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笑的,生活就像彩蛋,每天都在开不同的潘多拉魔盒,里面是人是鬼是好是坏不可知,就比如现在,前一秒我还在回忆童年噩梦,这一刻突然有个大波霸说她认识我。
我飞速在脑记录里查询我是否认识面前这个女人,答案是否定的,我完全不记得在我的平胸世界里,有这么一类尤物。
对,我承认,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耻之徒,望向那两坨山峰的瞬间我羡慕嫉妒恨,大概不知不觉间我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太过执念而目露红光,她脸一红微微侧过身,终于阻挡了我看波霸的视线。
我这才看向她,她的脸上涂了一层粉,一双烈焰红唇极度动人,我说:“你认识我?”
她动了动那双红唇,“我不认识你。”
“……”
“不对,我认不认识你又不是重点,”她秀眉一皱,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详细点说,我是来找和我们家封湛相亲的女人,无论是你也好,是其他什么莺莺燕燕也罢,我都会来。”
虽然“我们家封湛”几个字让我有点反胃,可是更让我反胃的是,老爹安排的相亲对象居然是小时候和我势不两立关系恶劣的封湛!
我一个回身怒瞪坐在旁边用报纸遮掩自己的老爹,他两只手抓报纸的手大幅颤抖了一下。
“麻烦你们好自为之,称称自己的斤两,不要一个个都往他面前送。当然,这也是他的原话,很抱歉,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面前的女人勾着胜利和得逞的笑容,寥寥几语把我的火点了起来,虽然老爹的确是在封老爷子底下干活,但我也是被我老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别说我和封湛没可能,即便有什么,也轮不到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挤兑我!
于是抱着输人不输阵的阵仗,双手环胸,托起虚无的胸部,昂起头抬起下巴藐视她,我说:“呵呵,你们家封湛,谁是你们家的,你谁啊?麻烦也不要随便来一个女人就说自己是谁谁家的,我一点没听说封家有娶儿媳妇,恶不恶心呀,做人要矜持点是不是,脑补过头就不好了是不是,有本事让他自己过来找我说清楚。还有,谁说我想要一个小时候经常尿床喜欢扒人裤子的猥琐男的,麻烦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跟放幻灯片似的精彩,挂在嘴边的笑容完全隐了下去,眼睛瞪大了像要随时咬我一口的样子。话一出口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反正我骂得很爽就是了,而且,这确是事实啊。
老爹扒着报纸在一边狂咳嗽,我望着她涂满粉的脸心绪一阵复杂,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莫名其妙,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猛喝了一口水后,我拎着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听到老爹匆匆的脚步声,我都下意识越跑越快,直至他追不上。
并不是想逃,只是觉得烦,心里跳得慌,这样的感觉让我很想念很想念那个人。
走到外面,我才开始觉得委屈,所有被压抑的情绪翻涌而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拿出手机,按下那个设置的唯一一个电话快捷键。
电话传送出有节奏的“嘟嘟”声,一直到里面有个女人平静地告诉我,电话无人接听。
我扒拉着包,翻出皮夹,里面有一张我和一个男人的合影,我幸福地靠在他的怀里,青涩的他一只手抱着篮球,一只手抚摸我的头,我们在那时那刻都笑得眉眼弯弯无比灿烂。
那天我的衣服上还印有他的名字——夏明宇。
所以我很喜欢这张照片,把它当做辟邪符一样带在身边。
是的是的,我是有家室的人,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他是篮球队队长,学生会主席,光华耀人翠翠绿绿的校草,这么一个抢手货最终被我吃了,我和他就是这么一对狗血又烂俗的校园模范情侣。
而我的这个男朋友,此时正和GRE作最后的奋战,我们毕业后,他的理想是有朝一日能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而我的心愿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设计自己喜欢的作品,他的专业是翻译,我的专业是设计。
我算了算,我已经有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天720个小时没见到他了,我觉得我想他都快想便秘了,唯一缓解的方法不过就是晚上的一通电话,偶尔我撒泼耍赖说一定要见他,见不到我就立马杀到他家去横尸,他才温柔地笑,电话里“咯咯咯”的声音特别好听,他说:“你乖,我怕见到你就分心,考完就能见了,小别一下,回头感觉会更好。”
这句话立马就把我打败了,连拒绝都说得这样甜言蜜语,这就是我喜欢的夏明宇啊。
哎,好漫长的720个小时啊。
我坐在路边桩子上边叹气边咬手指,听着手机里一遍又一遍说的重复的话。后来我就不打了,对着大马路发呆,因为这几天是他最关键的几天,我要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他老是说我的冲动乃魔鬼他妈,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掐他,说,哈哈,我是魔鬼他妈,你不就是魔鬼他爸,魔鬼是我们的结晶么。当时细皮嫩肉的他就脸红了,娇羞得不得了,让我心脏一顿失控,后来我暗暗决定,抱着吃进肚子里绝不吐出来的原则,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他,真给他生个魔鬼玩玩。
这么憧憬着和喜欢人的未来,幻想自己进化成贤妻良母的模样,我被膈应到的心情就完全舒服了,还有那么点扭曲的小甜蜜,嘿嘿。
只是还是有点心酸呐,那么活生生的魔鬼他妈,此时此刻居然赢不过一堆英文字母,悲了个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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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打开门,蔡小恺黑着脸犹如一尊神祗守在门口,比我多吃三年饭的老哥,老爹亲手培养的亲儿子。
我还没说话,他的下巴就朝书房的方向点了点,示意老爹就在书房里。看这架势,估计老爹又心情不太妙了。
蔡小恺拿永远的冰山脸看我,仔细捕捉才能注意到他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他语气颇冷地说:“你今天还真听老头子的话去相亲了?”
