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突然拱起手来叫道:“本人南蔻,与西窗女弟子无意中闯入这里,对这里没有丝毫恶意,请此地主人万勿见怪。”
秦小秩不禁愕然,乞丐从未见过如此严肃。
他的话音刚落,西南的通道上突然传来轻微的轧轧声。
南蔻又道声多谢,向秦小秩低声道:“咱们可以走了。”
与秦小秩走上西南通道,只见长长的通道旁边不远露出一个门口,估算到刚才的轧轧声就是由门口传来,没有犹豫,与秦小秩往门口走进去。
里面是一条相对狭窄的过道,两边也有烛灯,灯火朦胧。
直往南行,走出二十余丈,后面突然轧轧声响,转头时已见过道上堵上一面墙将过道隔断。
前面只见几盏烛灯,走过后过道就开始变得漆黑。
在漆黑中走了约数十丈,外面透进来微微亮光,好像到了过道出口。
两人快步从过道走出,只见前面是一片清晖漫洒下的树林,林外空旷,好像是原野。
从树林旁边往东面穿过,树林后面就是山岭。
乞丐站住叹道:“想不到呀想不到,咱们真的到了一趟仙宫。”
秦小秩微笑道:“里面真是仙宫?”
乞丐瞪她一眼:“你这个小妮子就爱说挤兑的话,你不感到那里就是仙宫吗?”
秦小秩是万分感到奇怪,也很认可里面的风景,但说是仙宫嘛,却感到有点过份夸张,说道:“这些建筑显然筑在湖下,奇特而让人意外,但说是仙宫嘛,那也未必,毕竟咱们还真未见过神仙。”
乞丐道:“来来来,咱们坐下去说话。”
两人在草地上并排而坐,乞丐道:“你可知道这个人家身份?”
秦小秩道:“我只估算到他们姓石,至于是什么身份就不知道了。”
“你说的不错,他们就是姓石。你可听过石行舟这个人?”
秦小秩大吃一惊,她印象中只听父亲说过一次,说这个石行舟是天下的武学奇才,还是当年抗击白茅骑兵的第一英雄,更好像是当时皇帝的师兄,只是听他父亲摇摇头说,因为他密谋造反,已为皇帝逮捕处死。
她当时年纪甚小,不知道这个故事中的含义,只是想了一下石行舟是大英雄,被处死了可惜。
之后在心里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已经像是一个不太关注了的旧日故事。
但不得不说,对这个故事的记忆是很深刻的。
当下就感到不只是一下子回到了当时听这个故事的情景,而且比当时多了万分震撼的感觉。
因为现在已经长大,知道这样一位英雄在当时意味着什么,更好像深深的感到了这样一位英雄的价值!
而且,她竟然走进了这个故事当中!
当下说道:“我小时候听爹爹说他被皇帝处死了。”
乞丐叹道:“究竟是不是这样不得而知。即管是真的,在这里居住的必是他的后人。他有后人传下来,也是可喜可贺了。”
想了一下又道:“这在当时是一件奇案,据本丐得知,他们几师兄弟在赶跑白茅骑兵后,本来是石行舟要做皇帝的,后来石行舟不知怎样就出了个谋反的罪名,被他的两个兄弟合起来对付,不但帝位被师弟夺去,还据说被抓处死。至于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可以去问你的师父,他可能较为清楚。甚至是张之南可能也略知一二。”
秦小秩又甚是吃惊,想不到这样一位抗击外侮的英雄又好像出现,而且有这么多人知道他的事,好像一下子就活生生一般。
只是她不知道当时的来龙去脉,也不好怎样评价,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谋反之罪。
当下问道:“当时的皇帝是现在这位吗?”
“应该是现在这位的父亲吧。”
秦小秩更不好判断,如果是现在这位,那石行舟必是大大的好人了。至于是以前那位,他的行为还真不好说。
问道:“前辈对这位前辈的印象怎样?”
