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笑着道:“用千字文录书固然比以往的编号录书要简便许多,但文渊阁藏书何止千万,相信光是从天字开始的书籍便有上万,这么找起来未免有些麻烦。不知齐大人有何应对之策?”
“王爷慧眼,书籍同字量巨大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下官觉得,如果从书籍第二个字开始以笔划的多寡排列应该便可以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齐桓略一沉思,便开口答道,以第二个字的笔划来查找书籍,借鉴的是现代字典的索引方式。
“其实除了千字文录书法,还可以用天干地支部首偏旁的来录书,先前提到的笔划录书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只不过这个录书法最为耗时,工程量也巨大,只怕没有个几年时间很难把整个文渊阁的藏书全都录入,当然一旦这种录书方式真正建立,那其带来的好处也是相当巨大的。”齐桓又补充道。
赵瑜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齐桓,如果说先前他还对齐桓有所疑问的话,那方才的这番话无疑使得他对齐桓心服口服。
“本王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谢大学士要一力举荐齐大人了,我大秦朝有齐大人这样的人才,确实是我大秦之幸啊!”赵瑜感叹道。
“王爷言重了,这些不过是下官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罢了,还有许多需要完善和改进的地方,实在是当不得王爷谬赞。”齐桓摇头道。
“齐大人过谦了。能如此年轻便进入内阁做了三品学士,这本身就说明了大人的能力。”赵瑜闻言,一脸的不置可否。
成王赵瑜,母亲乃是四妃之首的贤妃,外公是镇国大将军李昇,除了宣王,几个王爷皇子中就属他的身份最为高贵,尤其是宣王一死,他在朝中再无掣肘,因此立储的呼声也最高,而且成王素有贤名,远远不是那个草包宣王可比的。如果没有赵玉,齐桓还是很希望成王这样有野心有能力的人登上大宝的,但有了赵玉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他心里还是希望赵玉能是最后的赢家。
对于成王的来意,齐桓隐隐有些察觉,但既然成王不想挑明,他也就乐得装作不知道。成王虽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但就是这样的人在所有的文官心目中却并不讨喜,因为外公是镇国大将李昇的缘故,赵瑜向来是和朝中的武将走得较近的,而文官和武官向来就是朝上的冤家,文官嫌武将粗鄙上不得台面,武官嫌文官迂腐酸涩喜欢掉书袋,二者向来是两看两相厌。成王如果笑到了最后,那日后朝中的武将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文官地位自然要受到打压,这是所有文官都不愿意看到的。齐桓作为文官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成王自然是不会忽视,尤其是谢淼之的一力举荐,更是让他对齐桓更看重了几分。
下完朝之后,齐桓直接就回了文渊阁。叫来王贺几个人之后,齐桓便开始吩咐相关事宜。
每年的曝书一事乃是文渊阁的盛事,齐桓初入内阁便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所以更是紧张,务必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到。
“按照往年的旧例,曝书一事由文渊阁的诸位阁事主持,由提举阁事从旁协助,人手也大都从内务府中抽调。”吕管一板一眼地说道。
“既然人手是从内务府中抽调,那你们倒说说今年以多少人为宜?”齐桓接着问道。
“每年曝书需从内务府中抽调近百余的人手,今年所曝之书有十万余,比去年多上两成,人手上也要随之增加,恐怕需要一百二十余名左右,至于曝书之后的收尾事宜恐怕还要增加人手。”殷桦翻着手上的书册答道。
齐桓听完后,心里也有了一个具体的数目,思索了一番后吩咐道:“今年既然采用了千字文录书法,装匣抄检肯定就要比往年方便,人手上不但不用增加,还可以裁减一些,今年只用往年的人手的七成便足以了。”
王贺有些担心,“大人,只用七成恐怕人手会不会有些紧张啊?今年的书可是比去年多上两成呢!”
