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下午自修课的假,于是就等于提早一小时出校晃荡了。请假理由很破天荒的感觉——从班主任签名前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很明显的惊讶和强压的怒火.我的理由是:心情烦躁,需要发泄。而班主任那句话忒有意思:好好玩,玩好早点回来,注意安全。我笑,嘀咕着:爱的教育啊,我不吃这套。但我一定会变优秀。
在各条街上乱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坐上了去老街的车。在自己一点一点接近回忆最集中的地方时,我却开始有中途下车返回的念头。当然,我还没胆怯到这种程度。平淡的过去,有什么好畏惧?
下车走进那条长长的老街,每一块地方都堆满了我的回忆,触手可及。思维异常活跃,不论看到什么,都会想到那些个曾经。
记得大k曾在初中毕业纪念册上写:
最喜欢的事:别人说我是伟人。
最不喜欢的事:回忆。
最烦的事:别人说我腿毛长。
写完这三条他就不写了,我说太少了,要他再多写一点,他便再自己另外写上一条:
最无助的事:便秘。
我说他这语法有错误。他疑惑:便秘不允许写吗。我说不是这个。他说那怎么有错。我说算了,伟人的思维果然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他抓抓头发嘿嘿地笑。
我不由地自己跟自己笑了起来,傻呆呆地站在路中央。
“孩子,你怎么了?”
循着声音,我看到了一个坐在阳光里的摆地摊的阿婆,她正慈祥的看着我。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接着继续往前走。这个阿婆至少已经在这里摆了十几年的地摊了吧,从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就看过她了。只是,她没什么变化。
想起以前常和大k在这个小摊边晃悠,因为大k的初恋女孩就住这后面。记忆中那个女孩是很可爱很可爱的,以致于大k第一次看到她就死抱住她不让她走,还死死地捧住她的脸,在上面猛亲猛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得可怕,那么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居然这么色。我不知道后来那女孩有没有也喜欢上大k,反正她那天是哭了,哭得淅沥哗啦酣畅淋漓的。本来大k还在安慰她的,后来看到闻声跑出来的家长,他就带着我和小c跑了。后来没见过那女孩就搬走了,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我第一次看见大k在我们面前哭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还是经常要我们陪他到这条街了逛,然后花很多时间陪他在女孩家对面发呆。我和小c没他早熟,也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现在想起来,觉得他还真是蛮可怜的。
我每每提起这件童年往事,小c就会发出叹息。我知道他不是替大k叹,而是怪自己不够早熟,不然也能尝尝那小美女的滋味。看看,都什么青年。
后来我问大k是不是很伤心,大k只是淡淡地说:“连个名字都不知道,能叫喜欢吗。”不过他的神情告诉我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小时侯还跟大k一起敲诈过别的小孩的钱,仗着自己比别人大一点就为所欲为。我和小c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白白胖胖的,不够凶,身材也不够庞大,就只好站一边看他敲诈。
我一直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敲诈一个小孩。大k叫他把钱拿出来。那小孩想跑,却被大k一把揪住。大k说欠揍是不是,说着就在小孩脸上扇了一巴掌,小孩细细嫩嫩的小脸蛋马上就红了一片。小孩委屈地捂着脸,噙着泪水说:我身上没钱。大k对他吼:没钱不会回家去拿啊。小孩想想也对,就回家去拿了。大k在他后面喊:不拿来明天碰到你就打死你。小孩回头望了望大k,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小孩不多久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百元整票。大k看了怔了怔,又给了小孩一巴掌,说:你傻啊,拿这么多钱来干吗,你妈会信是你拿去用掉的吗。给我回去拿个五块的来……哦,不,是十块。听到没有,快去。
小孩又可怜巴巴地捏着钱一晃一晃地回去了。不多久回来时手里换成了十元钱。我们三个都感叹这庞大的数目,料定这小孩家肯定很有钱。大k当下做了个决定:好,就这么定了,以后敲诈还找他。我们也很认真地点头,问他:接着要干什么呢。大k说傻啊,有钱了,当然要痛快地去花啊。
十块钱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已经够花一天的了,不过后来也没再打劫那小孩,因为都没碰到了。不知道长大了的那小孩想起那事会不会狂郁闷呢。我一直内疚,说不定就因为那件事,小孩的纯真就到此为止了。大k对这事也挺耿耿于怀的,因为这小孩是他打劫生涯里碰到的最小最纯真的孩子。他说:不知道那小孩那天回去有没被他妈妈打。如果现在碰到了,还认得出来的话,我一定把钱还他。
大k变善良了,而我呢,还是这么糊糊涂涂地活着,不知道自己是善是恶。
恍惚间觉得有人在看我,有人跟着我,有人跟我说话。回头只看见无力地悬在空中的太阳,原来它也是回忆,一直地陪着我。
不知觉间,已经走到了一间小小的理发店外,我抬头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熟悉的门,熟悉的窗,熟悉的镜子。有一种力量,就这么拖住了我,让我寸步难移。原来,我失去了过去。
老板正坐在小凳子上倚着墙闭眼晒太阳。我望着这熟悉的店铺出神。大概是我挡住了他的阳光,他睁开眼来说:“喂……是你啊。”
“是我。”
“哎呀,这么久没见,头发都这么长了呀。快,到店里坐,我帮你修修头发。”
“可是,我才前几个星期剪了,现在还算短的啊。”
说话间,已被老板拉到了椅子上。
“哎呀,这头发是一定得常修理的呀,不然多影响帅哥形象啊。要知道,头发可是人身上最能骗人的地方,第一印象好不好可就看这发型了呀。”
“你这是不是太久没做上生意了,怎么逮着谁就要开工,还乱说一通。要说帅哥,我们几个里也就小c能凑合这算一个。”
话音未散,已被老板围上了布,他的剪刀慢腾腾地在我头上游来游去。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到这里来了,当然没生意了。头一年能理几次头啊。那个大k小c他们都哪去了?他们这么久没来,我林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们都到别的地方去了。”
“死了?”
“放屁!他们去找他们的前途了。”
“哦。别这么激动嘛。你说得这么含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混的难免会碰上什么事,说错我也不能全怪我对不对。”
我应了一声,便没再讲话。店里还是那两张马龙•;白兰度,通过镜子可以看到身后墙上班驳的墙,上面依稀留着merry的字样。接着这个开头,我尽力回忆去年圣诞的情景,里面的主角是我和胡柯。但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许多的细节,只记着我们疯狂地喷着彩漆,喊着叫着暧昧着。
有些沮丧:想忘却忘不掉,想记却不能记。遗忘,只是片刻的事。
再次把精神放回现实。
这个设施简陋,少有人问津的店铺却是大k最钟爱的地方。从小到大,他的头发不知留了多少在这。以前一无聊就往这跑,还总拉着我和小c。以前笑他审美观独特,后来敬佩他情有独钟。他也曾经不要脸地自夸说:我可是个好人,一旦喜欢上,就不会改变。现在想来,还的确是这样。
“哎,小姐,来剪头发啊?”
“不。我来等他。”
“等他?!”老板俯身到我耳边轻声说,“小子,这个是第几个啊,比第一个还漂亮咧。”
“我跟她又没关系。她是别人的谁。”
“哪个别人啊?”
“你问这么多干吗,想老牛吃嫩草啊。再多话我就走人了,钱也不付了。”
老板便不敢再多说话,专心地做他的活。我用我一百度近视的左眼和一百五近视的右眼总的任意一只也能瞧到镜子里的发型在被他越搞越糟糕。
我忍不住说:“你就理个杨梅头给我好了。”
老板似乎挺高兴:“好,好,这个我最在行。”
我礼貌地微笑着,你也就理这个行。
亲眼目睹头发被糟蹋了近二十分钟后,我终于可以走了。付了钱摸摸脑袋,伤心地不行。林颖跟着我出来,一声不吭地在旁边走着。
我说:“您老别总板着个脸,书上说女生不罗嗦老不说话会内分泌失调的。”
“是吗。你也会看书啊。这比较可怕。”
“可怕个屁!你以为我是垃圾啊,垃圾怎么考上这所鸟学校的。”
“好,你厉害行了吧。”
林饮也总说你厉害你厉害的。我就换了话题说:“你叫林颖,我们班也有一个叫林饮,是饮料的饮,不过读起来还是蛮难区分的。”
“是吗,那不挺好的。”
“是啊,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你呢,为什么对自己的朋友会这么好。”
“什么?”
“我想的。知道吗,我刚才有叫你,可是你没应我,我就一直看着你无神地往前走,最后进了那个理发店。我记得小c和我说过这条街是你们以前最常来的地方,这条街上有一个理发店是你们每次来都必到的地方,所以我就跟进去了。”
“哦,是这样……”
“我以前听爸爸说过,这样的人,是用情很深的人。”
“你爸怎么会跟你说这些,这样的人指的是怎样的人?”
她拼凑着话语,准备对我讲述。我们转过了一个路口,她还在想着。我在不经意间瞥到一张海报,虽然没看清楚,但我确定那就是我找了太久的要买的水晶。
现在应该收到水晶的女孩就在我旁边,但我并不想征求她的什么意见。买回一块水晶,早就已经不是为了她或者为小c,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责任,只想让自己安心下来。
我这么想着,大跨出一步,像前跑去,只盯着那海报上水晶的图片向前跑,眼前别的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只想着终于可以买到了,终于。耳边什么也听不到,我仿佛是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去追逐离终点最后的一段征程。
“吱——”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横扫我屏蔽起来的世界,胸口一阵剧痛,我的世界倾斜了。但我的眼前还是只有那块完整的水晶。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首饰店门口的海报下,看着上面的冬季促销,限量出售觉得无限放松。终于可以不用再有负担了,管它是旧货还是新货,能买到就太好了。林也赶过来了,停在我身后。
林说:“你干什么啊,不要命了你!”
