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跟你们说,本宫一舞动京城的啊?”
在座的朝臣几乎都知,当年迎春楼上公主殿下的装扮都在京城刮起了好大一阵风,不少贵女,都仿照着殿下那日的妆容,衣着来打扮自己。
名动京城,真不算是夸大。
萧瑾欢的声音有些许的慵懒,似乎真是在询问原由。
那穆齐特愣了愣,“京中,殿下的名声很是响亮。”
萧瑾欢点了点头,“是吗?那或许是你们听错了吧?”
“扑哧。”萧若权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当然受了萧瑾欢一个不小的白眼。
这丫头死不认账的作风,还真是跟他学了个十成十啊。萧若权登时觉得自己带的孩子果然是与众不同。
你看,这不是怼的底下哑口无言了嘛。
当日的名声再怎么响亮,都是曾经,他们西凉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萧瑾欢擅舞的证据,听说又如何。
那穆惹晴当然是没有想到这萧瑾欢死不认账,原先打算,若是萧瑾欢比她跳得好,他们可传这北煜皇室竟亲自下台一舞来博他们西凉使团的欢心。若是跳的不如她,那他们北煜素来称他们西凉为蛮荒之地,这北煜最尊贵的公主比不过他们西凉的公主,这萧瑾欢自然是抬不起头来。
只是萧瑾欢死不认账,他们也属实无可奈何啊。
“众卿家,可曾听闻本宫这一名声?”萧瑾欢故作奇怪的向殿内询问道。
以林逸之为首的众位朝臣,当然是摆手说未曾。
他们都是北煜的朝臣,哪有不帮公主,向着外人的道理。
“那可能是三皇子听错了吧。”
穆齐特脸色微僵,抽搐了几分嘴角,只能应下,“或许是吧,那不知殿下可否愿意同王妹比上一比?”
还不死心?萧瑾欢还真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这么就想看她跳舞呢。
“诶,说来惭愧,本宫并不擅舞,这京城之中才女众多,本宫身居皇城中,教导的老师曾说本宫天资愚笨,实在是没有这个天分,跳了也是丢丑。不如这样吧,”萧瑾欢兴致上来了,上赶着提议道,“这皇城中的舞姬有一名,名满天下,尤擅歌舞,竟然这西凉公主一定要争个高低,那不如就叫那舞姬上来单独跳一曲。”
随即也没给西凉反应的机会,“陛下觉得呢?”
萧琮浅笑,“朕也觉得皇姐的提议甚好。”
“来人,去唤来,满足这远道而来的西凉公主的好胜心。”
穆齐特眯着眼,望着萧瑾欢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危险,萧瑾欢看见,故意的抬了抬下巴,一副挑衅的姿态。
她惯会气人了。
这两国谈判,西凉称臣纳贡,还派了王女来和亲,可算是一败涂地。想在她身上逃回些体面来,萧瑾欢不傻,也能猜的到。
只是她惯不是个好惹的。
今日不论这舞姬跳的如何,这西凉公主的名声都不会太好。
萧瑾欢刚刚想了个透彻,总算是明白为何这西凉的兄妹俩一定要在她身上讨出点什么来。素来听闻这兄妹俩感情极好,此番西凉王派这小公主来和亲,遭到了这三皇子的极力反对。
一来是败阵,自己把自己亲妹妹输出去,十分丢脸,十分不愿,二来,他也舍不得自己的王妹。
想着若是能声名能胜过她这北煜的公主,这穆惹晴在这京城也能好过些。
毕竟北煜在他们的求和书的回信中,只是收下,并未谈及如何安顿穆惹晴,是要纳入后宫,还是赐婚。
这小公主的前途尚未明朗,做哥哥的不放心,由着她来挑刺,不过是想着能为这位小公主赢得几声赞誉,却不想低估了北煜皇室的脸皮。
说到底终究是为了给她谋求一条生路。
萧瑾欢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了几分考量,这喻之燃被要求去做着迎宾使者,既然是这西凉使团要求的,也就是这位三皇子要求的,那个中缘由,萧瑾欢还真能猜出来几分。
萧瑾欢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西凉的公主,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这西凉王最受宠的小公主,想来这般傲气也是说的通的。
毕竟,说起来,她要更加的不可一世些。
萧瑾欢收了收袖子,这顿夜宴,她还真不知道该说是吃的痛快呢,还是不痛快。
萧若权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喻之燃,总觉得这喻之燃是有些秘密隐藏在心底的。
就比如说萧若权一直不明白,这喻之燃一向以端方雅正,清高孤傲之名出彩,未曾听闻何与人亲切过。那为何在豫王府居住的那几天里,这喻之燃给他的感觉是个温和心慈的公子呢?
