听到前方的人,讲的不是汉语,这说明敌军一直在尾随韩家军,已经造成了合围之势。但是韩玉蝶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韩家军身经百战,后面跟着尾巴怎么会没发现呢?韩玉蝶放低身子,轻手轻脚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她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在前方的山脚下,有两个士兵在低声说话。韩玉蝶伏在杂草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令她诧异的是,这周围的地势并不适合大军安营扎寨,难不成敌军是三五成群分散安置的,可是除了这两个士兵,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韩玉蝶反复地梳理着思绪,地图、布局、行军路线,到底是哪里估计错了。
思索间,韩玉蝶忽然感到背后一丝凉意,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似乎有动静。韩玉蝶侧头朝那个方向看去,竟然看见一双阴森恐怖的眼睛,那双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隐藏在杂草之间窥视着韩玉蝶的一举一动。
是狼!韩玉蝶心里一惊。在野狼谷遇见狼,不是什么稀罕事,韩玉蝶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从这两只眼睛的距离来看,这只狼的个头比普通狼的两个都大。
韩玉蝶静静地趴在草丛中与狼对视着,同时轻轻地抬起右手,紧紧握住了背在身后的长剑的剑柄,心里一直默念着,“别过来,别过来……”她倒不是害怕那狼,只是担心惊动了前方不远处的士兵。按照这头狼的身量,如果动起手来,想不声不响地解决它是不可能的。
对峙间,韩玉蝶发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糕,原来草丛里不止这一双眼睛。那些眼睛隐藏在草丛深处,泛着森森绿光,也在盯着韩玉蝶。刚才她只看到了一头狼,是因为这头狼的个子最大,眼睛最亮,抢了其他狼的风头。韩玉蝶心中不禁咒骂,真是倒霉,要被这群狼坏事了。无奈,只能静静地趴在地上数眼睛,盘算着如果狼群冲过来,怎样才能逃脱。
正在万般为难之际,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这风大的邪乎,顿时整个野狼谷飞沙走石,树枝狂摆。韩玉蝶低下头,伏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这狂风吹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歇。当韩玉蝶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之前的那些绿色的眼睛已经不见了,环顾四周,也找不见那两个士兵的踪影了。
韩玉蝶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一低头,竟发现月光之下自己影子的旁边又多了一条人影。韩玉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反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长剑,转身便刺向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