我听到她在说话,但已经辨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想着我终于可以买到了。我很兴奋地捏着那块在口袋里放了几十天的水晶碎片,冲破胸口剧痛的束缚,发泄似的喊:看到没有,一模一样啊,真的是一样的啊!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要送给谁的,这么紧张,连命都不要了。”
我没回答她就马上跑进去把东西买下来,就怕被买走,那样的话老子又得找上几个月的店了。店里阿姨还挺和善的,水晶打了折也就一张半的**。提了包装精细的水晶就往外走,低着头瞧着袋子就特愉快。才走几步便和林撞了个满怀,身体更痛了。她说你干吗啊。我说是你撞我的诶。她说我怎么知道你动作这么快啊。我说好了好了,出去再慢慢说吧。
才踏出店门她就显露出女性同胞的八卦本性:“帅哥帅哥,这个是要送给谁啊,这么奋不顾身的。那个女的是谁啊,她如果知道了肯定要感动死掉。”
“刚才不是还明里暗里说我是垃圾的吗,怎么改口这么快啊。”
“你别岔开话题,快告诉我啊,我听了会保密的,绝不告诉别人。说嘛,我只是想知道哪个女的运气这么好,被尤大少照顾上。我想那个女生肯定很特别。”
“你平时好像很沉默的啊,怎么,不八卦怕内分泌失调啊?”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掐死你,再叫刚才撞你的那辆摩托车回来把你碎尸。”
“你真还蛮幼稚的诶。说就说啊,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这水晶是要送给谁啊?”
“我说是要送你你信吗?”
“哈哈,如果是我那我马上就戴上这挂坠,然后幸福地去跳海,边跳边说我爱你。”
“你是变态没错了。好吧,你现在就拿去戴上然后跳海,要不要我帮你拦一辆计程车?”
听了我的话,林颖脸上孩童般的笑容没有了,抬头盯着没有一点笑意的我看,说:“你开玩笑吧,送给我?为什么要送给我啊,你又没欠我什么。”
“是没欠你什么,是老子欠小c那贱人的。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做牛做马,买这么个小东西买了一个月。”
林颖问:“为什么要买?”
我吐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说:“因为我砸碎了原来盒子里的啊。喏,就这个。”
我重又摸出那块碎片给她看。
林看着我,愣愣地说:“那你随便买一块代替不就行了,干吗要这么死心眼。”
她的身上散发出异常温柔的气息,也许,那可以叫做愧疚。
我笑着说:“你以为我是你啊。”
林没笑,蹲下来伸手轻轻地碰我的胸口说痛吗。
我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让胸口离开她的指间,然后指指右腿说现在好像是这里比较痛。本来也没什么感觉,刚才被你撞了一下,才发现这里也伤了,好像好蛮严重的。
她又要碰碰我的腿,我赶紧喊:“不要碰!你想痛死我啊。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
她看着我笑了:“还说我话多,你不也一样。呵呵。你的伤好像蛮严重的,我送你去医院吧,你看你额头上都是汗了。”
“我不去。一进医院不管有没病都得打针吃药,我不去。”
林颖看着我笑了,她说:“那好吧,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她就这样站在我旁边,站在冬日下午不够温暖的阳光里,站在车辆稀疏安静和平的街道边,看着我。
她又问:“真不去?”
“不去。”
“好吧。但是如果腿有什么事要打电话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为什么要你带?”
“这是我欠你的。”然后她笑。
她拦了辆车坐进后排,我只好一跛一跛地走到前门边准备打开门进去。心里还嘀咕:还说你欠我的,让我坐前排不是摆明了要我掏包吗,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的。郁闷。当然,我也不介意这么点钱。再说买水晶这不是省了不少钱下来了吗,嘿嘿。
林颖见我不坐后面,赶紧下车把我拉到后面塞进车里。我喊干吗啊,女流氓啊。她瞪我一眼说跟我一起坐会死啊,给我坐好了。然后关上了门。
那司机起初作茫然状,紧接着嘿嘿地笑。我们也不理他。林说去新验中学,又对我说你靠我近一点,等一下转弯腿压不稳会摔倒。我说不用这么夸张吧,等一下弄不好我会揩你油的。她再次瞪我:你敢!那眼神里却隐约流露着一种温柔,难以分辨。
于是,我乖乖地靠在她身边,不敢多话。她从包里掏出纸巾帮我擦额头上的汗。一阵淡淡的香味散开来,有点冰凉,有点浓郁。她说你现在就把东西给我好了,免得到时候又拿来,让你太麻烦。我说我也想啊,但这是圣诞礼物,现在送就没意义了。她说那就麻烦你了。我说不麻烦,然后又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我问她今天怎么敢一个人出来,不怕迷路吗。她好像觉得很好笑,笑了一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单纯。我听得很茫然。然后她说她那天只是不想多走路了,所以才在外面等,说迷路只是开玩笑的,而且这边的路她很熟悉,怎么会怕迷路。我听了不说话,感觉自己又被嘲笑了一次。
没过几分钟,车子就到了学校门口。林开门下车,没等我抽回还在车里的右腿,她已经把门关上。腿被夹了一下赶紧跳出来,现在不想她扶都不行了。我边嗷嗷惨叫边用力直住腿。如果现在在校门口倒下,那脸就丢大了。她被吓得变了脸色,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还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扮作很绅士的样子说没事,扶我进去吧。
林颖扶我进了学校,大概是我太重了,她扶着我难以保持平衡,不时让我往左边倾斜。为了不让我斜倒,她用力把我往她身边拉。我的头压到她的头上,泛着红棕色的头发蒙到脸上,洗发水的味道还残留在上面,但已经不很浓郁。几根头发刺进嘴里,我不敢发出声音地吐出来,等站稳了仰起头让它们自然滑出。她说你还挺沉的。我说是吗,是你力气太小了。你自己说的,这是你欠我的。她温柔地笑着使劲支住我,一直扶我到教室门口。临走还嘱咐我晚上最好别走动,还要擦药,如果发炎或者肿了就一定要告诉她,她会带我去医院。
这次霉倒大了,蓝,傻,林饮都在,连温远都露出怪异的眼神。
蓝本来就在和我冷战,这下好,干脆成仇人了。她冷冷地问:“脚没事吧。”
**!你是我女朋友诶,还不如普通朋友好。老子在外受伤,回来还要受气,靠!我累了,不想对她吼什么。只回答还好,就没再说什么。
发火也是需要兴趣和精力的。
半晌,她问:“这礼物是送给林颖的吧。”
我抬头,微眯起眼看她,眉头也随着微微皱起。想起和蓝第一次对话的情景,我也是用这样的眼神,也是微眯着眼看她。我突然发现她于我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对她的亲近只是出于那一句承诺。那么我的朋友呢,我的旧爱呢,他们是不是也是因为一句“我们是朋友”或者“我喜欢你”而陪在我身边这么久这么久?当感觉淡去,我们是否会因不能谅解对方而成为彼此的负担?
我开始笑起来:“是的。你很生气吧。”
蓝好像很艰难的样子,她在强压怒火。她说:“你认为呢。”
我认为如果没有多少感觉,是会成为彼此的负担的。
这么想后,我笑得更自然更好看,接着说:“你是叫蓝子泓没错吧。我们分手吧。”
按了一下腿,很痛。这不是假的。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抬头看看周围听得到我说话的人的反应,他们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前方定了一秒钟,然后各自做自己的事。他们可能认为这只是小两口之间的口角,过一晚就会好了。我想这就是我不可能和他们沟通的原因。他们是太过自信却又缺乏智慧的人。
我最后懒懒地看了脸对着我视线对着地面的蓝,她喘着气,汗水湿了额前的头发,小撮小撮地贴在额头上。我知道她的心情在经历由愤怒到震惊再到悲伤的巨变。我能感知一些她所感受的。可能,这就是我们能在一起混过一些日子的原因。
可能。
我从睡梦里被腿痛痛醒,醒来时还没上课。手臂湿了,是被蓝的泪水沾湿的。她白皙的脸就贴在我的脸旁,她一边低低地说话。长久地哭泣让她说话变得断断续续。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太小心眼,是我太爱吃醋。可我真的好怕会失去你。我太平凡,又太笨,我比不过那些女生,我只能牢牢地看住你,我真的好怕你说分手。可是你还是说了,而且这么快。求求你不要生气好吗,不要就这样放弃我好吗。对不起。对不起……”
我用另一只手擦右臂上的泪渍,蓝赶紧拿出纸巾帮我擦干,她的手一直在抖,背不停地抽搐。那样子很可怜。我快要忍不住去安慰她,但不时发作的隐隐的腿痛和因经历太多失去的心痛在告诉我:尤域你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任何人。
蓝睁大眼睛盯着我,眼里的泪使她今天的眼眸特别好看。泪水把她的睫毛黏在一起,眼神有些迷离。脖子上有许多汗珠,全身不断地冒着热气。她还是个孩子,这么多人在的教室里,她依然哭得痛快淋漓。然后我问自己你就不是孩子了吗,才只经历一点疼痛就什么都放弃了,以后的路还很长。可是我不想听这些,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地休息。
蓝的泪从下巴滴到我的手上,她拿纸巾要替我擦。我抽过纸巾,慢慢地把她脸上的泪擦掉。两人对看,无声有息。
蓝说:“你说句话好吗。你不说话我会很难过。”
我摇摇头。因为找不到话说。蓝的眼泪又迸出眼眶,落到桌上。
我伸手把她散乱在耳边的头发理到耳后说:“你不要哭好吗。你哭,别人会说我欺负你。”
蓝点头,赶紧止住不哭,但背还在抽搐着。她轻声说:“你不生气了吗?”
