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回到星云殿之后,衣衫也懒得更换就软绵绵地扑倒在锦榻之上。她原以为自己迎来了一次新生,虽然只是帝辛宫中一个毫无自由的宠妾,每每要逢迎讨好,想尽办法护的自己周全,但毕竟是把她从失去林初的锥心之痛中解救了出来。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没有什么痛能比得上一个女人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所伤,那种彻骨的疼痛、冰冷、无助、不甘、愤怒,能瞬间抽空一个女人所有的灵魂。玉儿小时候,林初是她唯一的小伙伴;玉儿长大了些,林初是她青梅竹马的小男友;玉儿更大了些,林初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所以当林初选择了别人时,玉儿恨他恨到了极点,可当玉儿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他时,才发现自己爱他爱到了极点,爱恨纠缠的折磨让玉儿日夜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置身于火海之中,一颗心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熬煎。她想好好活着,可没有林初的生活她不知该如何继续;她想撒手而去,可毕竟这世上还有林初。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原本以为上苍仁慈,给了她一个没有林初的世界,让她可以有机会忘却伤痛,可如今却又遇上一个与林初那样相似的男子,妲己苦笑一声,拿起被子蒙住了流泪的眼睛。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他不是林初,他不是林初,他不是林初······可伯邑考的脸还是在她脑海中一遍遍盘旋。
“姐姐,大王来了。”蓉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道。
“知道了。”妲己依旧把头蒙在被子里不出来。
“美人,你这是做什么?”帝辛走进内室看到躺在塌上蒙着脸的妲己。
“妲己在外人面前失仪,有损大王颜面,故无颜面见大王。”妲己抽噎着说道。
“噢,美人可是还在生孤的气?孤只是担心你呀,你没有摔着哪里就好。”帝辛哄劝道。
“大王当真不怪罪妲己?”妲己掀开被子怯怯地说道,一双含情带嗔的丹凤美目泪痕点点,眼周泛着红晕,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面目。
帝辛平素坚硬的心肠也为之一软,伸手为妲己轻拭泪痕,口中柔声说道:“美人莫要委屈了,今日是孤多疑了,孤的妲己是个冰雪般高洁的女子,当初还以死相逼不愿伺候孤呢,孤最是知道的,哈哈。”
“大王~”妲己垂首含羞轻诉道:“妾身初见大王是太害怕了······大王是英明神武的天子,能伺候您······妲己怎会······不情愿呢~”
“哈哈哈”帝辛大悦,轻轻掐了下妲己的脸蛋,笑道:“孤都明白,只是孤念你身上有伤未愈,这几日不忍多来扰你静养,如今看你已好了许多,孤定会抽时间多来你这里!”
妲己将头埋在帝辛胸口不语,帝辛以为她少女含羞,又爱抚了片刻才离去。
妲己心内却是烦躁不堪,当日知晓自己的身份是妲己之时,她便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是侍奉帝辛。虽然她一再推脱,但心中也知道终有一日是要以身侍君的,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个时间尽量往后拖延,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说服自己能不那么抗拒这一切。但今日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就万分的抵触,她心底有了一个她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念头:如果自己必须要将身体奉献给一个男人,那她希望这个男人是伯邑考,而不是帝辛。
——
伯邑考与姬发在路上徐徐而行。姬发看着闷声不语的伯邑考,心中也着实又起了同情之心,打算问下大哥心中对子娇怎么看,就咳嗽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大哥,你觉得那女的怎么样?”
伯邑考依旧一言不发,姬发本以为自讨没趣,也打算继续噤声,不料过了一会儿,伯邑考突然说道:“我想,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啊?什么认错人了?”姬发莫名其妙。
伯邑考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噢!大哥,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被我推了一把的女人,可我问的是子娇!”姬发阴阳怪气地说道。
“子娇与我有什么相干?”伯邑考说道。
“那那女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姬发反问道。
“你······”伯邑考欲言又止,又叹息一声。
“大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尤物了?”姬发又凑过来小声问道。
“不要胡说!”伯邑考正色道:“那是大王的女人。”
“哼,大王都能做她祖父了。”姬发不屑道。
“又胡说!”伯邑考微露愠色,姬发马上不说话了。
回到比干家中,伯邑考将今日为大王献宝以及大王命他教子娇奏乐之事一一禀告。比干听罢,捻着胡须笑道:“看来大王对贤侄颇为欣赏啊,甚好,甚好!”
