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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夜袭 (1)(1 / 1)

“少将军,抓到个可疑的人,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

“什么!”仇峰看了那人身上携带的书信,一边往身上穿戴铠甲一边发号施令:“立刻点齐两千骑兵,帐外候命。”

“是!”

“且慢!你先到帐外候着,不要传令。”

兵士一愣,转身看向仇峰。仇峰挥了挥手,兵士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子莫,你为何要阻拦我出兵?”

子莫一笑,说道:“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从仇家的亲兵之中,选一百经验丰富的精壮之士即可。”

深秋的清晨,冷风吹过竹林,竹叶随风抖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唰唰声。清竹雅苑像往常一样,除了鸟儿的喳喳声,就只有竹叶在窃窃私语。这里住着韩府的大小姐,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都独自生活在这个偏僻幽静的清竹雅苑。这片竹林,看着她慢慢长大,看着她刻苦练功,看着她苦读兵书,看着她从一只平凡的毛毛虫蜕变成美丽的蝴蝶。

所有人都认为韩玉蝶是个不祥之人,只要有她在,周围就会有人生病甚至死亡。父亲不想让她听到别人过多的非议,却也担心老夫人真的因为她的不祥而一病不起,于是让她独自住进了清竹雅苑。

不管有多么的不祥,女儿也永远是父亲的掌上明珠。韩玉蝶自从出世就没有了母亲,“不祥”的议论,从她记事起就不绝于耳。父亲虽然不忍心,但让女儿住进清竹雅苑却是最好的选择。韩玉蝶也很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人会说她“不祥”,更不用担心谁会生病,谁会死去。

父亲怕女儿受更多的委屈,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再未娶妻,平日里除了带兵打仗,就只剩下对女儿的悉心教导。韩玉蝶也很聪明懂事,她知道父亲有多不容易,父亲教的东西,她都很努力地学,而且一定要做到最好。她时常懊恼自己是女儿身,刻苦练功熟读兵法,却不能跟随父亲左右。父亲又怎会不懂女儿的心思,所以他常常会说:“我韩某人的女儿,胜过别人家的公子千百倍,为父心满意足。”

秋日里,百花凋零,树叶渐黄,就连冰冷的空气也在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人们,冬天快要到了。清竹雅苑的竹林虽不似夏日里那般生机勃勃,却也不像其他树木枯黄颓废。恐怕这偏僻的清竹雅苑,是韩府,甚至是整个城里唯一满眼绿色的地方了。

这一天,清竹雅苑来了一个穿着朴素,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她是韩玉蝶的姑母,父亲最小的妹妹。其实韩玉蝶有好几位姑母,但只有这位姑母从不信邪,经常来探望韩玉蝶。姑母有三个儿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女儿,给她做衣服,帮她梳头发,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未能如愿。所以,她便把这份心,全放在了韩玉蝶身上。姑母教会韩玉蝶女工,教她如何穿衣,如何梳出漂亮的发髻。韩玉蝶美美的笑容,就是给姑母最好的回报。

韩玉蝶听到清竹雅苑里有脚步声,于是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她看到姑母面露惊慌之色,便问道:“姑母,何事如此慌张?”

姑母显然一路走得匆忙,额头已渗出了汗水。姑母环视四周,问道:“寰儿她们不在?”

韩玉蝶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有事才会叫她。”

“那正好,有件要紧的事要跟你商量。”姑母说着,牵起韩玉蝶的手走进竹林,确认周围真的没有人才算放心。

“姑母,究竟出了什么事?”玉蝶急切地问道。

“御史张大人的母亲六十大寿,今日张府大摆筵席,各级官员纷纷前来祝寿。你那姑父不喜官场之中的俗事,便只叫我去送些贺礼。你可知,我在张府看见了两个奇怪的人。”

“是何人?”能教姑母一路慌张的跑回来,想必事情不会简单。

“那两人虽也是汉人装束,但身形和气度却明显不同。其中一个人项上挂着串东西,本来是藏在衣服里的,但是无意间露出了一角,我仔细一看竟是狼牙。”