被她的乖巧感动,心开始动摇。本来嘛,蓝也没做错什么,让她难过真的不应该。可是,我真的有点累。
我说:“我的腿很痛,让我先休息一下行吗。”
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说:“蓝,对不起,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好吗。让我想想,想好会告诉你的。我有些累了。”
她说:“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说不用。喊来傻,叫他帮我去请今晚和明天的假,说我腿伤了。他点点头,拿着纸笔去了,对我们刚才的事没问一句。不禁感叹,傻的成熟不应该是我们这个年纪的。
蓝帮我收拾好东西,还要扶我出学校。我不让,她只好叫傻扶着我出去。
带着我这个病人,傻只能走很慢。大堆的学生往学校里赶,我则是慢悠悠地往外跛。
我说:“傻,你***真不简单。”
他不理我的话,说:“心理蜕变期,安静几天就好了。台风过了照样还要生活。”
我说你说话像我姥爷。他说那太好了。帮我拦了辆车,扶我进去后他就走了。隔着车窗看他瘦弱的背影渐渐缩小,不知道他还有他的故事会怎么发展。
回到寝室,涂上刚才中途让司机替我去买来的药油关了机睡了一晚。
第二天中午醒来,床边有块面包。想是温远买来给我当早饭的,现在却被我当午饭吃了。又擦一次药油,喝了点水睡下。半夜被饿醒寝室里没吃的,只能喝下半瓶水填满肚子接着睡。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被尿意唤醒,迷迷糊糊上完厕所倒床上接着睡。
天没亮醒来,擦上药油,坐在床头发呆。三十几小时的睡眠弄得我腰酸背疼。虽然起得比温远早,但我懒得去买早饭回来,索性等他起床后再一起去刷牙洗脸吃早饭。可等了又等他就是不起来,离上课也只有半小时不到了。我猛地想起来这小子是不用去上早自习的,便准备自己去叫醒他。下地试试脚,好真好了很多,只是有一点酸麻。一阵兴奋后,我拿起一只荧光笔,凑到他身边拔掉笔帽准备在上面写白痴。他转了个身,碰掉了我的笔帽。我弯身下去捡,听到温远说想在我身上动手脚啊。
我赶紧陪上笑脸去:“那哪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醒呢。”
“我向来很容易醒的。我还知道你夜里醒了两次,一次喝水一次上厕所。”
“你怎么跟我爷爷奶奶一样,什么小动静都能醒。我反正是一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睡到自然醒,不过肚子饿和尿急都能叫醒我。昨天运气太好了,两个都碰上了。妈的。”
“干吗,没在我脸上留下你的鸟字很郁闷啊。”
我一个劲地干笑。同时,因为想到又要去学校,又要面对一堆心烦的事,我真的很不想笑。
才进学校就碰上班主任。我很主动地说:“老师,从今天起我可以交作业吗?”
老师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我能体会,像我这种烂仔,以前连老师都不叫,只会叫你你什么什么;今天不但喊了老师,还主动提出要交作业。这么大的突然转变换做谁都接受不了啊。
但她还是很快问我:“腿好了啊。”
“是的。”
“你决定要好好读书了?”
“是的。”
“不是说说而已?”
“是的。”
“那好吧。要持之以恒的。”
“是……哦,我会的。”
这一天我学得特别认真。我记得大k在两天前吃饭时说我就要去那边打天下了,你也一定要打下这里的天下。当上老大是我在这里的目标,但你在这里的目标并不是混,这你应该知道。
是的,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从今天起就要开始好好读书。其实读书也不是我的目标,只是因为它是我现在最能实现的寄托。
蓝找我说话,我都以很忙要补回以前的很多东西为理由而不去理睬她。她有点难过。林饮也来劝我。我说真的是很忙,有事自修课再说好吗。
晚上,林颖来问我怎么样了。我说好多了。她说还会来看看我,要我好了她才能安心。我怎么觉得她像奶奶。也从此,和林颖的距离突然拉近了几万里。不仅仅联系得多了,感觉在另外一些方面也更贴合了。应该可以真正算作好朋友了吧。只是,因为我的古怪,我还是想和她保持着距离。
放学铃一响,我就像士兵被点到一样,刷地站起来,转身出门。
离寝室还有一百多米时,天开始下雨。我赶紧跑进楼道里,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只是因为没被雨淋到多少,居然像捡了几百块钱一样。
刚躺到床上,就听到外面的雨淅沥哗啦地越下越大。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这么大的雨,我又没一把雨伞……想到这就禁不住地乐。
手机又狂吠起来,用小脑想想都知道是蓝打来的。耗了半分钟,还是决定接起来。
“喂。”
“尤域,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叹了口气,准备挂掉。
“别挂。”
我惊奇:她居然这么了解我。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雨这么大,听着就没心情。我睡了。安。”
她说她就在楼下。
本来躺得好好的我腾得坐起来,趿着拖鞋蹬蹬蹬地往楼下跑。这个楼道里都回荡着拖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走到一楼,黑糊糊的夜里只看到门外有个人靠在上面。再走近一点,蓝的脸就显出了一块。她把身体尽量地贴在门上,但雨还是不断地灌进来。从铁门竖形铁条的空隙间,我能看到她的衣服在滴水。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不让它被淋湿。
蓝应该知道我已经站在她侧身后了的,可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不抬头看我。害怕或者害羞,复杂的感觉交杂一起。
开门让她进来。她还是有点犹豫。
我说:“你不是想讲清楚吗。在这里怎么讲,先到楼上吧。”
她低着头跟着我走,打着喷嚏,还不断哆嗦。
进了寝室,我让她把衣服脱了。她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淋了这么久,衣服肯定湿了,你不换掉,想感冒啊。”
她红着脸把衣服脱了两件,告诉我她棉毛衫有点湿了。我找出一套给她换,然后自己到洗手间去,让她在里面换。问她里面的湿不湿,要不要都换了。她通红这脸连连摇头。
棉毛衫穿在她身上大了一截,但也只能将就着穿了。她说冷。我说寝室里没雨伞,唯一带伞的从起又不在,那就没人有与撒了。这里叫车不好叫,出去又要被淋,何况她穿成这样。
我说:“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住寝室的,今晚就住这好了。”
她同意了,脸却始终红着。
我让她睡我床上,拿被子给她盖好,打算自己睡从起那。打电话告诉温远情况,叫他晚上回来小声点。他则说他不会来了。于是,外务顺利搞定,看来还是睡温远那好了。
“你怎么缩在这里发抖,还很冷吗?”
她点头。我便拿了从起的被子给她裹上。可她还是冷,我只好又拿了温远的也给她再盖上。温远的被子一向是很薄的,有盖没盖似乎没多少差别,但也只能是这样了。
我表示一下歉意后和衣躺到温远的床上,和蓝道一声晚安,关灯准备睡觉。
“尤域。”
“怎么了?”
“你还是睡我旁边好了,不然会感冒的。”
“和你睡一张床,你不怕我非礼啊。”
“呵,反正我裹得这么厚,不怕你非礼。不过可能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我吃一粒药就不用担心了。”
我喂她吃了药喝了冲剂,自己也吃了药,在把湿衣服晾在过道上,然后就和衣躺早了她旁边睡了。
第二天醒来,转头,蓝已经醒了,正看着我。我又喂她吃了次药,才出去买早饭。因为时间早,就拿了她的钥匙先去她寝室拿了一袋她的衣服给她换上。
她努力坐起来说:“可以走了,该去上课了。”
“你今天不用去上课了,我会替你请假的。看你这样子,站都站不起来,难道要我背你去学校吗。”
“可是,睡这不好吧,我一个女孩子……”
“可是,你是我女朋友。”
她很惊讶:“……不分了?”
“你需要一个人照顾你。”
她望着我,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我替她擦去了,并向她道歉说是我不对,不应该因为大k走了就气她。她摇摇头,说不是我的错。
我喂她吃了早饭,让她睡下。一切都弄好了,才赶去学校。
会重新和蓝在一起是因为我发现我还是想照顾她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蓝听了却又哭了。我隐去了一句,就是她给我的感觉已经与胡柯没有多少关联了,她就是她,虽然不及胡柯好。大k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都要很爱对方,但一定要很在意对方。
一到学校,傻、林饮和温远他们就马上问我蓝呢。我把概要说了,叫他们不用操心,没事。他们淫荡地笑着,都说原来我是欲擒故纵,才耍个小手段,就让蓝把她的灵魂连同身体都心甘情愿地给我了。我严正声明我和蓝什么也没做。不过自己想想,好像也真的挺像是这么一回事,难道我有这么厉害?
课间,林颖也过来问我伤势如何。我说没事了。她才安心。我不敢多看她的眼睛,那里面的温柔让我不能心安。
中午、下午都回去寝室,陪蓝吃了饭。这两顿都吃了很久,因为她又哭了,说是太感动了。我则大力怂恿她去当演员,这么容易就挤得出眼泪来。
晚上等我一回,她就已经收拾好东西,说自己要回去了。
我说:“算了,再在这住一晚吧,温远从起又不回来了,不会不方便的。”
“可是我把你衣服弄得酸酸的了。”
“反正都已经酸了,就再穿一天好了。”
“好,那我明天带它回去洗掉再给你。”
“随便。”
她像想起什么,说:“你昨天晚上好像在想很多东西。我在后面跟了你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一件事就够我想的了……你干吗不跟进来。”
“那样不好。”
“现在这样呢?”
“反正都是你女朋友了啊。”
蓝还看得挺开的嘛。晚上和她聊了很多,一直到深夜才互道晚安睡去。我吻了她额头,她吻了我脸颊。还好,初吻还在。
蓝第二天便没再撒娇,更多的是谨慎。我说你还生我气吗。她听了很惊讶,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说没有吗,你为什么不再撒娇了。她说她没资格。我说你这样我会很难受。她赶紧说你别难受啊,我没有怪你。我说我知道我前几天不对,但是那是因为我的好朋友——很好的朋友走了,所以我心情会不好,你别再这样和我保持着距离好吗。蓝点点头,说她这几天要反省反省自己,不久能恢复正常。这一点正是我喜欢和蓝在一起的原因,她对什么都讲求真实,如果现在不能做回完全的真实,她就不敢先打包票。
说虽是这么说,小女生毕竟是小女生,事情一过去,和人多接触几个,就把不快都忘了,还没到中午,她就差不多又变回那个爱说话爱笑的蓝子泓了。这对我也算是松了口气,不然如果伤了这么纯真的一个小女生,我会一直有负疚感的。
这两天,学校为迎接上级检查,在这两天里把课程缩为原来的一半,响应减负的号召。尽管很鄙视学校的这种虚伪行径,我们还是很开心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两天的轻松时光了,白赚的。
那天傍晚,我们四个吃了饭无聊地满大街晃荡,不小心就晃荡到了典山上。爬到山顶,风吹着有点冷。
难得开口的林饮说:“可以在这里喊几声吗?”
