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御书房,璟帝赵曜伏案,御笔朱批,小山似的奏章削掉大半,贴身太监曹振小心端上一盅茶水,“万岁爷,您歇歇吧!万岁爷不是铁打的,累坏龙体。”
赵曜搁笔,抬头,凤眸微眯,龙书案上的宫灯,照见他绝美的侧颜忽明忽暗,“宫里这阵子没闹鬼吧?
“回皇上,自上次宫里传出有鬼魂出现,奴才加派人监视许多日,没有任何异常。”
赵曜抿紧唇角,目透幽光,“把人都撤了,惊扰她不得安宁。”
曹振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英明睿智,不信鬼神,说这番话,曹振心头徒然浮上一丝凄苦,心里为皇上难过,淑妃娘娘走后,皇帝整日埋头政务,笑容更少了,不像二十几岁的人,孽缘。
“老奴看皇上还是出宫去一趟恩禄寺,上几柱香,佛祖保佑后宫平安。”
曹振心想,这半年皇上去了无数次恩禄寺,淑妃娘娘的牌位放在寺庙里,他心里明镜似的,后宫无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淑妃娘娘。
皇帝的声音响起,“过几日,闲了,朕去一趟恩禄寺,有日子没去了。”
苏琉璃住在恩禄寺里,日子越来越滋润,自发现出去外面的通道后,吃的用的,源源不断弄进来,苏琉璃过着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生活。
苏琉璃的小院在寺庙紧后头,寺庙里的女尼,除了送饭过来,没事不敢打扰,后院荒芜,吴安无事,清除掉院子里的杂草,开出一块菜地,住上小葱,小白菜,蘸酱吃个新鲜。
苏琉璃关起门,在自己一方天地,过起自给自足的惬意的小日子。
不过苏琉璃不敢掉以轻心,小六子出去采购,都是等到天黑以后,三五日出去一回,太频繁了,怕露出破绽,寺庙里的女尼发现。
小六子借出去买吃食,搬回两盆兰花,一盆程梅,一盆紫云,苏琉璃看这两盆花是兰花中名贵品种,便吩咐道;“拿上我的名帖,给德阳长公主送去,就说苏琉璃孝敬长公主,给长公主请安。”
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小六子和吴安捧着两盆花送到东院,回来乐颠颠的说,长公主赏赐每人五两银子。
苏琉璃与长公主素未谋面,德阳长公主一心向佛,不理世间俗事,但对她不同寻常,苏琉璃百思不解,还有一宗,也让苏琉璃隐隐不安,那就是寺庙里的女尼们好像对她很提防,苏琉璃闲来无事,偶尔去前面走走,或吴安和小六子、金钗几个去前院,女尼们很戒备,苏琉璃一个皇帝嫔妃与寺庙里的女尼无甚瓜葛,两下里生疏,大概各怀鬼胎,相处竟都有些不自然。
小六子连着几日溜去街上,见了世面,回来口若悬河,绘声绘色讲京城的热闹,“正阳街几家馆子,整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苏琉璃来了兴致,“都卖什么好吃的?”