齐桓摆了摆手,“放心吧,七成的人手足够了。人手问题既然解决了,下面就应该解决个人分工的问题了。往年曝书书籍的丢失和损坏都是一个大问题,今年采用千字文录书法之后,书籍出库入库的时间势必要比以前减少许多,这样我们也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
王贺有些疑惑道:“每年书籍的损坏和丢失情况向来是屡禁不止,大人难道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齐桓摇了摇头,“我翻了一下近几年的书籍的丢失毁坏记录,发现书籍的丢失和损坏大多是发生在最后的入库之时,因为曝书量庞大,人手又不是太过充裕,不能够有效地检查收录,这才出现了书籍丢失后很难追回的情况,今年则不然,简化了书录之后,我相信这个问题应该能有所缓解。”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齐桓还是没有把话说满。
“既然曝书量不成问题,那你们也都能负责具体的一些书籍的管理了。”齐桓边说便把写好的各种注意事项和职责分工递给他们。
王贺三人疑惑地接过齐桓递过来的几大张纸,越往下看,脸色越凝重。
齐桓看着有些好笑,怎么一个个脸色都这么凝重。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齐桓好奇地问道。
吕管长出了口气,“没有不妥的地方,事实上正好相反,大人写的这份明细十分清楚,一些需要规避注意的地方都考虑到了,这样一来,责任精确到个人,确实是把书籍丢失毁坏降到了最低。”
齐桓好笑,能不清楚么?他把书籍的管理精确到个人,并让他们签下字据,一旦他们所管理的书籍出现问题,立马就可以找到当事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逃脱责任的情况。
“还有什么疑问么?”齐桓笑着问道。
三人都摇了摇头,立字据这一手什么的,实在是太狠了,以往扯皮推诿的情况在白纸黑字面前就是个渣啊!
送走王贺三人之后,齐桓这才有时间喘口气,往旁边的龙舟香漏上一看,才发现已经快要午时了。这才慢悠悠地出去吃饭。因为会有阁臣轮流当值,是以文渊阁东南角特地隔出三间,用作小厨房,为诸位阁员提供饭食。
用完饭后,齐桓便一头扎进了书库,解决完曝书一事之后,他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倒不如去书库看书。
文渊阁的图书管理制度十分严密,每日轮派二人当只值,辰入申出,遇到查取书籍等事,便统一由当值的校理经管,存记入档,以备查核。经过当值的校理审查允许后可以到阁中阅览书籍,但严□□籍外借,所以齐桓要看书便只能待在书库中。看完书之后还要接受当值校理的一系列检查,诸如上架、启函、翻检、点阅等等,十分的繁琐复杂。
齐桓在书库一待便是一下午,直到快要到申时才离开。
等出了午门后,才发现自家的车夫已经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的几天,齐桓也都是在书库中度过的。
这日,齐桓下完朝正要往书库钻就被谢淼之给叫住了,“听说你这几天和成王走得比较近?”谢淼之问道。
齐桓愣住,这些天成王的确是时不时会找自己说话,但这也算不上走得比较近吧?
谢淼之无视齐桓一脸的疑惑,慢条斯理道:“我当初坚持让你入阁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一二吧?”
齐桓心中一紧,立刻打起了全副精神,做洗耳恭听状。没想到这位谢大学士只撂下一句“不要和成王走得太近!”便背着双手施施然地离开了,留给齐桓一个潇洒的背影。齐桓傻眼,怎么撂下这句话就走了?有什么话你倒是说清楚啊?撂下这么句话是几个意思啊?
被谢淼之这么一闹,齐桓想看书也看不进去了。
不要和成王走得太近,这句话到底是想说明什么?是单纯想让自己保持中立不要掺和立储一事,还是另有玄机?齐桓皱着眉头深思。如果是另有玄机,又作何解释?意思是最后登上大宝的人是赵玉?还是谢淼之本来就是赵玉的人?还是几者兼而有之?越想下去就越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就是齐桓最不想和这些阁臣打交道的原因,一个个狡猾得跟狐狸似的,每次到嘴边的话都要说一半留一半,任凭你在那里着急上火想破头,好像不这么说就不能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似的。
齐桓被谢淼之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心浮气躁,如果只单单是成王的事,齐桓还不至于这么纠结,但一旦涉及赵玉,齐桓就很难保持冷静了。
这么困顿了一下午,总算是熬到了放牌的时间,出了宫门后,齐桓本想找徐陵远询问一番,毕竟老师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有些事情看得比自己清楚,但到了徐府门口之后,他又打消了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