“啊?”傻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要喊就喊吧。”
蓝也说:“没事的。”
林饮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了几声,然后喘着气说:“憋死我了。”
傻笑道:“憋吧,我就说嘛,你林大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大家闺秀了。你没事装什么装啊,不累啊你。”
林饮嘟起嘴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说不喜欢吵闹的女生,人家才……”
傻顿时从嬉皮笑脸变成正儿八经,他眼里流露出愧疚很感动。他当然该感动,连我和蓝这种局外人看着都觉得心疼,以前的林饮可是动不动就捋袖子用拳头说话的,如今为了傻,已经改变了这么多。她这不知是在爱中找到了自己,还是为了爱弄丢了自己。
傻说:“饮,对不起。”
林饮摇摇头,却突然转过身低下头,流出了眼泪。
蓝赶紧拿出随身带的纸巾要递给林饮,我示意她把纸巾给傻。她点点头,朝我做个手势夸我聪明,然后把纸给了傻。
傻走近林饮,左手扶住她的左肩,试图让她抽搐的背平稳些。右手把纸巾递到她面前。他的脸靠着她的右耳,轻轻地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啊?”
“你说呢。”
我和蓝会意一笑。冷色调的风景里,夕阳映红傻和林的脸,也映红了我和蓝的双眸。
他们抱在前面,我们站在后面。映着夕阳,蓝的唇格外好看,我们内俩对视着,不禁越靠越近。在即将爆发火星撞地球的灾害、即将开创新纪元之际,我突然向后一仰,大笑:“哈,你演得很逼真,很有趣啊。好玩。”
蓝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我被她愤怒的样子吓到,前面两个也转过来看我们这的天气突变。
我摆摆手,对他们说:“没你们的事,我们小两口的事自己解决。”
等他们转回去,我马上对蓝说:“蓝,我错了。”
“你说怎么办。”
“让你亲喽。”
“要死。谁要亲你啊。我要你……嗯,唱歌给我听。”
“什么歌啊。”
“随便。你唱一首拿手的,要好听哦。”
“可是什么歌被我唱了都不好听的啊。”
“不管。”
蓝和他们两个坐下来,却不让我坐,说站着唱,气会顺会好听一点。我站着,看山下,光落在地上,划成一块一块。城市的脸融化在夕阳的柔情蜜语里。不够清晰的线条残留在视网膜上。又想起那一晚公车上看到的林颖的脸的线条。我唱起了《就结束了》,一阵心跳伴着夕阳陨消。
一曲终末,林饮拼命鼓掌:“很好听啊,帅哥!”
我知道她已经憋很久了。
傻镇定地说不错啊。
蓝却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唱这种伤感的歌。”
我笑:“因为这种歌能唱得好听些。”
“这样哦,好吧。唱得挺好的,不罚你了。下去吃点东西吧。”
林饮还是很激动:“好啊!快,我也想吃了。”
我看了看她,又对傻笑了笑:她的确是憋太久了。
大概蓝就是有小女生天生的粘性,才和她和好没几天,又粘得比浆糊还过分,有事没事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聊天看书写作业。老师本来想说什么的,但刚昨天考了,蓝的成绩没有退步,我呢,不用说,肯定是有进无退的,而且还是大进呢。他老师能说些什么,既然我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我们转眼就大人了呢,谁叫咱中国坚持要改革开放呢。嘿嘿,做高中生就是好。我已经是高中生了!
蓝听了又是哈哈地笑,把脸笑得通红通红的。
我说:“你皮怎么这么薄。”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脸皮死厚死厚的啊。”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自己的什么?你说啊,说啊。”
“我不知道。”
“是不是老公啊。呵呵。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好不好?”
“算了吧。叫老公像要嫁定我一样。如果真娶了你,别人肯定说我**,取个妹妹回家。我不要。”
“哼,我还懒得呢。叫起来恶心死了。”
“就是嘛,这么恶心,我们就还是叫名字好了。我们还只是高中生。”
送她回去时,谈到她耳朵的毛病,她说这段时间更有些听不清楚了,但是我的声音即使很轻她也能辨认出来。我叫她去看医生。她说只要听得清我说什么就可以了,不用去看什么医生。我说那这么行,难道不需要听清爸爸妈妈对你说些什么吗,而且你这样上课听讲是很累的。她沉默。
我说对了,怎么都没看到你的爸妈啊。
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提到她的父母,只是很快地带过去:他们忙。
“嗯?”
“我是说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
“虽然你现在蛮大了,但你也还是他们生活的组成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坏女孩呢,哈,这么叛逆。”
“不要讲这个了好吗。过几天就圣诞节了,我得准备去买礼物了。”
“一起去不是更好。”
她不同意,说那样的话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
我也不坚持,说:“那么明天你一个人去,我拉温远陪我挑礼物。哎,我对买礼物这些事一点都不懂诶。”
“不会吧,你都不送你以前哪个女朋友礼物的?——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没事。反正也没什么,不说反而会造成误会。我有送过她礼物的,只送了一次,她就转走了。”
“这样啊,好可惜哦,如果她没转走的话,你们现在应该还会在一起的。”
“傻瓜,我和她在一起,那你怎么办啊。”
“我啊,我就去找一个好一点的小疯子喽。”
“反正都是疯子,还谈什么好不好的。”
“尤域,如果你真的疯了,我也还会在你身边的。”
“干吗突然讲到这些。听了感觉站不住啊,好肉麻啊。既然这样,如果我明天就疯了,你会怎么办?”
“我就会从明天起好好养着你。因为现在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
我突然心酸了一下,某处柔软的地方陷得更深了。
我说:“傻女孩到了,上去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她答应了一声,一跳一跳地跑上楼去了,背影也消失在拐角处。蓝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很单纯,可我总觉得她有什么辛酸,但直接问她似乎不太好。我该做的,就是对她好。
回寝室跟温远说要他明天陪我去买礼物。他也答应了。我就怀疑这不会是我净赚的交易。果然,到了真的实践的时候变成是我陪他去买礼物了。
按照说好的,我中午去乐室找他一起走。在门口听他弹了一曲。我想他的故事是很沉重的,即使已经站在快乐里,还是不能快乐到纯粹。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披上了外衣,对我说走吧,语气平静。
我买了一副样式可爱的耳机,包起来,这就是要送给蓝的礼物了。他却还要挑。我说还没做女朋友就对她这么好,以后真成了你女友还不得把命送给她。他只是笑,说对她好还来不及呢,哪来的这么多担心。我摇头直叹他没出息。
最后他订了东西放在店里,说后天平安夜,要送礼物给徐。我其实也没看到他到底买下了什么,因为过程中,我一直在看店里的古怪玩意儿。待到注意到他的礼物时,已经是个包得端端正正的盒子了。
温远说今天特别兴奋。我说兴奋很正常,他说他很少兴奋,就怕会出什么事。我说那你小心一点,别让车给撞了。他说他命没那么差,然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弄得我很茫然。
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我送走了蓝,因为她说她今天去店里买礼物时甚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在我的建议和劝说下,她终于同意在她阿姨的陪同下去上海做检查。下午陪她在车站等了老半天才终于送她上了车,却在着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我所没预料到的事。
没参加夜自修就直接跑去医院,在那里看到了缠上绷带的傻,旁边还有林饮,还有温远。我问温远怎么回事,他说下午在球场踢球,两人和另一拨人起了争执就没踢了,出来吃饭时却在路上碰到了那一拨人。他们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要打他们。傻说两个人分头跑开,温远也同意了。但是,最后温远没事,而傻却被他们撞上,痛打了一堆,还好没有大伤。
温远很自责,但又有什么用。我也知道不该怪温远,但我总觉得他没受伤,而傻受伤了,他就有责任。我想换作别人,应该也会这么想。
在我得知那些人是和刘砌的时,我几乎想马上拿刀去砍他。我忍住愤怒,问傻伤得怎样。他说自己没事,还一再地请我别因为他的事而又去打架。林饮也这么说。
我在他们的劝说下,答应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去找刘砌麻烦,也不去怪温远什么。但是,我要为了大k解这个气。
晚上回寝室,蓝发短信来说已经快到上海,还叫我早点睡。我说知道了,晚安。到了再发一条告诉我。
然后我就愣在床头,把不久前的事过了一遍。妈的,越想越憋得慌,狠不得拿刷厕所的刷子放那小东北佬嘴里把他狗牙捣烂,再拿菜刀把他的狗嘴跺跺跺,跺烂买个畜生饲料厂。但没办法啊,傻傻和大k都不愿我出头,温远又是中立,我只好跟着他们忍气吞声当乌龟。
他们怕我被处分,我又想不出又能解气又不伤及自身的办法,也就只能先搁着。
可惜,事情总有特别巧的时候,那就是四路的出现。
那天四路把大k拖他送的毛线衣送来,我把本来不找刘砌算账的想法推倒,树立大丈夫有愁必报的旗帜。我对四路讲了大k和温远傻傻他们的事,四路说***那鸟贱种早就该放放血了。他说你也真能忍,是做大事的人。有没兴趣过过做大哥的瘾?我说不玩这些了,现在对这些提不起兴致来了,再说胆子也小了。他说这样啊。我说你不是把他们带得挺好的啊。他说但是他过一阵子就要离开这小地方了,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我说怎么都要走啊,不过走了也好,小地方的人总是有很多要往大地方涌的。他点点头。
我说不想再和以前一起混的人见面,因为我现在都没再混了。他说这好办,你只要站在哪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就行了。后来他要走时看见他手上的针孔。
和四路商量了怎么玩他刘砌一次后,收到了蓝说到医院的短信。我告诉她要好好看病,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
她说好的。你一定要接着认真读书,别忘了给我抄笔记哦,呵呵。
我说好的,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摸着这件毛衣,我知道大k是因为折回去买毛衣送给我才碰上刘砌他们的。我是很知道感恩的人,大k把朋友我看得这么重,我也不能做个无情的种。
隔了两天才把刘砌殴了。因为四路说这样比较会不像是报复,而且也给自己有足够时间准备。那天临出发,四路还召集他们对表。
“现在是北京时间4点21分32秒,你们要在5点回到这里集合,误差允许范围为1分钟。我们就在这等你们。好,开始行动。”
他们就各自跑了。
“不是吧,把打人弄成像杀人一样。他们去干什么啊,准备家伙啊?”