但此时喻之燃眉眼间隐藏的肃杀之意,萧若权看的很是分明,按理来说,这才是个征战沙场的少年周遭该有的气场。
因而萧若权一度担心,这欢儿若是真与这小国公为妻,只怕日子会过的冷清。
但偏偏萧若权有这种考量的时候,总能注意到他待人的温和。
以致于萧若权到如今也无法分明的给这位少年英雄的品性,下个定论。
但之前的种种分析,无不透露出他的合适,让萧若权就这么放弃一位优秀的侄女婿人选,他还真有些不甘愿。
左右这事也不急,他还打算再观察观察,万一不合适,也好换个目标。
萧瑾欢无聊的看着底下的歌舞,视线扫过,就瞥见了那三皇子在跟那位小公主说些什么,那小公主一脸的不情愿。
萧瑾欢勾唇,她之前就觉得这位小公主真性情,情绪都清晰的表达在了脸上。
说难听点,这样的家伙或许该说上一句无脑,说句好听的,这叫心思单纯。
看样子这位小公主自幼便被保护的很好,暗了暗眸光,萧瑾欢突然有些羡慕她的这份心性。
生在皇家,单纯就是愚蠢的代名词,萧瑾欢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每日看似寻常,过的实际上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成王败寇,说的倒是轻巧,可谁人不知,生于皇家,一旦落败,那意味着生死再不由己,甚至牵连大片的亲属家人。
这小公主也不知今年年岁几何,看样子是比她小上一些的,这般不谙世事,也不知是这西凉的王室没有纷争,还是他这位哥哥,护的过好。
萧瑾欢好像从来没有过被哥哥护着的经历,虽有个表哥,但到底君臣之别,说到底也帮不上她什么。甚至有时候还打着她的名义干坏事,来免除责罚,这似乎跟正经人家的哥哥很不一样。
不知道有个亲哥哥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不知道会跟皇叔父那样的存在有没有差别。
她是长女,只做过姐姐,没做过妹妹。
不过想来也跟沈默如那家伙差不了多少,她家好像一惯生不出什么正经人,琮儿都算得上是最正常的了。
一舞完毕,别说这群舞是一回事,这单拎出来跳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舞姬看起来跳的还不错,结束也算是赢得了满堂喝彩。
果然这一枝独秀有时候比百花齐放更招人一些,萧瑾欢扫了扫,总觉得有几位,眼睛都直了。
勾了勾唇角,她今日喝了两杯薄酒,倒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身子暖和过来,这种时候总不能轻易的失了一国风度,哪有不喝两杯的道理,就是今夜的酒与她而言有些太过辛辣了。
萧瑾欢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千杯不醉的,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萧瑾欢第三次拿起酒杯,让灵儿给她添好后,喻之燃果然满脸的不赞同,隐隐有些担忧。
喻之燃猜,那家伙肯定是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回的怡然院的了。
坐在他身边,说着说着话,径直倒下去了,把他吓得够呛,生怕她再从屋檐上摔下去。
将人打横抱起,不像她那般愚笨的还要翻墙,轻巧的跳进怡然院后,发觉院中空无一人,就知晓她果然是自己偷溜出来的。
以至于喻之燃看见倚靠在门边,明显是被敲昏过去晕在那,身上还盖了被子,脖后还垫了枕头的小侍女,还真不知道该夸她为人周到,还是骂她行事鲁莽。
不过他那日倒是同那位隐藏在暗处的高手碰了个面,喻之燃不知他的名姓,也不知他此时出现在这院中是为了什么。
猜想着暗卫这般的存在,应该不会想让过多的人知晓底细,喻之燃进屋放下萧瑾欢后,也只是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前辈。
他们习武之人,最难能可贵的便是有自知之明,恰好,喻之燃在这一方面造诣颇深。单单那日慌乱间见的一面,单凭眼前的这位前辈剑刃挡利剑,出现的那般及时,再晚一刻都来不及的这一点,就已经能估量一二。
喻之燃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晓自己不是眼前这位前辈的对手。
他回京已有些时日,这两年京城中英名辈出的也不过那么几个。
京中尚武者,推崇的两位佼佼者,一位暗卫首领金仓,另一位便是身份摆在明面上的宫中侍卫统领陆元。
喻之燃不是夸大,他一向看自己看的十分清楚,他确信,那风名正盛的陆元陆大人,单拎出来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眼前这位黑衣男子,喻之燃从碰面的那一刻便知晓,自己绝不是对手。
只怕是这京城中都不会有几个人知晓这位的存在。幸而这位绝世高手,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护着萧瑾欢的人。
“你喜欢里面那丫头?”都说练武之人,至高境界,便就是有一双干净透亮,却能看透万千事的眼睛,眼前的这位前辈显然是个有眼力的。
喻之燃只是站在那处不说话,他话本就不多,更何况此人究竟有何目的,他尚且不知。
尽管沉默,周孚显然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你怕是没那么容易得偿所愿。”
周孚一直坐在刚刚萧瑾欢爬的那堵墙上,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喻之燃抬头仰望着,只觉得这人的身形动作,总透露出些许的熟悉。
“前辈何出此言?”
