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轻风吹起额前的碎发,日头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只觉得舒服。
萧瑾欢甩着胳膊,噙着笑意,大摇大摆的走到营台时,马场里的较量还在继续。远远的冲着琮儿点点头,她驻足看了一会。
扫了一圈场中的身影,在她这,也不过落得个平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想来不是所有人都是喻之燃,也不是所有人只远远的瞧个身影,就能让人觉得惊艳。
不过,这种活动嘛,无非就是为了热闹,这一目的达到了就好。至于什么风姿绰约的风采少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手笔。
有是幸事,没有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不过,她觉得还是有几个是最好的。
瞧瞧今年围猎来的这一群人,多的是意气风发,恣意潇洒的年轻人,想来会添上不少的风采,再加上几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说不定都能花团锦簇了呢。
萧瑾欢这会儿打扮的清新脱俗,喻之燃一直觉得这样才是她。
她那双眼睛,不用过多华丽的首饰来衬托,便已经十分婉约动人。添上,反倒多余。
他想,那日回朝,他能一眼就认出从醉仙楼里踏门而出的萧瑾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那日穿的也和今日一样素净。
没有了过多的金银首饰,他的注意力自然放在了那张清丽的面庞上,也自然轻易的就将她认了出来。
萧瑾欢踏进这方营台,落座的都是在此观看场中情景的高官贵臣,见她过来,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除了坐在最中间的萧琮。
萧琮添了杯茶水,勾了笑,指了指左侧的位置,“皇姐坐这。”
萧瑾欢颔首,承了众人的礼,听从他的话,坐到了他的左侧,只是她左手边的位置倒是空缺着,萧瑾欢望了望萧琮,只见他脸上挂了些不可言喻的笑意,萧瑾欢便也知晓这位置是留给谁的了。
何时见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她都已经来了,也断没有逃的道理,她心气儿高着呢,可不是什么临阵脱逃之人。
深吸口气,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刚刚马场上最具风姿的惊艳少年此时正坐在下手,想起了那夜发生的事,萧瑾欢不觉脸有些泛红,随即将视线移开,并不想再见他。
喻之燃黯了黯神色,随即勾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来,她是在等谁?
喻之燃看的分明,她将视线在他这停留了一瞬,便将目光移向了营帐入口,再没有移开,明显是在等着谁的出现。
起码此举落在喻之燃的眼里,她是满怀期待的。
“南平郡王到!郡王妃到!”门外通传的声音想起,喻之燃清晰的看见萧瑾欢在听见这个声音之后,身子都更直了些,甚至往前探了探。明显的情绪波动使得喻之燃清晰的知道她在等的人就是他。
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南平郡王还是位年事已高,慈眉善目的老人,并不是他此时见着的这位谪仙般的年轻人。
一身白衣,眉目间掐进了柔意,整个人给人感觉很是温和,与之相比,身后跟着的这位姑娘,逊色了不是一星半点。
看样子老郡王已然将郡王之位传给了这位,喻之燃跟着身边的人起身行礼,突然间记起当年似乎隐约听说过郡王府一家是来了京城,既然回了京城,为何又要搬回南平,这一点倒是奇怪。
在喻之燃的印象里,似乎听闻圣上当年隐约提了那么一嘴,“南平郡王奉旨回京,可能是要落家京城不走了,今日皇姐和我还要去见上一见呢。”
他那时不过十几岁,正在为了一些事烦心不已,根本没空去管这些事。
喻之燃此时心里只剩不爽,这两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那么直直地对望着,说不出的感情流转在其中,让他很是恼火。
皱了皱眉头,整个人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最后还是萧瑾欢先移开的眼睛,低下了眉眼,整个人看起来没来由的乖巧,哪有半分当日晗欢阁的活泼。
若是忽略掉那日他隔墙挨的骂,他怕是要觉得多年不见,她出落成了位柔情似水的大家闺秀呢。
“郡王舟车劳顿,不必如此多礼。”萧琮适时的开口,给他赐了座,正落座于萧瑾欢的左手边,萧瑾欢伸伸胳膊就能碰得到的地方。
喻之燃沉了沉心绪,表面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此时更夹杂了许多生人勿近的气场,搞得坐在一边的沈默如觉得冷清,往边上移了移。