“陆家包子、烧饼,豆腐脑,豆腐脑那叫一个嫩,跟鸡蛋羹似的,糖烧饼,咬一口酥得直掉渣,那叫一个香甜。”小六子一脸陶醉。
“你明日买回些尝尝。”苏琉璃舔舔嘴唇。
“小主,包子刚蒸出来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六子道。
金钗怂恿,“小主,憋了这些日子,不如今晚出去散散心,人不知鬼不觉。”
苏琉璃动心,镇日窝在寺庙里,巴掌大的地方,气闷,出去逛逛,少时便回。
遂道:“逛街不能这样大摇大摆,万一惹出事,就麻烦了。”对小六子道;“你去弄几身出门穿的男人衣裳。”
“奴才等下天黑就去。”
日落,小六子从洞里爬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回转,手里捧着几件男人杭绸衣袍,苏琉璃和金钗个子矮小,苏琉璃打扮成少爷模样,金钗和小六子打扮作小厮,吴安留下看家,以防寺庙里有人过来,好应对。
装扮停当,苏琉璃又仔细检查一遍,看无不妥之处,才放心,几个人来到后院墙根,小六子和吴安搬开堵住洞口的石头,木门打开,小六子先探出身子左右看无人,钻了出去,站在洞口望风,少顷,苏琉璃从洞里爬了出来,紧跟着是金钗,等三人相继出去,吴安把洞口木门关上。
小六子这一带走熟了,前头带路,三人来到正街,果然,夜晚街道两旁店铺高挑起红灯笼,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小六子领着二人来到桥西,一家挂着幌子‘陆家包子’的饭馆,店门面不大,三人进去一看,赶上饭口,座无虚席,正好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刚走,空出一张桌子,苏琉璃三人急忙过去占位。
这时,跑堂的伙计领着几位客官,殷勤地往这张桌子让。
小六子和金钗动作麻利,一屁股坐下,一面一个占住位置,那几位客人像是过路的商贾,一主三仆,其中一个年轻小厮,看有人抢先占了座位,不高兴地扬声道;“识相的快起来,这是我家爷的座位。”
小六子把腿往空椅子上一横,不甘示弱,“先来后到,我们先占的,凭什么让?”。
“不得无礼。”苏琉璃低喝道,朝他递了个眼色,对那个衣袍华丽看似主子的年轻公子抱拳,“承让。”
金钗抽出绣帕铺在椅子上,让主子坐,那个小厮还想争执,被那年轻公子摆手拦住。
伙计忙打圆场,对年轻公子道;“这位爷,小的再给您找地。”
正巧旁边一张二人桌上的客人吃完,离开,赶紧把这伙人让到旁边桌上,生怕两下子一言不合动粗。
苏琉璃看那个年轻公子举止雍容,有高贵清华之感,心想,这人气度不凡,绝非一般商人,定是出身皇亲贵胄,官宦人家,开罪不得。
正巧那年轻公子朝她看过来,苏琉璃拱手赔笑,“方才多有得罪,仁兄这顿饭,算在在下账上。”
那公子微微一笑,抱拳还礼,“承公子好意,心领了,多谢!”
小六子那厢摆阔,拉长声道:“店家,你这店里包子都是什么馅的?”
店小二嘴溜,“本店有猪肉白菜馅包子,牛肉包,驴肉馅包子,马齿笕馅包子,笋干肉馅儿,豆角馅、韭菜鸡蛋……”
“一样来一屉。”小六子这几日花钱花惯了,一拍腰间鼓鼓的荷包,一副财大气粗豪气。
苏琉璃恨不得踹这奴才两脚,这狗奴才兜里有几个钱,找不到北了,京城乃天子脚下,到处是达官显贵,那容得你个奴才显摆。
包子铺老板过来,看这主眉头不皱,一气点了这么多,态度分外热情,殷勤叫店小二端茶倒水,倒把对面那年轻公子闪在一旁,那脾气冲的小厮张口要打抱不平,被主子拦下。
包子上了五六屉,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汤汁四溢,小六子似气那个小厮,边吃,一个劲说,“好吃。”
那小厮气得鼓鼓的。
苏琉璃看旁边桌上空空的,让金钗端过去两屉,那公子微笑,“谢贤弟。”
苏琉璃朝小六子直瞪眼,小六子低头不敢张扬了,那公子低头笑,心里琢磨,这人哪里见过,面熟。
苏琉璃主仆吃过饭,算了饭钱,离开,紧跟着,那年轻公子带着下人相继离开。
年轻公子出了包子铺,跟随他一年长老家人道;“爷,方才那个少爷吃饭斯文,一小口小口吃,长相俊美,像个娘们。”
“她本来就是位姑娘。”被唤作爷那位公子看着苏琉璃三人离去的背影,还在想哪里见过,拍拍额头,最近记性不大好。
“爷怎么知道她是位姑娘?”
“没看见她扎耳洞,那个小厮是个太监。”
老家人道:“爷怎么看出那小厮是个太监?”
“那个小厮没有胡须、喉结,声音尖锐,举止扭捏。”
“难怪那位少爷说话嗓音细,原来是位姑娘。”
年轻公子的笑容消失,低沉声道:“跟上她们,查查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