“家伙?哪能啊。想被巡警抓啊。他们是去洗澡了。弄弄头发,喷喷香水也要半小时的嘛。”
“昏迷。一群变态。”
刘那小子也真是奇怪,别的小流氓都是一听下课铃声跑得比什么都快,而他总是等全校(当然除高三外)学生都走光了,他才慢慢地走出来。真***懒到家了。不过这刚好给我们提供了打的很好的条件。
四路跟那些先行队的小的是这么交代的:等一下看到一个踩着高三学生痛苦拼搏的灯光出来的就是你们要打的人了,千万别当成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行啊,文才不错嘛。不过还是担心:这样万一出个意外打错人了呢。
他搬出某个死人的话说:那就宁枉勿纵。宁可错打一千,也不要放过一个。
我说得了吧,本来也就一个。而且高一高二凑起来还没一千呢。他嘿嘿地笑,一样一样。
晚上先是几个小的过去挑逗只身出校的刘砌,还专门扇他的小脸蛋。我和四路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取信室看好戏上演。四路倚在门口盯着,我坐在墙边从敷了层窗纸的窗里看外面。这样,刘砌看不到我,即使怀疑我也没有证据。
刘砌说你们是混哪的,在哪个大哥门下。
他们才不会傻到直接报出名来呢。里面有人说:小子还揪我衣领。衣领不能乱揪的,你妈没告诉你妈,说着拿出像是松树枝叶的东西往他身上甩。刘偏过头去,捂着一边的脸说好,有种别跑。他们嘿嘿地笑:我们就没打算跑。
刘砌掏出手机打电话纠集校里的混混时,那几个小的不放过机会,拼命往他那个所谓的“曾经帅得过分,如今帅得可以”的脸蛋上乱打猛敲打。刘只能先忍着,不断闪躲,以求不破相。
我笑着对四路说:“妒忌的力量总是这么大的。”
四路也笑,然后拿起手机说:“可以给门卫打电话了吧。”
“太早了吧。”
他说:“你看那个门卫睡得跟猪一样,不多打几个他会醒吗。”
我点头称是,于是把下午打到邮局问来的学校保卫科的号码报给他。我盯着对面保卫科的窗户看,果然等四路打了五六个电话才作猛然惊醒状。有这么当门卫的吗,怪不得学校里随便就丢个什么什么的。那个义愤填膺啊,差点就想连他一起揍了。但考虑到他还有利用价值,就先放着吧,以后有空再收拾之。
电话接通,四路对着电话说:“你老婆来看你了,已经走到围墙外了。”
我问:“他什么反应。”
“他说‘放屁,傻子才信你的鬼话。’”
但门卫在四路挂断电话后就走出保卫室到围墙外做傻子了。
四路说等一下他肯定得气爆掉。
没过几分钟,刘的援军就来了。大概是嫌他面前这几个小的没用吧,才叫了几个本校的来,什么东西都没带,不过看得出,他们是刘最亲密的“战友”。帅倒不怎么觉得,就是觉得挺结实的。要不是四路早就在外边布下了重兵,吃亏的可就是我们的人了。
那几个过来就围子四路的几个小的,那几个小的赶紧跑。也不知道他们往身上喷了几斤香水,他们奔跑时摩擦的一些空气在他们跑过后挤进这个小屋来,浓得要死。廉价香水的味道在身边萦绕不去,我闻得都要晕过去了。四路也捏了捏鼻子,笑着说他们喷的香水比洗澡的水还多。
他们追出去,和门卫撞了个满怀。门卫被耍了正在气头上呢,被这一撞更火了。见是几个小混混,对着他们的背影喊:“小子,我都认识你们,今天惹到老子,明天有你们好瞧的。”
而那几个小的故意在这时停下来让他们揍。不过没等他们停好开打就又开始跑了。
我说:“他是不是以为是他们骚扰他的啊。没脑子的。”
四路笑了笑说:“管他呢。”
他叫我站起来一起出去看武打表演。路过保卫科时四路还很礼貌地特意上前对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的门卫说大哥,这么辛苦啊,这大冷天的还不早点去睡啊。一听这话,门卫脸上的笑比盛夏还热烈,不过我是看得一抖一抖的,只觉得冷风飕飕地在吹——四路这话昧良心啊。
门卫很是热情,还叫我们路上小心。四路似乎还想和他寒暄几句。我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就走。
他说:“干吗啊。”
我说:“戏还看不看。”
“这门卫人还蛮好的。刚才耍他真有点过意不去。他好像很喜欢我跟他讲话一样,一直笑。”
“废话,你说了那么句昧良心的话他当然高兴了。明明一个干巴巴的老男人却被你这么个小青年叫大哥,换作是我,我也会乐翻。”
刘一行追着那几个小的跑了一百多米到面包车边停了下来,面包车里下来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四路的人,一下把他们围住。四路让我在这,他自己也冲上去解决手痒问题,都好久没打架了。
我悠哉悠哉地坐在路边树下,拿出手机给蓝发了条短信:我正和几个朋友在路边看戏呢。很精彩。
她回过来一串问号。
我告诉她好好看病回来再给她好好复述,然后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夜色里,看那边人影杂乱觉得特舒坦。手机震响,是四路打来的。接起来,四路没说话,我听到的全是刘砌他们杀猪似的惨叫。有一个很是夸张,哼哼啊啊地叫叔叔叔叔你们别打了,别再打我脸了,不要啊。我笑,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你们哥哥一辈,你叫他们叔叔还想他们打轻点啊。用大k的话说就是“生来欠的”,我打了个哈欠,边自己跟自己点头说:很欠很欠,真的很欠。
我又仔细听了听刘砌的叫喊。本来还以为他有多硬呢,听了才知道也不过一般般,跟好比铜浇铁铸的大k比起来差远了。
刘开始还一直问你们是谁,我哪里跟你们有过劫了。他们就是不说,从头到尾都没人说话,四路也不说。然后他喊有种就都把帽子脱了。还是没人理他。唉,真可怜啊。我边感叹边笑。估计他们也是打刘的脸,所以刘也喊爹叫娘的,别打脸啊,你们妒忌是吧。妈的,有种单挑啊。这时我终于听到一声低沉的男低音:***我还就打你脸了。小子,都什么年代了,傻子才跟你单挑。那人顿了顿又说:大家开始干正活吧,早点干完早点跟大哥去吃夜宵去。
一阵乒乒乓乓,谁的声音都混在一起了,手机也挂了。我猜是打到**了吧。
马上收到四路的短信:将完。域先回。
我告诉他叫他把两包烟分给兄弟们,记得替我说声谢谢。
回到寝室,这突然的安静还真是让我不太习惯。温远已经睡了,我躺在窗边的桌子上看了一会天也回床上睡了。第二天起来坐在床头发呆。想想人也真可笑,非要报了什么“仇”才痛快,就算不是亲手报的也觉得舒坦。还真是搞不懂自己。
有趣的是,一大早慢悠悠地晃进校门时,撞上了刘砌。冤家路窄这句话说得相当好,不过我也相当有破解的办法。他往我这边看,我便正了正眼,迎上了他的眼光,毫不躲闪。我相信,只要我坚持着面无表情地看他,他也拿我没办法的。不出我预料,他先收了视线,走自己的路去了。我摇了摇身子,继续往前走。这样,他几天后的处分也就跟我毫无关系了。只是,我依然觉得通报批评太轻了点。
这个寝室差不多已经是两个人的了,又或者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因为最近温远是更忙了,天天往乐室跑。虽然是室友,我和他也没能多说上几句。不知他有没有发生所谓的意外,反正在我身上,是发生了:下午居然在街头碰到了胡柯。
邀她去咖啡吧,她说不用浪费了。我说那么去奶铺吧。她没有拒绝。我们随便地聊,聊了很多,我们也就只能是这种好朋友的关系了。她没问我什么,我也不问她什么。聊到差点迟到。也把下午要送礼物给林颖的事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温远故意问我的时候了。
下午一个人在街上百无聊赖地逛,在城中路远远地看见有人对我挥手,我上前发现是胡柯。她站在树荫下,树叶的阴影覆盖了她的脸,使它泛着幽幽的光芒。
我说:“怎么有空回来?”
“一直很闲。”
“学校不上课?”
“是我不上课。”
“一定要这样?”