周孚总算是抬眼看他,被他一直这么冷嘲,竟也不恼,看样子还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你觉得呢?”
喻之燃低头不语,他的得偿所愿,无非是里屋睡得正香的那人。身份地位也好,情分也罢,喻之燃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只是有些事无关配不配得上,就像他此时若是跪在爷爷面前请爷爷去宫中为他求婚,圣上未必不会答应。
只是喻之燃贪心,他要的不只是这些。
他要萧瑾欢心属于他,要萧瑾欢真切的爱上他,要她欢欢喜喜的自愿嫁给他。
这些都不是一旨赐婚的旨意能决定的。
他的得偿所愿,是真的没那么容易。
“风华少年,卓越才绝,别说,我还真觉得你是良配。”周孚总算是擦好了剑,从墙上跳了下来,经过喻之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若真是要给她选个夫婿,我看好你。”
喻之燃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阵,依旧不能分明,他总觉得前辈话中有话,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分明。
再回身之时,院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喻之燃叹了口气,回了院子抱了自己的被子来。
他刚只给萧瑾欢盖了几件衣服,避免着凉,还是给她抱了被子来。
那小侍女的被子是她亲自盖上的,他总不好去给抢过来。虽然确实动过这个念头,但总觉得不太合适。
索性自己一个大男人,睡不睡的另说,盖不盖的也好办。
将枕头垫到萧瑾欢头下,将自己常盖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上还夹杂着微微的酒气,有几分青梅的香甜,混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喻之燃总觉得意乱情迷也不过如此,只不过他是个君子,自然不会那般把持不住。
夜色微凉,喻之燃就那么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她很久,这张脸熟悉又有些陌生。
边关的那些年,他以为自己几乎都要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一点曾经让他很是难过。
只是当日回朝,南阳街初现身,他一眼就看出了从醉仙楼里踏步而出的她。
脸上扬着的恣意的笑容,似乎又从未模糊过。
如今闭着眼睛睡着的她,倒是难得的安静,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喻之燃伸手附上她的脸颊,轻轻的勾勒着她的五官。
眼睛,鼻子,最后落在樱红的嘴唇上。
一定很软和,单单手指碰一碰都很能感觉的到柔软。
很是想让人碰上一碰。
就比如此时,萧瑾欢喝了几分薄酒,眼底带了些倦意,坐在席间有些漫不经心。那张樱桃小口,鲜艳欲滴,同那日他见到的一模一样。
黯了黯眸子,他忽然有些后悔那日恪守君子本分,没有尝上一尝。
随即又勾唇笑开,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又觉得自己极像个好色之徒。
喻之燃心里清楚,重来多少次,那日他的唇都不会落在萧瑾欢的唇上,在不确定她的心意之前,喻之燃不敢,也不能那么做。
不过,那日薄唇轻启,轻覆在她的额头上,也算是为自己这两年多的边关生活求到了些许的奖励。
那额间一吻,蕴含更多的,是他的思念。
只是可惜那夜凉风习习,虽吹乱了某人的心,也吹散了某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