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萧瑾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跟谁学的,灵儿不用思索就能脱口而出豫王殿下四字。公主年幼之时,豫王殿下就教着公主如何能掩盖自己逃学的真相,怎么才能偷偷将自己未完成课业的事实在父皇面前搪塞过去,怎样瞒着父皇偷偷的跟夫子告假不去思学溜出宫去玩。
这么些年,萧瑾欢可以骄傲的说,在这与学业相关的事情上撒起谎来,她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切都依托于皇叔如此悉心的教导。
诚然萧瑾欢是个喜爱捉弄人的,身为一国公主,好的没学多少,将她皇叔这一身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态度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但到底是个姑娘家,有时候遇上些高难度的场合,难免还是会脸红心跳,心中紧张。
但她皇叔的脸皮,在萧瑾欢长达十八年的生命之中,未曾见到过有比他脸皮更厚者。
在这一点上,她自愧不如。
就比如如今的场面,在萧瑾欢看来她都如此的生气了,没那么容易圆过去,也没那么容易就这么算了。
她的小灵儿受了此等欺凌,她要是坐视不管,岂不是丢了她一国公主的脸面?
以后还怎么领着晗欢阁的那群宫女太监们立足。
萧瑾欢对自己的脾气一向是很有自信的,就比如皇叔府上的侍卫们是出了名的硬骨头,除了皇叔,谁的命令也没见听过,也从未见过有向哪方势力低头的经历。
当然这些都是在没见到她之前,你看,她生气起来,门口的守卫们,有几个敢出手相拦,就连说句话都不敢,这豫王府的主子是萧若权,但是谁又不知道在公主殿下身上栽了跟头比栽在王爷手中可怕的多。
萧瑾欢此时一副大爷样的倚靠在椅子上,萧若权自她还是个娃娃的时候便就已经见惯了这副模样,当下只觉得有意思罢了。
“你要吃花糕也得找个会做的吧,人灵儿费那么大力气给你做出来,你还看都看不上,尝都没尝一点,不就是要刁难她嘛!”
萧瑾欢说的十分有道理,灵儿虽此时还跪在地上,也跟着点了点头,十分认同她主子的话。
“我不是也没想到她能做了那么多遍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吗。”萧若权扶起灵儿,对上灵儿的视线,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灵儿当时气的更甚,王爷这是明摆着要拿她取乐呀。
冷哼了一声,站到了萧瑾欢身后,她虽不敢给王爷什么不好的脸色,但跺了跺自己的脚,冷哼几声发泄下自己的情绪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自始至终,灵儿喘着粗气来舒缓心中郁结的样子,别说还有几分可爱。
“不过就是借了一段时间,又没耽误你什么事,你又何苦如此计较呢。”萧若权有些无所谓道。
“这样吧灵儿,我那得了几匹绯色的丝绸布料,你家主子一向不喜欢那些颜色,你拿去做几身衣服,算是本王跟你赔礼了可好?”
想了个不错的代价,赔上那么点布料,总比此时劳心劳神的应对这位小公主的责难要好上一些。
再说那女儿家的颜色,他也用不着。
灵儿谢了王爷的礼,一直委屈着的脸上,此时终于是挤出了个笑容,许是习惯了刚才那副哀怨的模样,萧若权觉得此时的灵儿有些不大好看。
当然他这次老实的没有去逞这口舌之快,免得灵儿又换回那副模样,自己这小侄女再为她不平,不太容易收场。
萧瑾欢见灵儿得了好处,都已经没再有什么委屈了,自己也不好再替她说些什么。
虽说皇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事情的重点明显不是这个,灵儿是受了点苦头,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缘由,更重要的是她皇叔这么明显的一而再再而三明里暗里的留她与喻之燃相处,问题很大。
“皇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打喻之燃的主意?”萧瑾欢的神情比刚刚更认真,不再是刚刚的气势汹汹,却问的更加严肃。
这么问,就是想明明白白的从皇叔那得到答案。
别想着再蒙混过去。
萧若权干咳了两声,自己的心思似乎是被发现了,掩饰的喝了口茶水,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我能打人家小国公什么主意,不过是同他请教请教兵法罢了。”萧若权装作不明白,心里其实清晰的知道眼前的这位聪颖的小公主只怕是什么都猜到了。
萧瑾欢叹了口气,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神色依旧严谨,看上去没什么喜悦的心情,弄得萧若权觉得周遭的整个屋子,都冷上了几分。
萧若权无奈,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你既不反感成婚一事,也在考虑人选,喻霖,不好吗?”
不好吗?
当然不是。
萧瑾欢自是知道若拿好坏来论,喻之燃当然是极好的。年轻有为,相貌俊朗,家风严谨,为人正直耿介,待人温和有礼,怎么会不好。
“要知道与你相配的年纪,举国上下都未尝有人能出其左右。”
“且英国公一脉,世代忠诚于我北煜皇族,唯尊圣上,同你不仅于地位相配,于皇权的集中而言更是极佳。”
“遑论那喻霖为人成熟稳重,虽年轻同我谈起兵事也是有着自我独到见解的少年,况且当日回京你不是也见到了他身披盔甲,恣意从容,神采飞扬的模样吗。”
“欢儿,他不好吗?”
萧瑾欢何尝不知道皇叔说的这些,不论是从哪点而言,他都是绝佳的驸马人选,萧瑾欢各奔无法反驳皇叔提出的所有缘由。
只是,情这一字,不是靠这些能决定的呀。
萧瑾欢眸子暗了暗,眉目间染上了些许的愁郁。
见她这副样子,萧若权猜测可能还是萧瑾欢尚未动情,“欢儿,别那么着急把人推远,万一那是你的命定之人呢?”
