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毕修筠醒过来已经是中午。
他衣服也没换,鞋子都没脱,倒在床上,手边还夹着一根抽完的烟。
他把那根烟随手扔进垃圾桶,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
大部分都是钱秘书,顾清泽几个人打过来的。
还有几个,是毕书友和许淑萍的电话。
男人就这么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吊灯发呆。
一切都没什么不一样,好像这个家宋清欢从没来过一样。
可是空气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她的味道。
枕头上还留着她的长发,之前每一次毕修筠收拾床铺的时候,总会在床上捡到她的头发。
家里有了女人的气息之后,便会到处都有头发。
宋清欢有几次还一直在埋怨,打算心一横去把头发剪了。
毕修筠喜欢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每次她在他身下,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她的肌肤白皙如雪,整个人妩媚妖娆,总会让他更加兴奋,也更爱她。
只是如今,床上只有自己,和她睡过的枕头。
就连被子上,也都是她的味道。
小丫头常用的那一款柠檬味的沐浴露。
缓了缓神,毕修筠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毕书友的电话。
几秒过后,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在家?”
毕修筠没出声,握着手机听筒,过了许久,才扯着嗓子开口道,“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威胁我们家小丫头,会不会有违大学教授的作风?”
他的声音嘶哑又低沉,语气里满是疲惫。
毕修筠看不到父亲此时此刻的表情,但是也能想象得到。
“毕修筠!为了那么个狐狸精,你把自己搞成这样!”
男人一笑。
狐狸精。
呵呵。
“我上辈子是纣王,就喜欢狐狸精。”
“你!”
毕书友被气的说不出话。
毕修筠从床上坐起,扯了扯颈间的领带,这才提醒道,“您大概没忘记,很早之前,我出活动,被砸的那件事儿吧。”
听筒里面瞬间没了声音。
这事儿毕家二老都知道。
那时候组合刚刚出道,毕修筠四个人去给代言的美妆产品站台。
只是当天是在室外活动,暑假炎炎,平城又总是处在气旋的中心地带,被台风直接扫荡了一圈。他们几个刚刚跳完一支舞,大风大雨突然袭来,头顶的灯箱被风吹的猛地砸下来,毕修筠一个箭步,推开了沈隽,那灯箱直接砸在了他大腿内侧。
因为这场意外,他在医院整整躺了两个月。
后来便如江临川所说,医生确诊伤到了筋骨,可能会影响生育。
所以宋清欢来的时候,几个男人欣喜若狂。恨不得立马让她爬上毕修筠的床,给她制造机会,打医生的脸,证明毕修筠是个男人,还是个健康的男人。
毕书友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开口道,“那丫头知道这事儿吗?”
毕修筠讥笑一声。
“本来不知道,不过在您骗她不孕不育之后,我决定让她知道了。反正没了我,还有川靖,家里要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就给川靖好了。”
“毕修筠!”
毕书友被他气得血压一下子高了起来。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人长得帅,事业有成,做事雷厉风行,怎么偏偏就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男人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阳光,没什么表情。
过了许久,毕修筠像是自嘲一般的开口道,“我这二十几年,快三十年,从来没有这么想得到一个人。”
想要她的全部。
她的人,她的心,她的笑容和眼泪。
想要她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他多希望,重新回到舞台的那一天,站在身侧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她。
毕书友捏着手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毕修筠,为了这么个女人,你是打算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是么。”
中年男人的语气很淡,没有用疑问句。
“这样也好,反正流欢影视也不是您创立的。我身上现如今,也没有您的东西。若是要在清欢和您之间选一个的话,那我这个纣王,还是要狐狸精。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行,毕修筠!你给我等着,若是以后这女人弃你而去,你不要来求我!”
毕修筠勾唇一笑。
“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不过还是谢谢你和妈,给了我这条命。”
毕书友气势汹汹的挂断了电话。
许淑萍在旁边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你跟修筠说这么重的话做什么,这小子向来听话,你干嘛非要跟他过不去,现在好了,被那么个女人搅得,家也不回了,现在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呜呜呜……”
毕书友怒气冲冲的瞪了她一眼。
“你就知道哭,你儿子被那狐狸精勾去魂儿了!我没这样的儿子!”
毕书友扬了扬手,起身回了卧室。
毕修筠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从裤子口袋里翻出那对戒指。
想来现如今,也用不上了。
男人从床上起身,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到达凤凰山公墓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毕修筠抱着一束百合,又提了罐女儿红。
他找到宋建国和宋婉然的墓碑,颓唐的坐在了地上。
把那束百合放在宋婉然的碑前,毕修筠给宋建国倒了杯酒。
“今天主要是来看叔叔您的。”
男人嗓音嘶哑,眼底染着深深的黛青。
“挺奇怪的吧,今天我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抬手,蹭了一下自己已经长出来的,明显的胡茬。
“叔叔,欢欢那天和我说。她没给人刮过胡子,我是第一个。”
“我挺幸福的。总是她的第一个。”
第一个找的金主爸爸,第一个男朋友,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可是这丫头,现在留我一个人,跑了。”
男人说完,眼眶突然泛了红。
“其实挺奇怪的。有时候我也会问我自己,不就是一个女人么,我至于这么爱她么。”
顿了顿,毕修筠突然轻声一笑,像是在自嘲。
“但是,我就是爱她。还爱了整整十年。”
十年。
“她在小巷里,拉着我的手跑的时候,我好像就爱上她了。”
无法自拔,时至今日。
她的眼睛,要比天上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
毕修筠叹了一口气,男人消瘦的身影陷进阳光里,“叔叔,我会等她回来的。我相信,她会回来。”
“如果,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帮帮我,让她,早点回到我身边吧。”
“我……不能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