她耸耸肩,说走走吧。我点头。然后我们就无意识地在街上走。
胡柯说:“这样吧,去哪坐一会,我请客。”
“好像你是客人。”
胡柯笑着说:“你忘啦,上次见面,我还没尽地主之谊呢。”
我们去了香息。胡柯对它的评价是“一个邂逅爱情的小驿。”
胡柯对我讲她在新家经常看得到的男孩,她的描述是一个很单纯很阳光的大男孩。她说看到他时会有很舒服的感觉,她说他能让她很开心。她又说现在只想一个人过。我祝福她,那会是一段适合她的感情。尽管她说还不想,但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时间还没到。虽然是我先背弃了从前的诺言,但刚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这是人对失去的普遍疼痛。
一杯绿茶未尽,胡柯已回忆完了我们的点滴。她说原来我们真的没什么。安慰也好,醒悟也罢,这总是她的想法。我微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提起砂壶认真地倒茶。
她说:“还记得我第一次关注你是在进初中后不久,那时你好阳光。那节体育课,你们在学校还没建好的足球场上踢球,为了救球,你跑到球场边缘把球扣回来,人却掉了下去。就是从那天起,我记下了尤域这个名字。”
回想那时,我命也够大的。下面是建围墙的钢筋,一根根地竖在水泥桩上。我掉下去居然刚好是站着摔到中间两排钢筋之间。那时感觉没什么,后来是想都不敢想,谁都知道,从七八米高的球场上掉下来,如果稍微不巧一点躺到钢筋上,那就不只是断骨那么简单了,铁定得千创百孔地去阴间了。因为这件事,大k小c他们都说我命贱,这么摔都死不掉。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放弃了踢球,却热衷于关注本班美女胡柯。
我们又谈起了彼此怎样爱慕。
胡柯说:“那些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简单很有趣……”
“可是已经回不去。”
胡柯点点头,显然她已经放掉了很多东西。我明白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说),想珍惜地多说点让彼此温暖的话,可空白的大脑想不起该说什么。于是我们断断续续地聊,很多时间都花在看窗外景色和相视而笑的沉默里。
关于胡柯,有一件事是我永远都忘不掉的。
那天又是去包扎了回来,走在路上,胡柯知道我晚饭还没吃,就递给我一袋面包要我快点吃。我那时太累了,很困,干咬了几口便不想吃。胡柯问我是不是伤口疼,走不动了。我说我想睡觉。于是我们就在路边坐下,我靠着路边的护拦仰头坐着,一会就进入状态了。
晚上气温低,一会就被冷醒了。醒后,觉得在外面呆久不好,尤其胡柯是个女孩子。我正想叫胡柯起来回去,却看到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我叫她扔掉的面包。她额前的头发有些垂在空中,有些顶在面包上。胡柯缩成一团,膝盖并紧,触着胸口,双手放在膝盖上捧着面包的包装袋。那样子真的是很可怜。
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居然让自己的女朋友吃这么难以下咽的食物,而且还是我吃过了不要吃的东西。这个景象太让人心酸了,而这种心酸却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几乎说不出话,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因为找不到惩罚自己的方式。然后又扇了一耳光,脸上马上变得很烫,可我觉得对自己的恨一点也没减少。
胡柯听到响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我。她的嘴巴涨得鼓鼓的,嘴巴旁边还有很多面包屑。我一把把她抱住,看着洒了一地的小块小块的干面包,我哭了。这是我懂事以来的第一次痛哭。我哭得很大声,眼泪流了很多。在那个冰凉的夜晚,我似乎哭光了积累了十几年的泪水。我第一次觉得对不起一个人,第一次那么恨自己,第一次真诚地忏悔,也是第一次下决心好好地为一个人付出。
胡柯在我的肩膀上喘着气,她小声地说:“尤域你别哭好吗,你是因为我吃面包才哭吗,没关系的啦,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委屈的。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这个面包挺好的啊,也没坏。我是肚子饿了,想先吃一点。你吃过又不会脏,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花光你的钱了?”
“没有啊,我这还有啊。只是……我想如果你在路边睡着了,这样还能打的回去……我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我放开手,注视着这个为我受了很多苦的女孩。我傻傻地问她:以后愿不愿意嫁给我当老婆。她害羞地点点头。我擦掉泪水,牵起她的手走回去。从那以后,我就真的再没出去惹过什么事。
那时候我们多纯真啊,还真想一生一世不分开呢。才过了几年,我们就已经是形同陌路了,最多也只是不能常联系的朋友。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一起走多远,但我知道,我没权力插手,也不能过问她的现在及未来,因为是我先放的手,是我辜负了胡柯。
胡柯倒是很大度地笑:“都已经过去了,再想只能成为累赘。我们都要长大的,不是吗。”
胡柯真的长大了太多,她已经很成熟了。身边的所有人里,可能没人能比胡柯更放得开。我想她会是个很成功的女孩的,她这么认真,却又这么开得开。在她面前,我除了感到内疚和惭愧以外,不能再做什么。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我,我们不再是相爱的一对,但我们还能互问安好,这已经很足够了。
我没有告诉她,如果没有她,也许我永远都是不敢付出的男孩,永远都不想去长成一个男人。感谢她,但也只能是在心里。
想对她说,但终于没有说的:是因为你,我才有勇气去负起责任,为每句我爱你付出应有的代价。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回避那一个名词。
走在回来的路上,我觉得有些失落。我能了解胡柯的许多,可是又有谁能体会我的境遇呢。别人都认为我是早已对胡柯失去了感觉,认为是我先另寻新爱的,可我真的是像以前喜欢胡柯那样喜欢着蓝吗,即使是像孩子那样地喜欢着?我不知道。谁都可以很了解我,就是我不能多了解自己,甚至无法比旁人更了解我。
晚上回寝室见到温远,他问我下午去了这么久干什么。我说回忆。感慨。
我说怎么办。他说还能怎么办,照样送啊,最多在多道歉几句。我说那你是知道情况的喽。他就把下午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林颖很生气。徐也替我说好话。温远劝她别气我。但她毫不领情。女生倔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办。林还不断地说:这是他当初答应了小c的,现在怎么可以不守约。还是一脸气嘟嘟的模样。温远实在忍不住,就说:你那个小c早不要你了!如果不是尤域人好,一个月前就可以不拿礼物给你了。林和徐听了都很吃惊,林马上就显露出失神状,很不敢相信的样子。
温远又赶紧补充说:别难受了,尤域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这次毕竟是她以前女朋友回来了才这样的。林有些心不在焉,说那也应该打个电话先告诉我呀。显然底气不足。温远说可能脱不开身吧,那个她初中时据说对尤域很好的,尤域可能觉得亏欠她吧。徐问了句:应该是挺漂亮的吧。温远说这我不知道,但他们的合影我看过,感觉不错。以前他们学校出来的很多人都知道尤域的那个胡柯很漂亮。
我问:“然后怎么样了。”
“她当然不生气了。”
“不过你把小c那事这么直接地告诉她也太不对了,她肯定是很难接受的。”
“反正早晚也是要说的。难道就让她这么冤枉你啊。”
“小c对不起她,我得替他补偿一点。”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完一局又一局。何必这么认真。你也说了,是小c对不起她,又不是你。”
“她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也觉得奇怪。刚开始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后来倒好像还有点高兴的样子,但又好像不是很高兴。女生啊,重来就是奇怪的动物。”
“哦。这样啊。她中间真的没说什么了?我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她后来就问你是从哪个学校几班毕业的,还向我确认了好几遍。她似乎对你的那个胡柯大美女很有兴趣。原来美女和美女之间也会嫉妒啊。哈哈。怎么了,有问题?”
“没什么。不过我还是觉得怪怪的。算了,不管它了,反正林颖听了也没怎么样。”
“嘿。我这一说,汐洋对你的评价就变得很高很高了。你说是不是该感谢我啊。”
“为什么要谢你,我和你的徐汐洋又不熟,她对我评价怎么样无所谓。”
事后有几次遇到刘砌,他再次用怀疑的眼神试探我。我无所谓地看了看他,接着走我的路。
事情过了没几天也就算是过去了,刘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可能是他觉得理亏,也可能是怕了四路他们。反正不管怎么,结果就是一个,后面这一个多月,我们是相安无事了。
在事情解决后空闲的日子里,我开始想念小妹妹蓝子泓。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牵挂她了的,自己都感到惊讶。
蓝回来,我的心情也早已平静。生活重又回到原来的模样向前行使。
蓝说:“医生检查了说暂时不用做手术,但是一旦恶化就得尽快去做。”
“那没关系了,只要注意点就可以了。应该可以慢慢好起来的。”
“但我的心好乱,不知道是不是过几天就要又去上海了。”
“不会的了。别乱想,没事的。”
冬天的雨是很冷的,加之冷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外面简直不是人呆的。放学出去吃饭时,我撑着蓝粉粉小小的kitty猫雨伞,蓝紧紧地偎着我。伞太小了,不靠紧一点,就得被雨淋湿半身了。其实我是宁愿被雨淋也不想撑这么变态的雨伞的,但蓝不让,我只好迁就她。傻和林饮走在后面,他享受着林饮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们都很幸福,两种不同概念的幸福。我需要那个需要我照顾的人和我在一起,傻则需要一个独立的伴侣。
蓝抱怨他们走得太慢,我转身叫他们快一点,却发现他们似乎闹了矛盾。傻走在雨中,向右靠去。走在左边的林饮高举着伞,跟向右边去。傻不原林饮给他撑伞,低着头皱着眉表情复杂。我顺着他的视线一瞥,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吴依。这么说,傻到现在还是喜欢吴依。
蓝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对劲,我们两对便各自沉默地走着。我一直盯着校门口看。在我们就要走到校门口时,刘砌也从教学楼东侧走到了吴依的伞下。独自走在雨里的傻很快就被刘砌看到了,他向傻大个招呼,语气依然很挑衅。吴依只是在一边很有气质地微笑,那种微笑,让我反胃。
出了学校,傻为刚才的丢脸不免愤怒,于是把气都撒在了林饮身上,怪她没给她撑伞。林饮当然生气,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了,傻却一点也不体谅她。进了餐馆,蓝和林饮坐一起。蓝劝她别生气,我则去开导傻。说实话,开导他向来是项艰巨的任务,他的思想太高深了。
我说:“难道对林饮一点也没感觉吗?”