韩玉蝶一惊:“难道,他们不是汉人。”

姑母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测,于是暗中注意他二人。后来发现,有个小厮引领他们去了御史大人的书房,我也就一路跟了过去。”

“他们没有发现姑母吗?”韩玉蝶担心的问道。

姑母笑了:“韩家的女儿自小习武,这不算什么。只是,那两人与张御史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不太清。只听到他们提到了,野狼谷,韩家军,还有入冬前夺下萼城,我担心与你父亲有关,便急急地赶回来了。”

韩玉蝶先是皱眉凝思,紧接着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出了清竹雅苑。也亏得姑母有些功夫在身上,才能跟得上玉蝶的步伐。韩府虽不甚奢华,但也是个不小的宅子,韩玉蝶离开了她的清竹雅苑,直奔父亲的书房。她走这一路,着实惊着了不少府里的人。韩玉蝶极少离开清竹雅苑,府里大多数人都只是听说过她的传闻,却从未见过本尊。韩府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如此美丽且气度非凡的女子,除了大小姐还能是谁。新来的小厮忘了规矩,竟然双眼发直,呆呆地盯着韩玉蝶看。老管家对着那小厮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还不忘骂一句:“混账东西,没规矩!”小厮吓得赶紧底下了头。

韩玉蝶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前,双手一推,房门大开。姑母紧跟着玉蝶进了书房,只见玉蝶几步走近了一面白墙。那面墙空空当当没有任何装饰,墙边也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与墙面同样大小的一片布帘。

韩玉蝶抬手抓住布帘,用力一扯,布帘整个落下,露出了一整面墙的地图。姑母吃惊地看着这面墙,喃喃道:“这里竟有一副如此详尽的地图,山脉、河流、城池,是你父亲找人画的?”

“是父亲亲手画的。”韩玉蝶回答着姑母的问题,眼睛却未从地图上离开。

韩玉蝶盯着地图,嘴里不停地低声叨咕着,手指也在不停地掐算。姑母见玉蝶如此聚精会神地研读地图,不敢打扰她,就算心里有一百个问题,也只好先忍着不问。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姑母觉得脚都站麻了,正踅摸着找个凳子坐。这时却见玉蝶深吸了一口气,依然盯着地图的双眼,露出了一丝恐慌。

“玉蝶,你看出什么了?”姑母急切地问道。

“萼城易守难攻,敌军久攻不下。但为保萼城万无一失,皇帝还是派父亲带领韩家军去增援。如果姑母听的没错,父亲恐怕会在野狼谷遭遇埋伏。”

姑母大惊,问道:“你怎会如此判断?”

韩玉蝶指着地图上萼城的位置,说道:“萼城地理位置险要,西有山东有河,敌人自北向南只能从正面进攻。”

姑母点点头:“的确,这几个月的仗打下来,敌军进进退退,始终没有离开南北一线。”

接着韩玉蝶指向地图的另一边:“野狼谷在萼城以西七十里,深谷是自南向北的楔形,也就是说,南边宽北边窄。如果父亲带兵从南往北走,可能会在山谷北边最狭窄的地方遇到埋伏。”

“战事胶着,他干吗带兵去那里?”姑母大为不解。

韩玉蝶指着更北面的一条峡道,说道:“那里是敌军运兵运粮的必经之路。他们能坚持攻打萼城几个月,就是通过这条路线进行补给的。如果父亲能带兵成功通过野狼谷,就可以截断敌军的补给。这时候萼城守军适时出击,再加上韩家军自北向南造成合围之势,定可一举歼灭敌军,解萼城之困。”

“原来如此。”姑母此刻也看懂了地图,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野狼谷直通峡道,为何敌军不经野狼谷行军,来合围萼城?”

韩玉蝶解释道:“野狼谷的地形是个巨大的楔形,北边过于狭窄,并不合适大规模行军。况且山谷环境复杂,除非有熟悉地形的人领路,不然很难走通。就算他们侥幸带兵通过山谷,可以安营扎寨的位置与他们现在的营寨位置夹角太小,并不能对萼城造成合围之势,所以敌军不会浪费力气从那条路过来。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

“什么?”

