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奴城北十里
高大的城郭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遥遥在望的还有那三座白骨累就的京观!
午后的天空,墨云翻滚,压城欲摧!
比天空更阴郁的,是我的脸色。
没有刀光剑影,不见鲜血淋漓,未闻哀号**。
搬起、扔下、填土。。。。。。士兵们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一万五千次!
随之消失的,既有一万五千条生命,也有我作为穿越众的可笑的优越感。
当所有的知识、智慧、阅历、经验毫无保留地转化为杀人利器的时候,我甚至会对多达一千八百年的进化优势心生反感和厌恶。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从这点上来说,我离“猛士”还差得远。
“卧虎大人为何一脸惆怅?”
我回头看时,蹋顿已经策马赶了上来。
“有吗?”我苦笑了一声,说道,“难道要一脸喜气?给个理由先。”
“大人百骑出京,兵行险道,三战功成!遍观历代,出大人其右者,鲜矣!”蹋顿唏嘘道。
“就算后人将我与霍票姚等量齐观又如何?”我惨然一笑。
“您孤身北上,为的不就是彪炳史册,超越先贤么?”
“诚然,霍去病、卫青、窦宪、陈汤皆是盖世名将,他们改变了很多东西,也什么都不曾改变。所以,即便超越了又如何?”
“‘改变了很多东西,也什么都不曾改变’?”蹋顿喃喃自语,摇头道,“大人的话太深奥了。”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问题是,匈奴灭了,羌人来了;羌人平了,鲜卑崛起;鲜卑内乱了,乌桓又内侵了。。。。。”我冷笑一声道,“就算以后你们乌桓臣服了,胡汉之争就会停止?就算胡汉之争停止,大汉朝‘易子而食’的惨剧就不会上演?就算躬逢盛世,不再‘易子而食’,那样的世道又能持续多久?何况,所谓的盛世也就是饿不死人而已!”
“那真正的盛世又是何种景象?”蹋顿兴致勃勃问道。
“哎,没法说。。。。。。”我朝蹋顿的身后努努嘴道,“就像你,挑来挑去不就挑出四十八个人么?”
“宁缺毋滥,其他人某都信不过。”蹋顿叹息道。
“有四十八个人陪你出生入死,知足吧!”我叹了口气,振作精神,举起马鞭遥指卢奴,大声道,“能不能三战功成,看你了,兄弟!”“请大人放心!”
。。。。。。
卢奴城中国相府
大堂之上,轻歌曼妙;食案之上,珍馐罗列。
张纯与蹋顿同席而坐,把酒畅饮。
张举与达靡卑勾肩搭背,宾主尽欢。
张纯给予了盟友最高规格的礼遇。
皇甫山变成了达靡卑的弟弟——达靡贵,我和张纯的从事王政隔席而坐。
我除了宴会刚开始时自报家门之外,基本都保持沉默。
言多必失——根据我的了解,张纯不但残暴,而且多疑。
虽然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贤弟”,但张纯却只肯让蹋顿带五十个人进城。更过分的是,他居然以“庙小难容菩萨多”为由,让“乌桓”大军在城外十里扎营!
虽然同为世家子弟,但张纯不比王芬,他是武人出身!一个童渊就足以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
五十个人在固若金汤的卢奴城干掉张纯?
如果这事都能干成,明天我就带着甄家人把鲜卑平了,后天就越过葱岭,荡平欧亚大陆!哈哈!此外,整个冀州不都是要割掉的么?他累死几百个民工就为了给乌桓人做嫁衣?
张纯是不是有别的图谋?
邺城那边的消息封锁不了几天的,到时就麻烦了。
时间不等人!
过了今晚,我都不知道戏文该怎么唱了!
。。。。。。。
“王从事?”我把身体朝王政凑近了一点。
“何事,达靡贵大人?”王政挤出几许微笑应道。
“喝酒啊!还能干嘛?”
“请大人恕罪,卑职不胜酒力。”王政意兴阑珊道。
“兴致不高嘛,王大人!”我目露不悦之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政冷哼一声接道,“与尔这胡奴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嗯?有民族主义倾向哦!
“什么鸟语,老子不懂!”我嘟囔了一句,继续试探道,“哎,王大人,我听部落里的兄弟说,你们汉人婆娘皮白肉嫩,就是奶子小,屁股小,真的假的?”
“衣冠禽兽!”王政狠狠瞪了我一眼,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哼!你个算里吧唧的书呆子!”我鼻孔里出了冷气,继续挑逗道,“衣冠禽兽再不济也好过你们吧!”
“此话怎讲?!”
王政上钩了!
“没错,我们的确是衣冠禽兽,不过那是对你们汉人!”
“我华族礼仪之邦,孝道治国,文治灿然,你这番奴有何资格妄作指摘?!”
“你们叫我们胡奴,我们叫你们汉狗,知道不?对待狗,自然是以禽兽之道嘛!”
“你。。。。你!”王政咬牙切齿,怒不成声。
“哼!可是,胡奴对胡奴是很好的!汉狗对汉狗怎么样呢?”
“怎么样?”
“连禽兽都不如!”我朝城外京观的方向努努嘴,冷笑道,“咱们部族相争,打完仗还知道掩埋对手的尸体呢!那个京观里埋的是啥玩意?您别告诉我那是革命烈士公墓啊!”
“。。。。。。”
“还有,咱们修王庭的时候,可没把族人的尸体扔在城墙根让狗啃吧?”
“。。。。。。。”
“难道这就是礼仪之邦用孝道治出来的文治灿然?我倒想问问,谁更配得上“衣冠禽兽”这四个字啊?”
临了,我不忘加了一个“嘿嘿”增强语气!
王政牙关紧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憋了半天楞是憋不出一个字来予以回击!
王政能坐在这里喝酒,肯定是张纯的心腹;
王政能有这样的反应,肯定还是个人!
是人就好办,就怕不是人!
天无绝人之路啊!
“气大伤身!咱们是盟友,席间戏言,调节气氛嘛!”我拍拍王政的肩膀,举杯敬道,“来,走一个!”
张纯此时正与蹋顿推杯换盏,谈笑甚欢。王政向他们投去愤怒的一瞥,咬牙嘟囔了八个字——“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什么什么奸,什么什么气?您不能欺负俺没文化啊!“我提高了分贝,大声问了一句。
“何事喧哗?”张纯朝我和王政这边问道。
“嗨,张国相,找您手下喝个酒为何这般艰难?哼,你们汉人便是这般待客的?!”我不悦道。
张纯朝我拱手致歉,吩咐王政道,“王从事,达靡贵大人乃是本官请来的贵客,不可疏慢!”
“国相大人,今日焐燥,卑职日间耳晕目眩,眼下已是不胜酒力。故尔,下官想先行告辞,还望诸位海涵!”王政辞行道。
“真是扫兴!”张举龃龉了一番,拿着酒杯朝我走来,“就让吾来陪陪达靡贵大人!”
“张举,你地,大大地好!花姑娘地,有木有?”我与张举积极地进行互动。
“哈哈哈!达靡贵大人真是风趣之人!”张举忍俊不禁。
。。。。。。。
我被张举灌了三杯,假装吃不消逃席而出。
李翻译会意,片刻之后便找了出来。
我:速速派人打探王政住所!
李翻译: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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