他没说话。
我又说:“执迷不悟很好玩?”
他抬起头:“你知道的。是习惯。”
他点了支烟,低头抽着。林饮冲过来扯下他的烟,扔到地上踩熄了。
傻一跃而起:“你干什么!”
“你不可以吸烟!”
两人用愤怒的眼光直视对方。林饮站在傻面前,一点都没有退缩之意。餐馆里的人处于好奇,都往我们这边看过来。还是傻做了让步,他嘴巴动了动,坐回了位子,立起筷子管自己先吃起饭来。
不用多说,这顿饭肯定是吃得极为不爽的。我扒了几口就咬着筷子不吃了,盯着这两个低头吃饭的冤家,郁闷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蓝停下的手中的活,咽下嘴里的食物,对我使眼色,叫我别这样。我故意把头转来转去,没看见没看见。蓝白了我一眼,然后连续做了好几个吻的动作。看着甜蜜地笑着的蓝,我满意地淫笑着。
走在回去的路上,吴依打电话来说刘砌生日,问我们去不去吃。傻鉴于上次大家弄得这么不开心就推辞了。林饮在一旁建议说你可以一个人去的。我们听着也觉得可行,不过傻就没这么想了,他以为她是在挖苦他,又和她大吵一架。这一架算是吵得够热闹的,傻也不让着点林饮,越骂越凶,说的话一点分寸也没了。
我的耳朵实在是挺不住了。我让蓝和我先走,他们爱吵让他们吵去。我说完这一个建议,傻第一个走人了。蓝问林饮是不是很生气。林饮却说不介意。蓝就奇怪了,也不忌讳我在场,就直接说盛岁有什么好的,你要这么看中他。林饮说因为他专一。
大家到场后,便可以开始了。我们都很干脆,没大人那么扭捏,沾到桌边就准备吃饭。刘砌说一些客套的话,我们并不多理睬他,只是客气地笑笑。没唱什么生日歌,只是各说了句祝福就开始吃饭了。像吴依说的,就是一次聚餐。
傻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我和温远瞟了吴依几眼,摇摇头,低声议论到:她走路的样子变了。也不晓得傻是否已经知道,也没直接跟他说起。
我问温远:“怎么不坐徐汐洋那?”
温远回答:“现在不合适。”
蓝发信息给我:我想走了,这里很难受。
我说等一下吧,再过一会再走好吗。
她勉强同意。
很快,我发现刘时不时地看向我旁边的林颖,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想林颖应该也觉得不舒服,她不时地调整着坐姿。
刘问我:“林颖旁边那个是谁?”
“是我小妹。”
刘兴致勃勃地挖苦我:“为什么带了女朋友还带小妹来。”
我尴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早就做好被他针对的准备了。
温远赶紧说蓝是他女友。我看向蓝,觉得很对不起她。我现在已经很如坐针毡了,她的感觉肯定更差。
蓝忍耐了一会,最后站起来说要走。温远马上跟着站起来,示意徐,他要先走。我也起身告辞,林颖当然只能跟着我说先走。包厢里突然空了一半。
傻跟我们说再见后,又自顾自地喝酒吃菜,没有站起来送我们。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怕吴依的生日太冷清,其实他坐在那比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都要难受,如坐针毡的是他而不是我们,他的反应总是平静,他这样做是想起码保住与吴依的关系吧,我们都不清楚。
刘砌和吴依像夫妻一样送我们出来,刘一直是笑着的。温远跟着蓝走在前面,早出了酒店了。我只能和林颖假装情侣与他们到别。吴的声音腻腻的,和以前的好气质相差了太多。不过,妖媚却美丽的样子和贱俗却英俊的刘砌倒是绝配。原来爱情会把人弄成这样,找不回自己。
刘显然从刚才那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里观察出我们各自的关系了,于是笑得很贱很贱。如果不是为了保持风度,我真的很想挥一拳过去。
“扯平了。呵,走好。”他说。
吴依也跟着说走好,路上小心。
和温远分开时,温远说:“早知道就不来了。对不起。”
我当然知道他的对不起指的是什么。
“算了,没关系。趁早看清那种人也好。”
温远在对蓝表达了歉意后离开。
林颖也说:“谢谢你们。对不起。”
我想她的感谢是真的,道歉也是真的。
送她上出租车,然后和蓝一起走。蓝很生气,说我让她今天这么尴尬,最重要的是还让她扮作别人的女友。我说只是演一下戏而已,以后不会了。
“那也不行,我是你的女朋友。”
“好,我知道了。这样吧,为了表达我最最最诚挚的歉意,放寒假后,我带你出去玩,怎样?”
“好啊。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要不要拉勾。”
“要。”
于是我们就拉着勾一路送她到寝室。
因为老师的怂恿,蓝决定去买几本参考书,我当然得陪她去了。我看见参考书就头晕,我说你上去吧,我在一楼楼梯旁等你。楼梯旁是有很多漫画的。我随便翻翻,里面尽是些野蛮男人野蛮女人用野蛮争取爱情的情节。这些人是越活越原始了,怪不得社会上有那么多人返祖。
我还在到处乱翻漫画,耐心等待蓝下来。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然后背上的皮肤严厉地告诉我:我的地盘被人侵犯了。转身看竟是蓝,她的手里什么书都没拿,只紧紧抓着手机。她的眼泪像洪水决堤一样,止都止不住。不用问也知道,她刚才肯定靠在我背后哭了个淅沥哗啦。我摸了摸外套,还好,不粘稠,没把鼻涕也甩上去。
我伸出手扶住她的肩,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哭着没理我。我问是不是谁刚欺负你了。她仍是哭。我实在想不到好端端的会发生什么大事,于是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因为肚子饿了吧。她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我刚要夸她这样水灵灵的样子好看,她却哭得更大声了。几乎整个一楼的人都探过头来看我们。我的脸也不由自主地换上了红色警戒。
我压低声音说:“你别哭了。你哭,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
她破涕为笑:“你只会说这句。”
“我笨嘛。书不买了对吧,那我们出去吧。”
她点点头,伸过手来牵上我的手乖乖地跟我出去。眼泪却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我拉起她就大步往外面走,逃脱别人视线要紧,有什么事可以慢慢问。
我们在街上低着头,彼此都没说话。蓝猛地撞撞我的手臂示意我抬头看,我瞟了一眼说:没什么啊,就是个老太太嘛。
蓝听了又大哭特哭,她哽咽着说:“我……外婆……死了。”
蓝打电话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请了两天半的假。然后我陪她到寝室整理一些行李。
我坐在她寝室的椅子上看她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收拾完又心急火燎地赶往车站。
我说要么打的吧。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工夫。
陪蓝到车站,替她买了票。
蓝说没事的。我不会哭。
我说想哭就哭,没人会笑你的。
蓝都上了车了,我也已经举起手要和她到别了,她却又下车来,嘱咐我说:三餐要记得吃,上课还是得抓紧点。这几天可能会没时间跟你联系,希望你能体谅。
站在车站外,望着远去的汽车,觉得蓝突然长大了,或者说她本来也没有我所认为的那么幼稚。
发信息给蓝:你在哪?
她答:外婆家。
我:是在我看得到你地方吗?
蓝:如果你在天上,就都能看到我。
我:不要太伤心了。多休息。早点回来。
蓝:只要你还这么关心我,我就不会很伤心。
我正想着这几天的饭要怎么落实,刚好林颖打电话来说为表歉意要请我吃饭。
“不用了,没事的,我没被刘砌弄得多难堪。”
“你是怕我们单独出来不好吧,汐洋也来的,不用担心。你也带上蓝啊,一起来吧。”
“……好吧。”
男生好像是不应该太婆妈的,反正我是无欲则刚。不过,我去香息的路上在想,请人吃饭到底有什么作用?
今天天气太好,外面的阳光太亮了,我刚走进香息的那几步摇摇晃晃的,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等一下,继续这样走几步。”
相同的话从相同的方向传来,只不过是徐汐洋的声音。我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她说也没什么特别嘛,然后吐吐舌头说没事。林颖笑着,我则是满脸的不解。
才坐下去,徐又讲起了大家都敏感的话题。确切地说,是让林颖敏感的话题。她提起那天晚上我看到林颖内裤的事,而且还津津乐道。
“你知道?!”我和林颖都很惊讶。
“是啊,林颖叫得那么大声谁听不到啊。不过我也没听到多少,我那时只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嘿。”
我反正无所谓,和我真的好像是没什么关系的。林颖就比较惨了,很尴尬,于是拼命地把话题拉到别的地方去。
她说:“你好像对吃的不怎么讲究。”
我已经吃了一半。
“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讲究。”
“呵。蓝,她还生气着吗?”
“没有,不过她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都只上几节课就走,人不在学校,所以没过来。”
“哦。你对她很好。”
“还好吧。”
我把脸转向徐汐洋,总不能把她当空气吧。
“那天我们都出来以后,就只有盛岁和你还留着了,他后来有说什么吗?”
“他没说什么啊,就是有点怪怪的。和他一起出去,他基本上没说过话。”
“一起回去的?”
“是啊,你们都装成一对一对的,我只好跟他装成一对喽。”
“吴依没说什么吗?”
“有啊,她对我说盛岁很好,叫我要好好珍惜,还说了很多遍。真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了。真烦啊。林絮,你那天应该让盛岁先当你男朋友的嘛,那样就不会把一对对弄得乱七八糟了。”
“我不是已经向你的温远道过歉了吗,而且刘砌又是你大哥,如果没打乱,你和温远也不能怎么样啊。”
“我知道错了。”
两人突然停止对话,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然后徐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林颖也微笑着,唇上闪过奇冷的光芒,超凡脱俗。我低头吃自己的饭,却有点被她们的话弄糊涂了。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我解释说,她和刘砌已经决裂了,毫无关系。其中还有不清楚的地方,但毕竟和我不相干,便也不去管了。
吃完饭,我要回学校,林颖要回寝室,徐在最后慢悠悠地说她也要回学校。林絮皱了皱眉说先走了,并要我记得向蓝转达她的歉意。
林颖一走,徐汐洋马上奸诈地笑着说快走吧。
“为什么这么开心?”
