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生下来,那孩子能不能活得了多久,即便是那孩子一出生便是个死胎,也不应当在孩子尚在腹中之时,便瞒着所有人去剥夺他的生命,这一条便足以让陆清婉记恨她一辈子。
如今她已是做过母亲的人了,自是明白此举是有多么丧尽天良,现下见了李氏那份哀戚模样,更嫌弃她的做作,心里也是不屑得很。
爱子莫若母,李氏她竟是敢如此行事,实在是太过泯灭人性,如若说能损害到他的那个人是自己,他会不会伤了自己呢?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陆青婉便不敢细想,是生怕得出了什么让自己害怕的结论。
李氏是糊里糊涂的,把自己的身份全然都暴露了,可陆青婉却是全都听了个清楚,也想了个明白。许是见陆青婉久久不回话,她不禁有些着急了,忙道:“我可是你的娘亲啊。”
陆青婉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陆青婉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李氏竟是如此胆大妄为。难不成她说了这许多的话,自己便都要全信么?竟是还大咧咧地跟自己论上亲了,可见她神色又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难不成还都是真话了?
如是想来,陆青婉更是难以接受,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这几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忠仆,要说是自己娘亲,这可真么叫人相信?
见李氏仍是用一双饱含深情的眸子盯着自己,不免有些惊惧,明明她也未再多说些什么,却是忽地大叫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李氏是一脸痛惜地盯着她,轻声问道:“难不成你还不相信么?”
见陆青婉神情已是有些恍恍惚惚了,李氏忙道:“以前,咱们家的院子里头就有一棵石榴树呢,很大很大,咱们时常在下面乘凉。”
陆青婉急急否认道:“都城里盛产石榴,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石榴树,你以为这般说话我便会信么?”
李氏见她仍是嘴硬,也不愿再逼她了,只道:“我知道你应是无法接受,但我现在确实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你面前呢。”
说话间,李氏便上前几步想要靠近些,陆青婉连忙制止她,道:“我娘亲都已经过世好些年了,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我还能顾及着点往日的主仆情分,否则,休怪我无情了。”
李氏见她发狠也不恼,只道:“我没有死,我只是走了而已,你莫怕呀。”
陆青婉怎能容得下她如此诋毁自己的母亲,纵使是多年的主仆情分,也容不下她这般逾距的言辞。
陆青婉与她多年的主仆情分,早已将他当做自家人,也知晓他家中的情况,且从未把他当做下人一般看待,可如今李氏却是自称是他的娘亲了。
如若是在小时候,李氏怀着身孕过世,那他将永远留在陆青婉心中是他的好娘亲,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却突然回来了,实在是由不得陆青婉多想当年的事情是否有什么隐情。
陆青婉的父亲当年是因公而亡,但若真论起来,此事也有他妻子亡故的原因在里面,她那不幸的父亲是那么的疼爱妻子,哪能想到如今的状况呢?
陆青婉顾念着多年的主仆情份,未将她辞退,也未追究朱砂一事,只不过是调离自己身边。
可听了李氏的那一番话,陆青婉再也无法平静了。可心里也怄着气,却是强装无事,日日与平日里一般用汤药,只不过里面再也没了朱砂。
可自陆青婉抓住李氏往她的汤药里加朱砂之后,他便再也不愿李氏为她熬煮汤药了,更是不愿意在里面加入朱砂。
却不想少了这一味药,那汤药的作用却是大打折扣,没几日,陆青婉的身体便又恢复了用药前的状况。
可偏偏陆青婉就不信这个邪,也不知她是在与谁怄着气。
即便是汤药失去了作用,但陆青婉仍是坚持着继续喝,还强打起精神来去院里散步,明明没什么精神的,却仍要去。
哪知竟是跌落进了池塘里,那时陆青婉是觉得塘边风凉,要身边伺候的丫鬟去给自己取披风来,可出来时又未多带人,那丫鬟去取披风,陆青婉便只得一个人在池塘边坐着,也不知怎的了,许是神思恍惚之间走了两步,便跌落进了池塘里。
幸好那池塘的水浅,又逢了人瞧见,将她给救了出来,否则可就是真的一命呜呼了。
那知陆青婉竟是发现救他起来的那个人是李氏,明明陆青婉已经下了命令的,叫她离自己远远的不得靠近,未想到在自己落水之时,竟是是他来相救。
陆青婉被救起却是冻得发抖,这落了水受了凉,身子骨也不强健,便晕了过去,李氏忙招呼人将她送回了卧房里,又自去熬了姜汤,等她醒后便端来给他用。
与他人相比,李氏是陆家老人儿,又是与夫人一道儿从西疆迁过来的,府里诸人自是服她。
陆青婉实则也未晕倒多久,刚一躺进卧房没多久便清醒过来了,醒来后见房内空无一人,也不愿意唤人进来,自己脑子里乱乱哄哄的,便想着理一理思绪。
方才自己跌落进池塘里,是李氏奋不顾身将自己捞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陆青婉即便是心如坚冰,现下也应当是融化了,却是别扭的紧,不愿主动松口。
陆青婉正在床榻上躺着与自己一个人较着劲儿,听见有推门的声音也不愿去瞧一眼,只当是丫鬟送姜汤进来。
自己方才落了水,自是要喝些姜汤来驱驱寒,陆青婉是向来不喜欢姜汤味道的,便敷衍道:“放着吧,你且出去。”
不想那丫鬟的脚步却是停住了,却未听见放碗盏的声音,陆青婉正觉奇怪,便抬头望去,却见哪是什么丫鬟啊,明明是李氏端着姜汤,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陆青婉见了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两人是僵持了好一会儿。
许是气氛实在是太过尴尬,李氏又担心姜汤凉了驱寒效果不好,忙轻声唤道:“夫人,你且先喝两口吧。”
陆青婉见她仍是唤自己夫人,心里是别扭得很,却是忽地想起自己好似也没什么立场叫她换个名头来称呼自己,便也只好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