玉蝶看着地图,百思不得其解:“以萼城的条件,父亲带兵过去一起死守便可。蛮夷之兵虽然彪悍,但国力不足,只要一入冬,敌军的粮草供给必定会遇到困难。掐指算来,只要再坚守一月有余,敌军就会因粮草不足而退兵。既然如此,父亲为何冒险带兵去野狼谷?”

姑母若有所思,忽然一跺脚,面露焦急之色:“我听你姑父说,前日上朝,皇帝下令萼城守兵十日之内击退敌军。”

“皇帝为何有此命令?”韩玉蝶大为不解。

“还不是那张御史从中挑唆!”姑母面露怒色,“说什么萼城守军无能,空耗军粮军饷,战事拖延过久致使国库空虚,还主张查办萼城守将。萼城守军只有五千人,敌军却有数万之众。若不是你父亲带领韩家军前去增援,哪能坚守到今天。说到国库空虚,若他把今天各级官员送给张老夫人的贺礼捐给国库,那国库也就充盈了。”

韩玉蝶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张御史叛国了!”

姑母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现在细想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张御史在朝中党羽众多,为了有加官进爵的机会,很多人都竭尽所能地巴结他。丞相庸庸碌碌,只顾着做好好先生。只有以大将军为首的官员正直不阿,可成朝廷之栋梁。而韩家军,正是大将军最为倚重的一支。

张御史先在皇帝耳边吹风,列举萼城长期被困的种种危害和风险,促使皇帝派遣韩家军前去增援。接下来他再鼓吹天不作美收成不佳,国中钱粮无法长期支持萼城的战事,促使皇帝下令萼城限期击退敌军。

张御史恐怕早就与敌国达成协议,为他们提供情报,帮他们夺取萼城。而他也能得到好处,就是借他人之手铲除韩家军,剪去大将军的羽翼。

父亲接到了这样的命令,想要在皇帝给的期限内击退敌军,就只能铤而走险,拼死一搏了。这一搏的胜算,就在于敌军不了解野狼谷的地形,不知该在何时何处设防。

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经过张御史的指点,敌军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父亲自投罗网了。

想到这里,韩玉蝶大怒,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外面的小丫鬟听到了声音,急忙跑了过来,刚到门口就见姑母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进来。小丫鬟识趣地点点头,退了出去,顺手把书房的门关严了。

“姑母,我要去一趟萼城。”

“这……”姑母面露难色。

韩玉蝶心里明白,姑母一方面不希望侄女孤身犯险,另一方面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家军步入如此险境,真是两面为难。

“姑母不要犹豫了。皇帝前日就下了命令,此刻命令恐怕已经到了萼城。按照时间算来,父亲最迟明日就要带兵进入野狼谷了。所以,就算我现在出发,恐怕也来不及阻拦了。”

“那,你打算?”姑母明白了玉蝶的意图,不由得心头一紧。“不行,那太冒险了。”

“姑母放心,我有把握。”韩玉蝶安慰道。

姑母还是不放心玉蝶前去,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焦急的来回踱步。忽然,姑母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去找仇峰,有他帮忙把握更大!”

“不行。”玉蝶摆了摆手,“虽然均城距萼城仅两百余里,但仇峰奉命驻守均城,没有命令不得私自离开。仇家也是站在大将军一边的,如果仇峰违抗军令私自离城,恐怕那张御史要借此大做文章。”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你单枪匹马地去救韩家军。”姑母急得直跺脚。

韩玉蝶握住姑母的双手安慰道:“姑母且放宽心,这种事玉蝶驾轻就熟,绝不会失败。只是,要问姑母借一样东西。”

姑母心领神会:“玉蝶,你好生准备,我去把你姑父的黑风牵来。”

玉蝶抿嘴一笑,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姑母看着玉蝶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人家的女儿扑蝶绣花弹琴画画,我韩家的女儿却要肩负如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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