“哈,她现在肯定气死了,我本来和她说好要一起回寝室的,但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因为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小事情。你有没发现林絮对你和对别的男生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哦,对我比较感激吧。”
“没发现还有些额外的温柔?”
“温柔是怎么样的?林絮她本来就不凶啊,只是对有些人比较冷淡罢了。”
“愿意为了你而把真实的温柔表现出来,这代表什么?”
“这里面也有什么玄机吗,太牵强了吧。”
“你真的没注意过?”
“没有。”
“跟你说了后,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不会啊。”
“不会……那也好。不过好像你们是挺有意思的,她那么机密的东西都被你看了呢,嘿。”
话题被引到了有些尴尬的地步,我远远地望到了学校灰色的建筑,不想再讨论这些事。
“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就是无聊才讲这些的,没什么别的意思的。”
“我知道。”
“嗯……其实觉得盛岁是挺可怜的,难过却还要装作很洒脱。”
“他就是这样。”
“不过,他那样看起来很有魅力,有女生喜欢他吧。”
“有,而且很喜欢。”
“那他不错啊,挺幸福的。”
幸福,也许吧。
在教室门口碰上盛岁,他的走路姿势还是这么夸张,晃悠悠傻乎乎的,好像他的确是过得那么潇洒的。
“想安慰我点什么吗。”
“没有啊。”我局促,感觉几分突兀。
他往走向楼梯的徐汐洋看了一眼,说:“先感谢你了,我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不通。你说,忘记,可以有多快?”
“什么?”
“嗯……不对,怎么可能想不通呢。不行不行,我得发挥一下我的天才。”
他说完就颠颠地跑回桌边趴下睡觉了。还是疯疯癫癫的,不错,还挺正常的。
“喂。”
有人拍我的肩膀,转身看见徐汐洋抱着一个大盒子笔直地站着。
“什么事?”
“把这个给温远可以吗。”
“哦。”
我抱过盒子,并不太重。
“要小心哦,里面放的是玻璃。”
“哦。”
“对了,你要什么礼物呢,还有盛岁。”
“不用了,我们不习惯收礼物。”
“嗯?好吧,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就可以省下钱然后多去几次超市喽。”
她摆了个可爱的表情,又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蹦走了。
我抱着硕大的盒子进了教室,把它放到温远桌上。算他有良心,还知道今晚该回来拿东西,不然我就得倒尽牌子地抱着这么大个盒子回寝室了。
“好孩子,还知道回来。里面放的是什么?”
“鱼。”
“不是玻璃?”
“放在缸里的鱼。”
“这么大一个缸就一条鱼?”
“是很多鱼。”
“原来是早就通过气了。送这个给你算是暗示?”
“什么暗示?”
“子孙满堂啊。”
他屑然:“你想多了。”
我笑笑:“为什么在你收到礼物前就告诉你送的是什么,奇怪。”
“这是单纯。”
他微笑着抱起东西潇洒走走出了教室。在我提出关于鱼死了会不会很臭的担心时,温远说他会把这些养在乐室里。看着窗外,林颖独自一人踩着夜色从我视野里经过。我想起了徐汐洋的话,但我不是想象力足够丰富的人,所以我不能想到故事的后续会是怎样的,所以我干脆不去想。
蓝突然不在身边,感觉一切都变了个样。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一些东西变了。傻自那天以后,天天趴着,似乎是在想些事情,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累了,只是单纯地想好好休息一下而已。我的生活秩序也被打乱,一个人飘飘忽忽的,像无根的草。无聊地发信息同林颖诉苦,她总会弄得跟邻家阿姨一样,不断地说我像小孩子。我还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太成熟还是太衰老。或者,这两个本来就是一个意思。
比较无辜的是林饮,突然就又被冷落了,先前付出的努力好像都白费了。不过她说自己不难过,说她应该更关心盛岁才对。于是,她在吃饭时间都会买东西来在教室吃,同时也给傻留一份。她就坐在傻旁边,想着怎么样让他愿意接受她的关心,可是没有成功。
我知道傻早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在去接蓝回来的那天,我目送傻出了学校。然后,我才去接蓝。我也知道,林饮那时一定站在某个地方注视了更久。不过,我不知道,她看着那个突然空了的座位时,会有什么感觉。因为,盛岁这次坚持要请假,是为了去见吴依,说是要得到一个答案,然后就回来。两个个女人之间的较量,是孰胜孰负的比拼。但是,现在只是选择的问题,只在盛岁的想法。或者,和更多的因素有关,不能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会回来。
蓝回来,神色疲倦。和林饮坐在一起,简直一对患难姐妹。
我说:“感觉还好吧。”
她摇摇头。我说怎么了。
她说:“我想吃东西了。我饿了。”
“你中午没吃吗。红白喜事不是都有办酒席的吗。”
“我吃不下,在外婆房里坐了一中午。”
她说饿了,想吃馄饨,我便带她去吃了一碗。她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她吃完后,发现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说:“怎么了。不敢说话啊。我现在心情没那么差了。我中午是很难受的,因为耳朵有病,他们都不让我去送葬,说鞭炮会刺激到耳朵。我在外婆的房里哭了一早上。外婆对我那么好,可她就这么走了,我连送她的机会都没有。我真的很难过,外婆的最后一面没见到,连送外婆最后一程都不能。”
她又重新哭起来,越说越哭得越凶。肩膀一抽一抽的,呼吸都不顺了。
她艰难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应,应该在,上海做了,手术再回来。”
“别去想这些了,如果你在那做了手术,就得住院好几个星期。那样,不仅你没得给外婆送葬,就连你阿姨都见不到你外婆最后一面了。”
她点点头,轻轻地笑了。但头还是随着肩膀的抽搐而一仰一仰的。
我说:“热吗。”
她点头。说:“刚才哭了这么久,当然热。”
出来后,风很大,蓝缩了缩脖子。我说冷吗。
她说当然啊,刚才流了这么多汗,现在凉了,当然冷。
我说那怎么办。
她说没关系啦,你在我不怕。
对蓝讲了和胡柯碰到的事,以及后来的所有她不在时我做的事都告诉了她。她笑着问我为什么把全部都告诉她。我说不应该隐瞒对方。
她摇摇头,笑着说其实呢,很多无关痛痒的事不用讲也没事啊。我们又不是拍偶像剧,哪有那么多误会。而且你都告诉我,不怕我醋劲上来又跟你顶啊,要知道女生可都是小心眼的哦。
我们笑。
当我讲到林絮的事情时。她突然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你?”
我摆摆手说:“你开玩笑也不找对人。你看我是什么人,又不帅又没什么特长,要魅力没魅力,要身材没身材,能找到你做女朋友就已经算不错了。人家林絮是什么啊,名声在外的女生,又漂亮又有气质,怎么会看上我呢。你别瞎想了。也别骂我,我刚才这么说,不是说你有多差,就是要说明你的假设不成立。其实你也是很可爱的啦。”
她嘟起嘴:“可听你讲起来,她好像是为你改名字啊。这可不是小举动。我当然担心。”
我说:“那我就去问问她‘喂,林大小姐,我的蓝小姐问你干吗改名,你一定得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然蓝非撕了我不可’,你说这样去说成吗?”
“神经啦,那样我不就是个又无聊又白痴的变态了吗!算了啦。”
我笑:“变态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替我讲了。好,不错。”
“你想死啊。”
蓝硬是逼我说出了林饮变得奇怪的原因后,硬是拉着林饮一起去吃了饭。当她听到盛岁的请假要求没获准也他也还是跑去找吴依时,她气得不得了。我一声不吭,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女朋友,做男人真辛苦。
蓝说:“干吗搞成这样,又不是没人要,随便去找一个也行啊。”
林饮有些失神地说:“我也只是在等一个答案,等到了,我就会知道该怎么办。”
蓝被卡住,我向她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次劝说宣告失败。
傻回来后,不动声色地延续原来的生活,没向任何人透露有关的情况。原本的四个人只剩我和蓝还在一起厮混,傻不再装成通校生混出去吃饭,林饮也是一个人吃饭,独来独往的,少有说话。仿佛是一种对峙,久久静静,没有突破口可寻。
在蓝的催促下,我只好去向傻问了他去找吴依时发生的事。他刚从办公室回来,从他一贯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老师到底给予了他怎样的惩罚。
“老师说了什么?”
他坐回了位子:“说算了,再饶我一次。”
“其实老师们都很看重你。”
“是吗,可是我从来都在骗他们。”
“你的才华是真实的。”
“……是林饮叫你来问我话的吧。”
“不是,是蓝。”
“我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告诉林饮,我对她没感觉就是了。”
“作为朋友,可以了解你的想法吗。”
“……”他停了停说,“我就是为了听她说一句话,她说了,我就回来了。”
“很重要的话?”
他摇头:“她流着泪说不知道。”
“你还会喜欢她很久。”
“很久?我只是想让自己明白一点,找一个答案。不然,我还会回来吗。”
“找到答案了?”
“嗯,我没想错,都在我的意料之内哈。我想我该早点去自杀,生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没神秘感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写点什么了,我疯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回去也只能告诉蓝,这个情况很复杂。幸而林饮让蓝别再管,我才松了口气。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喜欢把事情搞得稀里糊涂的。
生活维持着原来的样子,蓝则比较忙碌,大部分时间和我在一起,时不时地要去陪陪林饮,安慰安慰这个好姐妹。于是,我不定期地被放假。巧合的是,林颖都会在我一个人瞎逛时打电话来,然后聊上一会。我左顾右盼,还是没发现有谁跟踪我。她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思考,思考去哪里吃饭。她轻声地笑。其实我在物色圣诞节要送给蓝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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