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雪珠喃喃地开口问道:“您是指敛……”
荣妃此时忽然扶案而起,她神色凝重地自言自语:“肯定是这样。如果不是与那人有关,皇上怎会一反常态地去臣子的夫人?”
雪珠却好像回不过味来:“不会吧,敛贵妃如何能委身于裁缝铺?”
“这有什么奇怪,以前她在浣洗局不就是干这个吗?”荣妃斜睨了她一眼:“此女城府极深,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如今洛阳城中里里外外已被本宫的人盯紧了,她就是想回汉阳宫也没有门路,在这种情况下,她便想走些歪门邪道,没想到还真的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这……娘娘,您是不是多虑了。也许皇上就是对于这位妇人感兴趣,只是碍于礼数不能将她留在宫中,也许是打算过段日子再找个由头悄无声息地将她接进宫来。如今咱们已将此女处死,还将驿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全当出了意外。此事到这里不算了结了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吓唬自己?”雪珠脑袋依然没有转过弯来。
“你呀!白白跟了我这些年!”荣妃有些不满起来:“皇上是什么人?他若是能见色起意之人,如何能成为今日的九五至尊?他若是那样的人,本宫也不会对他一往情深。他是个用情至纯之人,虽然这与他的年纪与身份并不相符,他却依然如故,这也是最令本宫心动之处。只可惜,他的心却从未在古华宫中停留过。”
见娘娘忽然伤感起来,雪珠也手足无措起来。她虽然知道娘娘对于皇上颇为倾心,但是以荣妃性格,情意终是摆在利益之下,所以她并不认为娘娘在皇上那里用情能有多深。直到今天,她亲耳听到娘娘说的这些话,方才相信,当年她拼尽全力入宫,并不完全是为了本族一脉的荣辱,是有真情在里面的。
这也就解释了荣妃为什么对敛贵妃恨到刻骨,不顾诛联九族的危险也要将她置于死地。
“若是这样,皇上就算派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什么不会找着。”雪珠很有把握地说。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抢在皇上前面把贱人裁缝铺子找到,让她永远不能与皇上见面。”荣妃面容因为极端的忌恨而扭曲起来。
雪珠的神情,不敢多言,可是思前想后,终于大着胆子说:“娘娘,纵然要找敛贵妃,也不急于这一时。虽然娘娘家实力雄厚,但是今夜之事一出,必定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有出格的行动,只怕会引得圣怒。”
荣妃冷眼瞧了瞧她:“你也算说了句有用的话。本宫刚才在气头上,自然是想将那贱人早日除去才好,不过本宫心里却是如明镜一般,现在皇后正缠绵病榻,未来这汉阳宫中谁将主位隆康宫,结果难以预料。这个时候,最是不要节外生枝。”
“娘娘,所言极是,您虽然满心委屈,但是为了将来,还是忍上几日吧。”雪珠苦口婆心地劝道。
荣妃好像听了进去,笑而不言,她轻轻地抬起手道:“本宫乏了,扶本宫回寝殿去吧。”
宣德殿中,刘福全跪在阶下,连连磕头道:“老奴昏聩无能,耽误了皇上的大事,自请死罪。”
赵元提笔批着案上的折子,沉声道:“你先起来吧。”
待他合上折子,眼中的神情喜怒,只是平淡地说:“本来此事只是朕的一个猜测,但经这么一闹,却似坐实了一般,朕倒不能等闲视之了。”
刘福全缓缓抬起道:“皇上的意思是?”
“此事若是有人刻意为之,那情况就严重了。他们能抢在朕之前得到消息,放火烧了驿馆,这就表明了他们想要杀人灭口,断了线索。却不成想,反倒欲盖弥彰,证实了朕心里的疑惑。既然这样不如顺藤摸瓜,就顺着这条线索寻找下去。”赵元眼角眉梢无一不透着森森的严峻。
“皇上……”刘福全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了了一方只有巴掌大的有些焦糊的破布,双手呈给了赵元:“老奴在驿馆灭了火后带人进去查外驿馆似是被人泼了易燃的东西,短短一个时辰竟然被烧了个精光,但是天可怜见,老奴在一个断壁之下发现了一个女子的尸体,其他地方都已烧焦无法辨认,只有身下压着一块地方还有这样一块破布。老奴上绣的正是栀子花,于是就留了个心眼放在身上。因为此物晦气,再加上又很小,所以不敢马上呈给皇上,怕有污圣目。”
赵元气得一点他:“你也当差多年了,朕什么时候在乎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说完,赵元一把接过这块破布,越越阴沉。
“虽然这块布料极小,但也朕也能件衣服上的确有允央的手笔。”说到这里,赵元忽然沉吟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中已隐隐带着有些颤抖的喑哑:“她还活着,这是她在告诉朕,她要朕去找她。”
刘福全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不能相信敛贵妃能在那样滔天的洪水中存活下来。于是他试探地问:“那老奴便传话下去,在全城彻查所有裁缝铺子与绣坊。”
赵元点了下头:“好,速速去办!”
刘福全刚要告退,又被赵元叫住了:“不仅要彻查裁缝铺子与绣坊,还要将市面所有买卖的字画一一检验,若是有像敛贵妃手笔的一律买回宫来。”
刘福全点头道:“老奴遵旨。”
刘福全走后,赵元再也坐不住了,在宣德殿里来回度着步。虽然此时已快破晓,赵元一夜没睡却毫无倦意。他眼中已有血丝,神情却有无尽的欣喜,满怀期待地如同影青瓷插瓶边缘般清透泛着润白光芒的天边。
“允央,你在哪里?你一向养尊处优,何时受过民普通百姓的困苦,真不知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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