伯邑考勉强笑笑,再不言语。
姬发笑道:“世叔,你猜今日我们在宫中还遇到了何人?”
“这让老朽怎么猜,你这浑小子莫要装神弄鬼,有话直说!”比干笑骂道。
“就是那日在酒宴之上献舞的有苏部落的女子。”姬发说道。
比干一听,满脸笑意瞬间全无,问道:“那妖妇如今时时伴在大王左右了?”
“那倒没有,是我们在林苑等待大王的时候,她恰好也在那里,就遇上了。”姬发回道。
“唉,到底是不安于室的荡妇,见了外臣也不知避讳。”比干摇头道:“不过也怪了,近两日,朝歌城内不知怎么就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说这个妇人是妖狐所化,专门吃人心肝,你们可有耳闻?”
“还有这等事?好生荒谬!”姬发说道。
“这流言还说的十分真切,说是大王返回朝歌途中时,途经轩辕古墓,那里素来被认为是有妖狐盘踞的。只因那古墓中的一只千年白狐窥见了妲己的美貌,艳羡不已,便吃掉妲己,化作妲己的模样混入宫中了。”比干说道。
“世叔,不知这话是从何而起,可有什么凭据?”伯邑考问道。
“既是流言,哪里能查得到来处。只是那日在酒宴之上,妲己的妖媚之态不少人都是亲眼所言,所以信者居多,口口相传,如今已是街知巷闻了。”比干说道。
“唉,仔细想想···我都快要相信了!反正我平生从未见过那样的女人。”姬发深以为然地叹道。
“那样的女人是指什么样的女人?”伯邑考冷冷地问道。
“这个······”姬发觑了比干一眼,小声嘀咕道:“就是那样呗。”
伯邑考眉心微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世间哪有那么多妖邪,多是人心在作祟。”
“老朽也是这么想,定是有人故意传出这等流言,目的就是要除掉那妇人。”比干继续捻着胡须说道。
“那会是何人所为呢?”伯邑考问道。
比干轻哼一声,撇了撇嘴,良久才说道:“朝中惯会使这种诡计的人能是何人!”
“是闻······”姬发刚要开口,看到伯邑考正瞪着他,只好闭嘴。
比干看到这一幕欣然一笑,说道:“姬发啊,你还年轻,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不要胡乱猜测,即使猜出来也不要说出口。我们之间说什么都不妨事,只是隔墙有耳,任何时候多加谨慎都是必要的。”
“知道了,世叔。”姬发耷拉着脑袋说道。
比干不禁哈哈大笑:“好啦,世叔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们今日拜见大王也辛苦了,去歇息着吧。”
——
帝辛走后,妲己担心了一晚,生怕帝辛会突然来到星云殿。等到三更时分,帝辛终于没有出现,妲己这才浑浑噩噩歇息了半宿。
次日清晨起来对镜梳妆,看到眼睛下方一片乌青,妲己不由得连连叹气,她已然习惯了自己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痛惜不已,所以拿起粉英均匀地涂抹在脸上。自从来到这里,自己还是第一次这样憔悴地醒来,眼下侍寝已然是回避不了的问题,可心中想让伯邑考成为自己第一个男人的想法是那样强烈,强烈到她无法说服,无法抗拒。看着铜镜中那张上了妆后更加魅惑的绝美面孔,妲己唇边浮出一丝妖异的冷笑:我是妲己,不是玉儿。玉儿为林初活着,我妲己却要为自己而活,我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从此所有男人都是玩物罢了,我就要用这天赋美色,去主宰自己的人生!
“蓉儿,你悄悄出去打听下,问问教子娇奏乐的伯邑考每日是几时来到宫中,又是在什么地点教的?不要问我做什么,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是好奇随便问问,知道吗?”妲己屏退左右,对蓉儿吩咐道。
“知道了。姐姐,那个伯邑考你认识吗?昨天你怎么见了他就像发疯了一般?”蓉儿疑惑道。
“小孩子不要乱打听大人的事情!而且昨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完了!快去啦~”妲己点了下蓉儿的脑门儿,假意嗔怪道。
“不说算了,我还懒得听呢~”蓉儿撅着小嘴就走了。
“伯邑考”妲己轻轻唤着这个名字,冷不丁却在镜中看到自己一脸甜蜜的笑容,急忙敛容收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妲己,记住,男人只是玩物而已,你才是倾倒众生的女王!伯邑考,被我妲己看上,那是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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