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手上全是血泡,医生说要一个个挑开上药再包起来。一周内不能碰水。需要监护人签字。
钟尧黑着脸在【丈夫】那一栏打勾,然后签名。
“你干嘛?”被突然加速拽着走的凉月终于开口。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呢。”钟尧讥讽道。
“不跟我说话的是你。”凉月望着这个成为自己法定丈夫第三天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钟尧瞪了她一眼,按开电梯门揽着她走进去。“去看看亦珏。”
凉月皱眉,“白家真的会息事宁人吗?怎么说白希乔也只是…”咬牙顿了顿,“烧了照片。可是许亦珏把她推了下去,我怕他——”
钟尧的手紧了紧,“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凉月点头,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的姿势,真的很温暖呢。
钟尧似笑非笑地回看了一眼,“忘了说一句。”
“什么?”
“以后多多指教了,夫人。”
凉月一愣,刚想笑开,却撞进钟尧装满讽刺的眼。低下头,轻点了一下,“嗯。”
钟尧家给人的感觉和他一样,冷。只有黑白灰三色拼凑出完整的形状,一点温度都没有。
“其实…你什么时候从家里搬出来的?”凉月站在客厅,因为手伤什么都做不了,十分尴尬。
钟尧看了她一眼,“三天前。”
抿抿唇,却再也找不出借口与他搭话。
钟尧拿着玻璃杯过来,手里还有刚从医生那里拿来的消炎药,“我去弄点吃的给你,吃饱之后把药吃了我们就去看他。”
凉月瞪着至少有十颗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药片,说不出话来。想她凉月不怕继母刻薄不怕父亲软弱不怕爱人抛弃不怕男友虐待,唯一怕的就是,吃药——
“钟尧,我可不可以不吃啊…我觉得,过几天就会好了,我只要注意不碰水,然后每天好好换药就好了你说是吧!”凉月的声音近乎谄媚,讨好得撒娇。
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钟尧叹了一口气,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猫,让人只想好好蹂躏她。
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行。”
“可是…那么多——”女人盘腿坐在沙发上,瞪着桌上的药,咬着下唇。
那是她焦虑的时候的小动作,钟尧挑眉,都这么大了,吃个药还跟要命似的。
思绪飘回自己在涅城遇到她的那年,二八佳人,风华正茂。没错,第一次见她,她16岁,自己18,在她的入学典礼,自己作为B城结盟学校的毕业生代表讲话的仪式上。
对那个上台献花给自己漂亮女生留下深刻印象却是因为,她一直在自己面前跟旁边的女生说着一句话,“我不要吃药!”
现在想起来,当时在她旁边的那个,一定就是望希了。
年少的凉月还没有沉静冷然,面部表情即使在竭力克制之后仍是挣扎的难看。咬着下唇,愤愤地看着望希。
“我就不喜欢吃药啊我不会吞药片啦,为什么要逼我吃药嘛!”
“本来是可以不吃的,谁让你昨天偷吃冰淇淋和臭豆腐,今天喉咙发炎的!”望希捏着凉月的鼻子,在颁奖台背后闹着。
钟尧从那时就记住了这个因为不会吞药片所以讨厌吃药的女孩。
直到两年后他又回到这座小城——
思绪被面前滋滋作响的锅打断,他们的晚餐终于出炉。钟尧一笑,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她吃药那视死如归的表情了。
面前摆着三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凉月出口便说,“我竟然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会下厨。”
说完却又懊恼。
钟尧愕然。这女人,还在气自己当年瞒了家世接近她的事吗?
“学做饭是因为兴趣。”夹了一口菜放到她嘴边,满意地看着她吃进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安静却不尴尬,气氛好得不像话。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最后要跟我说那些话?”凉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地上的钟尧,在这良好的,适合谈话的氛围中问道。
【你要是喜欢钱的话,那你跟他走就好了!我没钱没权,什么都给不了你!你给我滚!】
钟尧却想起他们之间存在的另一个男人,黎子墨。“你吃饱了么,吃饱了就吃药吧。”声音冷硬而拒人千里,站起来拿着碗盘走到流理台。
“钟尧——”
“吃药!”男人捏住她的口,将纸包里的药片一股脑倒进去。随即喝了一大口水,对着她的嘴灌入。
第一次顺利吞下药片呢,凉月想。
白希乔从楼梯上滚下来之后便昏迷送了医,然而除了身上擦伤和轻微脑震荡之外,还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白小姐已经怀孕16周了。”
白希乔嘴角带着笑,她就知道,那天自己骗他是安全期,让他内射了之后一直等着这一天。本想用孩子激他跟自己求婚,如今…
不,它仍是一着好棋。
从三年前自己使尽心机爬上他的床,成为他的女朋友开始,这盘棋,这场仗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许亦珏裹着纱布的手颤抖着,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耳边回荡着一个声音,唯一的一个声音。
【许亦珏许亦珏许亦珏!我要给你种花!我要给你剪草!我要给你养狗!我要给你看屋子!我要给你缝衣服!我要给你煮饭吃!我还要给你生!蛾!子!】
望希,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