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的解药在七天后终于炼出来了。悟空和小白龙得到消息后又上了太上老君的九重天,这一次再见三藏,小白龙终于不再心怀忐忑。
太上老君吩咐两个童儿去寒潭将三藏领回来带到厢房,让三藏服下解药。老君说道:“唐僧没什么修为,是以药力被我炼得十分温和,服了药后,让他躺上一天一夜就可以了。”悟空看了看三藏紧闭的双眼,点点头。
小白龙回头对老君笑道:“多谢老君。有我和大师兄在这里守着就好,不耽误老君的时间。”
太上老君眯着眼在悟空与小白龙之间来回打量,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什么变得与上一次来九重天时不一样了。不过悟空与小白龙肯定不会透露什么,老君也懒得多问,拢着自己的飘飘美髯就出去了。
三藏醒过来时还有些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房间里很安静,他对着床顶愣怔了半晌,才恍惚想起自己好像中了暑气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昏了多久,又耽误了多少时辰。
三藏闭了闭眼,侧过头扫视了一下房间,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只他一人,离他不远处的软榻上盘腿靠坐个两人,亲密得好像不可分一般。
三藏想喊那两个人,但是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微小的动静引起了悟空和小白龙的注意。小白龙迅速跳下软榻,去一旁桌子上倒了杯凉茶端给三藏。小白龙微笑着伺候三藏慢慢喝了水,神情不复往日的不耐和厌恶,三藏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去看悟空。
悟空没有起身,而是斜靠在软榻上看小白龙忙活,发现三藏看他后,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道:“这里是九重天,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三藏目露诧异。
小白龙好心解释道:“师父中了火毒,不太好解,还是罗刹请了太上老君来看的。”
三藏喝完水,小白龙又去倒了一杯塞到他手里让他慢慢喝,自己则退回到软榻边坐下。悟空伸手揽住小白龙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三藏看着,觉得莫名怪异。虽然原先就知道悟空与小白龙关系很好,但也不像此时这样透着点他看不明白的不寻常。
三藏撇开视线,清了清喉咙问道:“那个假悟空呢?”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音调听起来怪怪的,三藏皱了一下眉,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小白龙笑道:“在灵山。那个假的是如来的徒弟,之前在灵山还意图对大师兄不利,不过这次大师兄饶了他一命。师父,你不会再责备我大师兄其心太恶了吧。”
三藏扯开嘴角,笑了笑。
小白龙没再说话,右手对着桌上的青瓷壶一招,那茶壶便飞到了他的手心。尔后他又伸出左手在壶身上摸了两下,笑道:“师父,喝点热的。”说罢,拍拍揽在自己腰间的毛爪子,悟空笑了笑,便放开了他。
小白龙又走过去,给三藏的杯中续上茶水。三藏试了一下,温度刚刚好,不烫口,也不浸人,他慢慢喝了一小口,舒服地叹了口气,笑道:“谢谢。”
小白龙摇头,说道:“等你缓过来,我们就带你下界,二师兄和三师兄还在那处庄子等着你。”
三藏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我睡了多久了?”
小白龙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有十天了。”
三藏大惊:“这么久?”连忙起身,就想从床上下来。
小白龙忙将茶壶丢回桌上,弯腰扶住三藏,道:“反正都有十天了,再说你在九重天呆了八天,下界就是二十四天,还差这会儿工夫吗?”
三藏摆摆手,忽然叹道:“小白龙啊,我离开长安太久了,想回故土了。”小白龙沉默了,十年,对于寿命接近无限长的龙族而言,不过转瞬即逝,可对于凡人而言,却是六分之一的人生了。即便是唐僧吃过人参果后,未曾修炼过的肉体也能让他活很久很久,可他终究是有一颗凡人的心。
小白龙扶了三藏起身,笑道:“那走吧。”
离火焰山只有六十里的庄子,终年燥热。即使是屋子里,也只是比外面凉快一些些罢了,八戒在那里等了三天就有些耐不住了,嚷嚷着要回高老庄等:“沙师弟,老猪快熟了,要不我先回高老庄,等师父回来再传个消息叫上我。”
悟净笑他:“二师兄,你就忍忍吧,就当是修炼苦行,你看这里的凡人都能住得下来,你我修行之人怎么还受不住这点热了。”
八戒叫道:“我既不是红孩儿,修的就是三昧真火,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乡亲,吃不消就是吃不消,沙师弟,你没看到老猪原来一身的白肉都给烤红了吗?再待下去老猪非熟了不可。而且你没发现?自红孩儿那个死小子回火焰山修炼后,这天儿更热了!”
