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边关的路还算顺畅,就是在离城时,出了个小小的插曲。那赵三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可真是个包打听,隔了一天功夫,就知道展昭要远赴边关办差了,还竟然知道展昭要走的是东门的官道。好个赵三公主,见着当值的侍卫长骑着高头大马正在宫墙内巡视,就一把将那马缰抢过来,连踢带踹地把那侍卫长轰下马来,自己翻身上去,就这么一骑绝尘地离宫去追展昭了。守卫的士兵是见惯这位公主的野蛮跋扈的,谁敢上前劝拦呀,只有眼睁睁的份了。
展昭与众人正在十里坡依依话别,赵三公主飞马赶到,只见她香汗漓漓,面似桃花,说不出的娇艳。可那横眉立目,双手叉腰的样子,又活脱脱一个小夜叉的形象。赵三公主那点小糊涂心事,开封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大家谁也不说破,免得这骄横的万斤重的天下第一的大大大小姐脸上一挂不住,打打杀杀起来也说不定呀。哎,这年头,脑袋安在自己的脖子上才踏实呀。
包大人等赶紧给公主问安,公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硬梆梆地扔出来一句:“免了”,双眼就直盯着展昭了。
公孙先生是何等机灵之人,眼见形势不妙,赶紧撤吧。一拉包大人的袖口,嘴里却对着公主道:“包大人还有公务在身,请恕属下等不能奉陪了,我等先行告退了。”然后在一片“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中,一干人识相地溜之大吉了。
展昭瞪着这帮子见“死”不救的死党们,急得汗都出来了。见着王朝走过来,就象发现了救命稻草似的,直喊:“哎,王朝,等等......”那可气的王朝,竟然扔给他一个狡猾的笑脸,双手一抱拳:“保重,展大人。”头也不回地追赶众人前去了。
刚才还很热闹的十里长坡,一下子只剩展昭和三公主两人了。只见那一口气赶过来的三公主仍旧是气喘吁吁,小胸脯不断地起伏着。展昭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红发热了,他不敢再看三公主,垂下了眼睑。
只听那三公主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三公主就这脾气,刚才还是阴云密布,马上就可以多云转晴;或是刚刚还是笑逐颜开,一转脸就可以横眉冷对。她这个性子,连她那皇上哥哥见着都头疼不已。可谁叫她是赵三公主呢,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赵三公主!
赵三公主是看着展昭那身打扮不禁笑出声来了。不见了那身艳红的官服,换上蓝衫便装和披风的展昭,若不是那双精气十足的双目和腰间跨着的巨剑,还真有几分像走南闯北的生意汉呢。
三公主跃下马来,手却持着马鞭,在展昭面前乱晃。
“好你个展昭,竟然不征得本宫同意,私自出京,该当何罪?”她突然啪的一声,把马鞭在空中挥了个炸响,鞭尾却直指着展昭。
展昭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这事你倒去问你的皇帝哥哥呀。被这个小魔头缠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属下是奉皇上之旨去边关为太后采办药材”回答得仍旧是彬彬有礼。
赵三公主小嘴一撇,心道,哼,就知道拿皇帝哥哥做挡箭牌,谁怕谁呀?
“本宫知道你一心为太后效力,但孝敬父母为人子的本份。所以嘛,”她卖关子似地停顿了一下,斜眼睨着展昭,只见展昭正在凝神倾听。心下大乐,背着手,踱着小方步,学着皇上的模样,说道“本宫决定,与展护卫同赴边关,为母后采药!”说到最后一句,已是乐不可支,跳到展昭的面前,一心要看着这只“猫”不知如何接招时的窘态。
可把这御猫愁的,一张俊脸皱成了一团,就象公孙先生逼他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汁时一样。这时的展昭,可真象透那只经常蜷在包大人房里的猫儿。展昭皱着脸,无助地抬头看天,这才真正叫做无语问苍天呀!
