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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叛徒!罪该万死!朕……朕定要诛尔等九族!”
山道上,满身是伤的青年脚步蹒跚,低语中充满了遮掩不住的怒火。
撕开了数道裂口的黑衣仍然能被看出它曾经的华贵,脸上的尘灰也难以掩盖青年五官的英俊。他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睛带着愤怒和仇恨,盯着眼前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前行着。
“吕不韦的走狗们一定在到处搜查朕……仲父,仲父。呵,真是个笑话……”青年惨笑着,“你中饱私囊,朕故作糊涂。你广招门客,朕置若罔闻。你与朕母亲的丑事,朕也忍气吞声。可现在,你居然妄图要和一个阉人一起,骑到朕的头——”
青年的声调越来越高,最后干脆站在原地骂了起来。可就在濒临爆发的前一秒,他把自己的情绪生生的压制住了。他僵硬了一秒,随后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重新瘫倒在了自己的剑上:“……呵,罢了,罢了……成王败寇,无需多言……现在的朕……也不过是条落魄的野狗……”
他重重的喘息了几下,伤口流出的血又多了几分。他转头看向了身后天边的落日,叹了一口气,有些悲凉地低下头,重新迈开了步子。他清楚,哪怕这次有幸逃离此处,自己也绝无活路。自己的伤口和体力,已经无法支撑自己走到安全的地方了。支撑他前进的,不过是“不能死在逆臣手里”这卑微的一点执念而已。
身后突然传来了甲片摩擦的碰撞声,随后便是越来越近的杂乱的脚步声。全副武装的甲士在青年身后列队站定,整齐划一得让人心惊。
“大王。”他们的首领说道。
青年的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了下去。伴随着一声长叹,他一点一点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他握好剑,转过身,用凌厉而威严目光扫视着追兵,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躲躲藏藏的眼神,无人敢和他对视。在夕阳的金光下,他宛如一只伤痕累累却仍傲然挺立的虎。
察觉到己方士气下降,为首的甲士大喊道:“吕相邦有令,得嬴政人头者,赏千金,拜将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兵们眼中的畏惧渐渐被贪婪取代。他们一边脚下朝前蹭着,一边用眼睛打量着青年,估测着他剩余的战斗力,心中盘算着自己第几个上才能无伤地坐享其成。
“来!谁敢!?”
青年一声断喝,用手中长剑的剑尖在地上重重一顿,引得剑刃发出铮铮的鸣啸。末路的英雄,同样也是英雄。伤痕累累的虎,依然能哮震山林。
士兵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一瞬间被冲散。他们立刻退回了原地,开始重新计算与青年以命相搏的风险。
看着追兵们的样子,青年又叹了一口气,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他举起了剑,把它端到了自己面前。看着乌黑的剑刃上映出的那个有些狼狈的自己,他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
“悠悠苍天,何薄于朕!”
青年摇摇头,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看着追兵们,高声说道:“来!与汝上将军!”
士兵们仿佛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一般,纷纷张大了嘴巴和眼睛。青年正欲自刎,突然,一阵风从身后吹过,飞扬的花瓣温柔地抚过青年的脸,打断了他的动作。从他身后突然掠出了一道白影,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十几名追兵立刻就不动了。他们保持原姿势站了几秒,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士兵门宛如拉开的幕布一般接连倒下,在“幕布”身后,一身白色纱裙的女性正慢慢地把细长的刀刃收入鞘中。
一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青年的剑,一点一点把它推离了青年的脖子。他回过头,看到了和他同样一身黑色华服的青年男性,在他身后还有同样衣着不凡的几名女性。看到青年略显紧张的脸,黑色华服的男性温和地笑了。
“天无绝人之路。放弃这种事,可不适合陛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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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吧。”
破屋内,月夜给青年递了一碗速食汤。按照秦国的法律,月夜这群人就是八个黑户加一个通缉犯——没有照身帖的人,连最破旧都乡村野店都住不了。于是月夜只好找了个破屋权当是临时据点,拿出了达·芬奇给他们准备的速食汤来代替正经的饭菜。
青年的一身伤都被月夜治好了,所以他也不疑有他,用嘴唇确认了一下汤的温度后,几口就把汤喝完了。
“好汤。”
“只是占到了科技的红利而已。”月夜说道,“还需要吗?”
“……为什么要帮朕?”青年沉默了半晌,说道。
“我不是说了嘛,我们要回收一种叫圣杯的东西。”月夜耸了耸肩。
“若此物是奇珍异宝,为何不将朕献给吕不韦?”青年说道,“以吕不韦之财,这天下珍宝,还不是任君挑选?”
“不可。”月夜摇摇头。
“不可?何以不可?”青年反问道。
“舍龙虎而事虫蚁,弃正道而取污邪,非君子之所好,亦非智者之所为。”月夜说道。
“哈哈哈哈!”青年大笑起来,笑声中有几分发泄的味道,“若无诸位相助,朕此时恐重伤而死矣!狼狈如此,怎可称龙虎,怎可称正道!”
月夜摇了摇头:“一时之成败,不可以此论正邪。灼日尚有西沉之时,何况于人?”
青年摇了摇头,说道:“朕不懂你们未来人的想法,你们可真是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在您看来也许确实如此。但在我们看来,我们……”月夜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哦?”青年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吕不韦如日中天,权倾朝野。若入其府,则卿等皆可拜为上宾,不可?”
“不可。”月夜答道。
“秦之外山东诸国,魏、赵、齐、楚等,皆兵利而马壮,民富而国强。若卿等投之,必位列将帅。不可?”
“不可。”月夜摇摇头。
“既然如此,卿等可携剑游天下。以卿等之能,无人可挡,无人敢拦,诸侯皆有血溅朝堂之危。若以此为基,得七国之惠,广收门客,厚积而薄发,一朝起兵,则霸有天下。不可?”
“不可。”月夜笑着说道。
“呵。”青年冷笑了一声,随后笑声一点点放肆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世的历史,居然是这样的吗!?”
月夜明白,青年已经猜到了那个“正确”的未来,也猜到了他自己被后世所记载的身份。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月夜能感觉到,青年对他们的那最后一点将信将疑消失了。
青年的情绪爆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他克制住了。他看着月夜,又看了看他身后围成一圈吃饭闲聊的女性,思考片刻后,他站起身,给月夜行了一礼。
“秦王嬴政,若幸得先生不弃,愿奉先生为师,拜先生为上卿。”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