我说:“啊,是啊。”就是出了点小意外么,相亲相到个女人。
不过这我没说,毕竟和其他女人掐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保不准还没被老爹洗脑,就先被他这个黑脸王教育。结果我没提,他倒说:“听说封湛没来,来的是他女人?你还被他的女人欺负了?”
我一听就不爽了,竖起眉反驳:“嘿哟蔡小恺,你是不是耳背听错什么了啊,谁谁谁?谁欺负谁?啊?你妹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我还能被人欺负?哈哈,国际大笑话吗?”
我说得激动,他的万年冰山脸纹丝不动,后来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一个信息,跳到沙发上指着他,“你也知道老爹安排的人是封湛对不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我那么讨厌他,讨厌讨厌非常讨厌,你们还安排相亲?哼!有这样的父亲和哥哥么,我是你们捡来的么!”
他被我吼得也不爽了,一把把我从高高的沙发上揪下来,于是我的矮和他的高就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气势就这么没了,没了。
他揉乱我的头发冷冷地嘲讽我,“呵呵,捡的,我也想啊,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笨妹妹呢你说,从小和我们吵架就喜欢跳沙发,因为这个被揍几次你不吸取教训呢?”边说边又捏我的鼻子,“还有,我完全不知道老头子给你安排相亲,更加不知道安排的是封湛,要是知道……”
我舔着脸,“要是知道,你会怎样?”
他的冰山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要是早知道,就不会是老头子一个人去看戏了。”
“……”
你说都是些什么家人?!我又想跳沙发了!
我以为老爹会生气,会骂我一顿,虽然有点委屈,但当我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只看到他坐在太师椅上,目光落到窗外的上弦月上。
他的手里拿着老妈年轻时的照片。
老妈是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走的,从小到大我熟悉的只有老爹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一天也没有体会过有妈的日子。
小的时候不懂事,见其他人有妈妈疼爱,我就很羡慕很嫉妒,特别是封湛那个年轻漂亮又温柔说话特别好听的妈妈,只要能和她亲近,我就不会放过,所以即便被封湛欺负,我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老爹贴着他们家,因为那里有我想要而缺失的母爱。
我的妈妈也很漂亮,但我只能透过冰冷的玻璃,触摸平面的而不再变化的她。如果她还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那么荒唐的事,我也可以有个哭诉的怀抱?
老爹没有说我,我也没有因为今天的事再和他闹,只是如小时候那样,俯趴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头发,说:“彩彩,老爹有时候是有些自私,可你要知道,老爹不会害你,哪怕有私心,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他说,“老爹不会害你和小恺。”
“嗯。”我点点头,这点从未怀疑。
过了会儿,他又说:“老爹今天也不知道会变成那样,那个女人是谁,我和封家完全不清楚,她是在我们没预料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也就是说,连封家都不知道的女人,说明封湛完全没带她回过家,没有在意过她,所以,不足为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完全就没惧过。
我惧的在后面,随后他正了正神色说道:“我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老爹是过来人,知道你们小女生的那点想法,可不是我说,校园恋情多半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毕业了,出了社会环境变得复杂,问题就都出来了,而且,他不是还要出国吗,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我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起身体强辩道:“你们什么都不懂,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不要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自己也可以仔细想想,规划规划你们的未来,你们是成年人了,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觉得这是我不能触碰的底线,一触我就会立马炸毛,我大声说:“我喜欢他,很喜欢,我要和他在一起,凭什么你们觉得没结果就一定没结果了!老爹你是法西斯么,独^裁么?”
说完我便跑回了自己房间,趴在床上挺尸,心里面空落落的,没一个着落。我知道自己没有底气,这也是我害怕的,所以才会大声和老爹说话,很多时候,大声的人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老爹毕竟是老爹,走过路比我们拉过的屎还多,随便几句就可以揭开我最害怕最不愿暴露在外的地方。
我失落地把头埋进抱枕,以至于手机震了好半天我才发觉,拿过来一看,我憋了很久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对着电话边抽泣边说,“夏明宇,我想你,要见你,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