“多年不见,郡王可还好?”萧琮寒暄道。
那南平郡王笑得也柔和,喻之燃看的出来那人骨子里都突出了温柔,也是个安静亲和的人。
“劳烦陛下挂念,郡王府一切安好。”
萧琮笑开,“这南平一带有你,朕心安定的很呐。”
沐清研淡淡笑道:“陛下谬赞。”
“郡王妃日夜贴心的照拂着,辛苦了。”
沐清研神色略微冷了冷,那位郡王妃倒是瑟缩了几下,有几分害怕的样子,怯生生的回道:“本是妾身该做的。”
萧琮笑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今日还未围猎,众卿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明日围猎开始,诸位可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
自始至终,萧瑾欢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捧了杯水一点一点的往嘴边送着,身后的灵儿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一直在那两人身边流转。
喻之燃忽然觉得眼不见心不烦是句好话,他好端端的干嘛要在这盯着他们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沈默如摇摇头,轻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这茶这么酸呢?”
林逸之憋了憋笑容,尽力的想将嘴角上扬的那点给压下去,他觉得沈督尉给人找刺挠,故意挑事的性子,还真跟公主一摸一样。
偏偏他还装出来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奇了怪了。”
以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说道:“难不成谁泡茶的时候把醋坛子给打翻了?”
林逸之喝进嘴中的茶差点没忍住喷出来,一度十分诧异他是怎么做到将这话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的,又看了看坐在最上边的两位尊贵的萧家人,觉得这可能是血脉的问题。
“别来无恙。”
萧瑾欢左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低着眼眉,乖巧极了。
“欢欢。”
萧瑾欢整个人僵在当场,神色都有些涣散,甚至于手中的水杯差点脱手砸了。
喻之燃还真就看不惯她这么乖巧的模样,不愿再看将视线移回到了眼前的小桌上。
闷头将茶水倒进了口中,想要去一下心中的苦涩,却没成想灌得太急,有些呛到,咳了两声。
沈默如适时的递过帕子,喻之燃道了声谢,就见着沈默如似笑非笑的神情,此时正摇着扇子,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光看着他。
视线再移了移,那边偷笑的林逸之在撞见他的神色之后适时的将视线躲开,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不得不说,林逸之还有些佩服沈督尉的胆量。
或许这就是仗着身份有恃无恐吧。
沈默如转了转眼珠,故意凑近道:“小国公,你有没有觉得,这南平郡王与郡王妃不太相配啊?”
林逸之也往那边故意靠了靠,竖着耳朵,想要听的清晰些。
喻之燃顿了顿,视线移到那位郡王妃身上,“沈督尉何出此言?”
沈默如笑笑,“就是觉得在这么一个谪仙般的公子身边,被埋没的一点光辉都见不着了。”
话中别有深意,喻之燃自然是听的出来。譬如某人此时的注意力哪还能分散出来,低眉顺眼的一副柔弱的模样,看的他心里烦躁。
“郡王喜欢,自然能感受得到郡王妃的光彩。”喻之燃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沈默如啧了两声,摇摇扇子,“是嘛,可我觉得在他心里这光彩不在这郡王妃身上啊。”
喻之燃顿了顿,忍住自己想拎起这家伙打一顿的想法,不停的告诫着自己,这是她的表哥,切莫动手。
喻之燃不再言语,面上也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沈默如晃着脑袋,觉得今年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摸了摸下巴,望了望台上那位挂着温柔的家伙,觉得这情啊,真是不得了的东西,能将那位不着边际的金枝玉叶,活生生的整成了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
今年围猎怕是又有好戏看喽。
心底的开心漾到脸上,林逸之怎么看怎么觉得沈督尉的笑容有些诡异,他看着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忽然间沈默如想到了什么,又凑近到林逸之这边,拿着扇子挡着,躲在后边,带着不怀好意的向林逸之问道:“你觉得,谁能笑到最后啊?”