悟净又笑:“二师兄,你且再忍忍,回头等大师兄回来你再抱怨他两句好了。听闻这火焰山还是五百年前大师兄大闹天宫时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掉下了几块炭火造成的。”
八戒瞪眼:“又是那猴子干的好事,我倒是想找他抱怨,可我敢吗?你敢吗?”
就这样一个要走一个要拦,拖到了二十多天后,悟空与小白龙总算带着三藏回来了,闻讯赶来的还有芭蕉洞的罗刹,八戒欢喜不已,总算可以离了这热死人的地方。
罗刹催动芭蕉扇歇了这火焰山上的火,一场大雨更是散去了不少暑气。三藏等人趁着凉快急急忙忙过了火焰山,不一日行过了八百之程,加力向西而去。
此时正值秋末冬初时序,三藏在马上指着路边吐蕊的一株野梅叹道:“途径西梁时才是春日里,不想这么快两季又过了。”
小白龙笑道:“我们加紧些脚程便能早些到那灵山,但要你吃得住在闪电背上颠簸。”难得小白龙与三藏说话不是冷言讽语,八戒和悟净都暗自惊奇,但也没有哪个不识相的去寻根究底。
众人行彀多时,远远便见到一座城池,三藏抖了抖缰绳,叫闪电又加快了几步,须臾到了城下。三藏下了马,和悟空一众一同入了城门。
进门不久,便见六街三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三藏说道:“这等繁荣,定是个王城无疑。”众人正待找驿馆投奔时,便见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上枷戴锁,身披褴褛,沿路乞讨。
八戒不禁叫道:“这又是怎么了?别似前遭到那车迟国,又是个敬道灭僧的场所。”
三藏不忍,便嘱咐道:“悟空,你去打探一声,为何遭这等罪?”
悟空点点头,片刻后转回,回道:“那些个和尚不肯说,只说人多嘴杂,不敢多言。我叫他们寻一处说话的地方,师父,可随他们回其本寺?”
三藏点头应允,五人并一马随那些个和尚转了几转,到了一处山门,三藏抬头望去,便见那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七个金字:“敕建护国金光寺”。
三藏问道:“阿弥陀佛,贵处可是祭赛国?”
那些僧人答道:“正是。”
八戒笑问:“那城门上写了祭赛国三字吗?师父怎么认识?”
三藏道:“这金光寺我曾听说过,听闻祭赛国金光寺有一宝塔自建成后,塔顶便祥云笼罩,瑞霭高升,至夜,霞光普放,万里可见,是处好地方。因着这一缘故,年年有四方之国前来朝贺。”
八戒大步踏进山门,左右张望道:“什么宝塔,我怎么未见霞光?这里说是荒山野寺老猪也信啊。”
众人一同踏入山门,举目萧条,檐前结蛛网,满地落残花,殿前那大香炉中,香灰不知冷了多久,回廊下风旋着枯叶打转,不知积了几层。
三藏心酸不已。众僧们走上前,将正殿推开,请三藏上殿拜佛。
三藏进殿,点了香,潜心叩首,又随众僧转于殿后,便见那檐柱上还锁着六七个小和尚,三藏忍不住问道:“这金光寺历来受几方朝拜,如今怎落得如此境地?”
为首的一个年长僧人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是这里的方丈,长老虽知我金光寺旧年光景,却不知三年之前,孟秋朔日,夜半子时,这祭赛国下了一场血雨,污了我寺宝塔,从此祥瑞不再,四方之国已有两年不来朝贡。”
三藏问道:“既是血雨污了宝塔,这与尔等又有何干系?”
那方丈又道:“长老,我们这祭赛国,文不贤,武不良,国君虽不暴虐荒淫,却也无甚建树。若非有这金光寺宝塔霞光普照,又怎会被四方之国谓之上邦。这两年外来的朝贡停了,我王不虞,欲要征伐四方,先不提百姓不愿生于战乱,便是朝中众臣也怕送死,便都向我王谏言,说是我寺里僧人偷了塔上宝贝,所以无祥云瑞霭,外国不朝。”
小白龙惊奇道:“那昏君竟就信了?”
那方丈叹道:“有什么信不信的,我王不过是争一时意气,哪里真有这兵力大伐四方,只怕是说完便后悔了,顺着众臣递的梯子往下爬。”
小白龙笑了一声,说道:“方丈倒是个明白人。”
三藏闻言便问:“你们国主就真听了那些个赃官的话?”
那方丈动了动身上的枷锁镣铐,苦笑道:“这不明摆着么,不久前便派人将我寺僧众一并拿了,严刑拷打,非要逼问出宝塔上宝物的所在。老方丈和师伯师叔们没能挨住,死了,如今便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