赵三公主看着展昭,邪邪地坏笑着。最最好玩的就是看着这只猫儿这么无助的神态啦。不过公主知道展昭素来老实,每次逗他直到看他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也就有点不忍心再欺负下去了。
于是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公主的身份。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气又把那展昭展大人心里弄得个风云再起了。
“公主,何故叹息?”展昭是打心眼儿里关切地问。
“展昭,想你海阔天空,可以天地之间任意翱翔。而我,虽贵为公主,却不能象你这般快意江湖,自由自在。长了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京城呢,真想出去看看。”公主很认真地说着。
典型的生在福中不知福!展昭暗自摇了摇了头:公主呀公主,你以为展昭这是去游山玩水吗?
“公主,展昭此去之地,都是些荒漠,人迹罕至,哪有京城繁华。不去也罢”真心话
又一声叹息。“你不懂的。身为皇家女,其实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不仅一举一动都要受到限制,最终连归宿也是由他人指定,不能自主。”说着说着,竟触动了心事,公主这次是真正的黯然了。
展昭心里也是一阵感伤。是呀,这些年来,大宋对外实行绥靖政策。不仅仅是金银珠宝,还不断有皇室贵胄的妙龄少女做为和平的“礼物”被送往番邦,这些女子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听说,近期有辽国有使者多次往返,说是要为他们的太子和亲。不知又要轮到哪一府的姑娘了。我......我真的很怕。”说到此处,三公主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其实,她早就从后妃们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一点信息,好象辽国太子有意在大宋皇室直系血脉中寻找一个妻子。算来算去,她就成了首当其冲的侯选人了。
这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也是她喜怒无常的根本原因。她缠着皇帝哥哥派展昭来保护她,其实是心底一直有着对外嫁的深深恐惧。她读过王昭君的故事,知道在隆重地出嫁,流芳百世的传颂背后是一个女子凄婉的生命之歌。单于死后,昭君曾上书汉帝,要求回归中原。但汉帝不准,于是在兄终弟及的番邦传统下,昭君二嫁给单于的弟弟,最后在三十二岁那年含恨早逝。
因此,外嫁对公主来说简直是一个恶梦。于是她天真地认为,只要让展昭在身边,这个和亲的命运就不会降临在她身上了。因为,皇上对展昭这么器重,只要找着机会,她会好好地去求母后,去求皇上哥哥,把展昭赐婚给她!
展昭望着公主,这个刚刚还胡搅蛮缠的小魔头,此时却象一株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草,那么地无助,那么地让人怜惜。和亲,害了多少汉家女子的青春呀!一个国家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凭三尺利剑来保护自己国家的女子,还算什么男人!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皇上派给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他暗自对自己说。只有这样,才能扬我国威,才能让四邦臣服,才能不再牺牲我们的姐妹!他看着公主,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轻柔地给公主披上。
公主感受到披风带着展昭的体温,温暖着她。她抬头看着展昭,一双俏目之中竟似有着隐隐的泪花。
“公主放心,等展某回来后,公主绝不用去辽国和亲!”展昭毅然地对公主说道。
公主听闻此言,一双大眼惊异地看着展昭。他为什么说我绝不用去辽国和亲?难道他,他的意思是等他回来后,他就要向皇上请求赐婚吗?公主的心一下子就象那决堤的江水,奔腾起来。
“当真?”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定!”展昭抿着双唇,坚定地,重重地点头。
其实展昭的意思是,等他带领通达录的子民回来后,大宋国威大振,辽国士气大挫。大宋重振雄风,你辽国还有什么脸面来提“和亲”二字!可公主却全弄拧了,心里想的就是:展昭要回来娶我啦!
以后的日子里,公主是满心的欢喜,满心的指望。展昭就是有一千个脑袋,也想不到公主会曲解他的话到这个份上。他又何尝知道,就因为这句话,日后又是揪起一场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