林逸之看着沈默如两眼放光的神情,突然间就觉得公主可怜了,怎么能摊上这么个表哥。
见他久久不回答,沈默如撞了撞他的胳膊,“说话呀。”
林逸之嘴角抽了抽,“小臣觉得,一切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沈默如觉得没劲,白了他一眼,抱怨道:“用不用这么严谨啊。”
林逸之叹了口气,他是公主的表哥,他可不是啊,有些人他沈默如惹得起,他林逸之可惹不起啊。
“殿下,小臣惹不起。”
沈默如一脸的不赞同,“那就是个小丫头,有什么惹不起的,你尽管说,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信你个鬼!林逸之心里暗骂道,一旦出了什么事,定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身上,这种事情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在这上面不知道吃过多少亏了。
“督尉觉得呢?”林逸之聪明的将话题转到他那边去。
沈默如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半响,“我总觉得,”沈默如向身后摆摆头,“是那家伙。”
林逸之想了想,也认真的回答,“督尉,郡王爷已然娶妻了。”
那郡王爷本就娶了妻,但从这一点上来论,就已经再不占先机了,公主的驸马爷,那可是国婿,自然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可能了。
因而林逸之觉得沈默如问他这个问题简直是无聊,他的言下意无非就是喻霖和南平郡王之间做个选择,那从这点上来看,当然是小国公了。
沈默如觉得他不上道,“娶妻又怎么了,休了不就完事了。”
“……”
是林逸之小瞧了沈默如,没想到他竟是个丝毫不顾及道德纲常的混账,这话竟也说的出口。
“毕竟曾经也是跟欢儿有过那么一段的,说不定就后悔了呢,”沈默如坐的愈发的懒散,“我倒是觉得这位南平郡王为了欢儿,还真能做出疯狂事。”
“那沈督尉还觉得会是小国公?”林逸之有些好奇。
沈默如当然觉得这南平郡王若是真铁下心来,同欢儿死灰复燃是极有可能的,只是他总觉得这喻之燃是个变数。
不知为何,沈默如觉得若是喻之燃在,欢儿同这南平郡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是觉得有他在,不管这南平郡王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什么用。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对喻之燃这般看好。
“你不懂,情这一字最难捉摸。”
林逸之看着他这一副心有感悟的模样,有些无奈。都难捉摸了,你还这么上心做什么?
这京城禁卫军平日里这么清闲的吗?
沈督尉平日里就关心这个?
林逸之僵了僵嘴角,觉得同他似乎没什么话说了。
沈默如心血来潮,“要不咱们打个赌?”
林逸之好不容易舒缓的神情又僵了下来,“朝廷命官,怎可沾赌。”
沈默如觉得林逸之虽然是个分享八卦的好对象,却又有些脑筋不灵活,“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但是……”
沈默如出言打断,“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赌喻霖,你爱赌谁赌谁,这筹码吗,就拿露华衣阁的那件双狮戏珠的罗裙好了。”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衣服啊!
“谁输了谁拿钱怎么样?”沈默如挑了挑眉毛,他惦记那件衣服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是不便宜,要是能花旁人的钱来成自己的心愿,那才叫一个顺心顺意。
林逸之没怎么说话,就被沈默如将此事盖棺定论了,他也想压小国公啊,虽说那一个是夫人同公主一起开的,但他终究也还是要将这衣服的窟窿给自己填上啊!
夫人看的又紧,他哪有那么多零花钱啊!
同沈默如的自在不同,林逸之只觉得头疼。
“林侍郎这是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萧琮瞧他们这儿好久了,终是开口问道。
林逸之心底有点想要诅咒沈默如被雷劈了。
但他现在更像被雷劈的那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