乞丐又好像有点不耐的道:“你问这个事真是奇怪,天下有识之士谁不说石行舟是大英雄?当时的白茅骑兵可不像现在这样只在西北作妖,当时是吞并了大半个江山,老百姓都被逼得无路可去了,如果不是石大侠,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秦小秩不禁动容:“如此说来,这个石前辈果真是个大英雄了,那个狗皇帝也必是大坏人。”
“关于他与他师弟的恩怨,咱们不去评价,因为咱们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咱们都知道他是个大英雄,都当他是大英雄看待。”
秦小秩陡然想起他刚才严肃的表情,正可表明一向骄傲自负的他对这个石行舟的态度。
秦小秩想起现在朝廷的困境,不禁对石行舟的行径悠然神往,想如果有这样的大英雄,这些外侮又怎会如此嚣张?
不禁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位石英雄可能真不在了,否则现今外侮横行,民不聊生,他必然会现身,投身到抗击外侮与暴政中去。”
乞丐也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没有这样一位英雄为江山出力,真是可惜了。”
秦小秩想起现在的情况,说道:“现在很多人都在丹霞内发展势力,前辈何不进去尽一分力?”
乞丐叹了口气:“我只是一下乞丐,只可落拓江湖,对你们年轻人做的大事是有心无力了。”
秦小秩叫道:“前辈还年轻得很,怎能说有心无力?如果论能力,不知要比很多年轻人高多少倍。”
乞丐摇摇头,心中又泛起那张清丽的脸,那是他一生的痛,一生的落拓,不能与她在一起,就好像已经注定了他毕生都要落拓江湖。
他在外表上嬉笑怒骂,好像心中再无记挂,但是他很清楚他的内心,这是他一生都走不过去的梗。
如果这个梗在心里一日,那他即便很年轻又如何?如果这个梗可以消失,那他即便年龄真的老迈,心中也会感到有使不完的劲的。
秦小秩之前是感到他骄傲,现在则好像看到了他内心,又道:“前辈不久前都说了终成眷属,前辈既然有这样的心思,何必再为一些事去耿耿于怀?”
乞丐心头陡然又上傲气,想本丐南蔻这个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否则怎称得上叫做那一颗红豆相思?
说道:“小妮子不懂的事就不要瞎掺和。”
秦小秩叫道:“你如果说这是瞎掺和,那对你说的话就是言而无信,此一时彼一时。既如此,又如何能称得上用情二字?”
乞丐吃了一惊,想本丐正是想因为她而此生落拓江湖,才当得上用情二字,你这样说不是说反话么?
说道:“你这样说不正是想我无情?”
秦小秩道:“非也,情,担当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缺少担当二字,如果没有担当,则说什么都是枉然,更不用说用情了。”
乞丐猛然一醒,这个小妮子又说得有点道理。
当下就在用情与担当之间思考。
想我此生如果仍然如此落拓,固然是用情,但始终也是不能与她在一起,如果不这样吧,则好像对她用情不深,与她在一起更无从谈起。
好像是用情占了上风。
跟着又想到担当,却陡然想到西窗当时去抗击白茅骑兵的情景,他当时就是因为这样收获了她的心。估计他现在仍然会这样做,为抗击外侮暴政奔走,如果我依然这样落拓下去,则这个形象会被他越拉越远。
登时感到秦小秩的话又有点道理。
当下就想,落拓之态固然不能立即隐去,但也可以尝试担当二字。
顿时想到个计策,想本丐就延续这样打扮,就再去做些担当的事,岂不是两相其美?
说道:“小妮子,你那里有什么好路数?”
秦小秩喜道:“张大人正有扩张兵马之心,年年春风楼也开始在那扩充势力,咱们小小的秦家庄也在那里发展,前辈到哪里去帮助咱们都是万分欢迎。”
乞丐道:“张之南那小子没有指挥才能,到他那里就免了,年年春风楼那位向小姐有点小家子气,去那里也是免了。只有小妮子的品性还可以,本丐可以考虑到你那处去溜溜。”
秦小秩大喜:“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不必,但本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说过,八成机会是会去的。”
秦小秩想这不是得了?