萧瑾欢似乎一下子被击中了。
命定之人。萧瑾欢自嘲的笑了笑,亏她还觉得自己已然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家伙,却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候,依旧能感受到心间传来的强烈的的悸动。
原来,她也还在期待着这个所谓的命定之人的出现啊。
“万一,人家已有心属之人呢?”萧瑾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忧郁,故作轻松的将这句事实以玩笑的语气说了出口。
萧若权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说来也是,万一这小国公已有心属之人,他还这般怂恿二人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啊。
扶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记起自己好像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厚道不厚道的事,他都做了那么多了,再做一桩,想来也无可厚非。
再说了,他又没破坏人家婚事,实在不行那喻霖真成了自己的侄女婿之后,他出钱多修几座庙多攒些功德就是了。
总不能这时候看着这么完美的侄女婿就这么溜走了吧。
“且不说这喻霖有或没有啊,假如他真的有,那不是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没见国公府的聘礼送到谁家去不是吗,再说了,我还不信有谁敢跟你抢人。”话里话外的,已然将喻之燃看作板上钉钉的驸马爷了。
萧瑾欢眼角抽了抽,她实在是低估了他皇叔啊,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
虽然她也很赞同他最后那句,不见得谁敢同她抢人,问题是人家喻之燃还不是你侄女婿啊!
“皇叔,你清醒一点,喻之燃不是你侄女婿!”
“现在还不是,那以后不就是了嘛。”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啊!”
“本王改日让人修上它十一座,这点钱你皇叔还是有的,放心,这钱我给你出。”
“坏人姻缘是要遭雷劈的!”
“你皇叔脸皮厚,不怕!”
“……”
这时候倒是承认你脸皮厚了啊!这是重点吗?
“我看您还是冷静冷静吧,人小国公可还没答应呢!”
萧瑾欢抬起身子就走,不打算再跟他在这探讨这些个关于她婚事的问题,她不知为什么,总隐约觉得皇叔想要个侄女婿想疯了。身后灵儿抓紧步伐追上,随着公主出了王爷的书房,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她可不愿意单独跟王爷呆在一个屋里,一分一刻都不行!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来时颇有气势的公主殿下,此时离去的身影,落在几位把守在门口的侍卫眼里,有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理智的决定闭口不言。
只是门打开了之后,从里屋里时不时的传出来王爷的几声哂笑,怎么感觉这么瘆人呢。
萧瑾欢踏出这座院落,想要冷静冷静,心间跳跃,她觉得有些奇怪。
总之,皇叔为何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事,萧瑾欢原先只是猜测,如今倒是真的清楚的很,跟她猜测的一摸一样,她皇叔果然是看上喻之燃了。
且不说那喻之燃心有所属,萧瑾欢记得当年幼时玩笑,自己追在他身后,没少说过这些话,每次换回的都是喻之燃不耐烦的神情。
如今年岁稍长,都不再是年幼的孩童,她可不打算再去触这个霉头。
那喻之燃在那个时候似乎就不喜欢她,反感她一而再的叨扰,却又不能敢违抗她的命令。那时候她估计是喻之燃心里最讨厌的家伙才对。
萧瑾欢这么细细想了想幼时的所作所为,觉得如今那喻之燃能这般心平气和的同她相处,还真是不记仇啊。
这么想来,自己心里对喻之燃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她喜欢不记仇的人。
不然凭她少年时的所作所为,那喻之燃来找她寻个仇都是有可能的。
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被这么个烦人的小丫头缠上,他当时经常性的同她生气,不给她好脸色看,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萧瑾欢自己心里最清楚,她还就喜欢看别人奈何不了她的样子,每每气的喻之燃就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她就明智的开溜。
虽说也不见得喻之燃真的敢对她说些难听的话,逃总归要更安全一些。现在想想,她都觉得都那喻之燃那时候没被气的心梗,还真是他大气。
总之,就一句话,那喻之燃定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她也便由着叔父去做这些事。于她而言,无非就是同那喻之燃好好相处。她也正有此意,缓和缓和关系嘛。
他同琮儿算是关系极好的朋友,自己这做姐姐的对弟弟的朋友,当然要以礼待之,最好对他好到让他忘了自己当年曾经做过的事,免得哪天他再想起来同他算账,这可就得不偿失了。到时候他若真想同她有个什么了结,总要看在自己这些天对他这般好的份上,得过且过,让那往事随风散去就是了。
不过她叔父说的还真是极有道理。
从各个方面才看,这喻之燃真的是驸马爷的不二人选,文韬武略,端庄儒雅,如此一比,她还真的相形见绌,觉得是自己高攀了。
这浮光院乃是同怡然院同等规格的院落,自己当时挑中那怡然院,不过是因为它离后门更近一些,出门方便。
单论格调,还是这个院子更加优秀些,萧瑾欢在院外,透过拱门将那院中景致瞧了个真切。
风顺着发丝而过,再静一些能清晰的听到树叶微响,桃花花季即将开过,有不少的花瓣随风起舞,萦绕着那风势转了几圈后落回到地面,喻之燃就坐在那日她也做过的位置,拿了卷棋谱,自己同自己对弈。
时不时的会有风吹起他额前的发,时不时的抬头望上一望这景致。
倒是不负这春景。
萧瑾欢低头笑了笑,她还真是有些好奇,该是怎样一位绝世佳人,能让这般风华绝代的喻之燃放在心上。
别说,她还真有些羡慕。
萧瑾欢没再多做停留,继续前行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一上午她还真有些累了,回去歇一会再用午膳好了。
喻之燃望向门外,不再有那抹身影,心中略微有些低落。
“若是还似当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