她知道八成不是小倍数,几乎已是铁定的事。
但是她对剩下的两成还有点惴惴,不敢大意,说道:“小妮子在那里开垦田地,甚想招揽一些英雄人物,前辈堪称南方的第一英雄,小女子这次是万万不能错过,必得将前辈请去不可。”
她感觉这顶高帽不能让对方落下。
南蔻固然隐隐以南方第一英雄自居,听到秦小秩如是说,仍是感到甚是受用,剩下的那两成好像刹那烟消云散。
说道:“好说好说,本丐也正想做个乡下人,到时就到你们那种种田,锄锄地。”
秦小秩却有一个想法,想叫他负责训练收来的兵士,但这个任务太重,不及种田锄地轻松,自是不会打草惊蛇,只是说道:“好呀,务农之余还可到山坡上晒晒太阳,到树荫下去乘乘凉,甚至可以到小河里去洗个凉澡。”
乞丐被说得心痒痒的,登时就有了动身的想法。
突然想到他那件未办完的丹陵谱之事,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甚好,只是孟家堡那班小妮子不知现在怎样了?”
秦小秩道:“嗯,她们与咱们那里差不多,难以广招兵马,如果她们真的是白堡,到丹霞岭去倒是不错选择。”
乞丐喃喃的道:“是白堡差不多了,否则迟原风也不会帮她们。”
突然又想到迟原风与那个男子的约定,说道:“迟原风三日后要到青葶楼去,却是一个凶险的选择。”
秦小秩将遇到那三个褐衣人的情况说了。
乞丐道:“原来你与迟原风的想法如出一辙,只是青葶楼不是那个男子一个人的势力,去赴约时不可不防。”
秦小秩急道:“前辈是说有可能会有其它官兵在那设伏?”
乞丐道:“这个不敢肯定,如果那里数那男子的官职最大,倒不用担心,如果有些官职更大的,那就不好说。”
秦小秩望着乞丐,许久说道:“要不前辈去帮帮他。”
乞丐道:“本丐去帮他可以,只是他会不会领这个情未可知。”
秦小秩诧道:“前辈去帮他,他怎会不领情?”
乞丐道:“你不知道,他是大英雄,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情,如果这样,他心里会不舒服。”
秦小秩想这也是个理,即便是她也有不想领情的时候。但是抗击外侮暴政讲的是团结作战,孤身一人是力有不逮的,这个她师父也对她说过。
当下说道:“前辈且去放心帮他,他如果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小女子就代为劝解他。”
乞丐想这样当然可以,只是那个小妮子不知又生出什么误会了。
他在他与秦小秩离开孟家堡时,没有看到迟原风对秦小秩略为迷惘的眼神,但秦小秩与他投缘他是知道的。当然他知道向明霞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那样离去了。
当下心中有了决定,先暗中帮迟原风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丹陵谱的踪迹,顺便帮孟家堡的人一把。
月亮看着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明亮,山间如笼薄雾,草树如泛轻烟,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清晰。
乞丐站起来,说道:“咱们回去吧。”
秦小秩盯了那个迷迷糊糊的洞口一眼,脑海又好像将里面所见搜了一遍。
他们由东边的山岭远远绕过去,又回到了来时的竹林小道,再去湖边找来坐骑。
秦小秩不禁想像这里白日的情景。
回到丹霞岭的关卡附近,乞丐说三日后先办好迟原风的事再来找她种田锄地,坚持离开,秦小秩也只好由得他。
月色朦胧,打马向北面关卡,突然见到一个白色人影坐在西面的山坡之下,人影的身影瘦弱,好像是个小孩子。
想一个小孩子夜晚在这里干什么?不假思索策马奔过去,只见一个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双手撑地坐在草坡,身子不住的要往草坡倒下,用软绵绵一样的双手撑住。
朦胧月色下,只见男孩子头发不长,但甚是散乱,脸上布满尘土,整个人显得虚弱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