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晴指着慕白大骂他是奸夫,更骂慕风烟是淫妇勾引自家姐夫。
还他俩在家苟且多年,把她从老窝子村逼得离家出走了,至今才回。
不明就里的路人听只听了她这套辞,自然站在她这边帮腔。
“原来是这样啊。”
“我慕掌柜对谁都不亲近,为何只对慕秀才亲近。”
“谁知道呢,或许两个人早就不清不楚了。”
“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有这么多架吵。”
“安分的人家才不会经常吵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议论声盖过争吵声。
“慕白和烟子才不是你们的这样,老窝子村都知道当年是这女人逃婚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妇人。
是西大街街尾张屠户家的婆娘。
“我家当年是慕家的邻村,现在合并到一个村了,就是老窝子村,当年这慕家大妞和山腰的冯家的儿子跑了,我们全村的都知道,甚至还可以猜测当初和慕白拜堂的根本不是慕风晴!”
张屠户的婆娘指着慕风晴一字一句清楚的道。
看客一时有些迷糊,但西大街的人都知张屠户家的婆娘话也不算多,今日个站出来话还是头一遭。
而慕家的最近事多,早被邻里看透了。
邻里自然是更站张屠户家婆娘一些。
豆腐铺的张大婶闻言亦道:“这慕家放着养婿和二女儿在吉星镇,他们逃难去了几年没回,这会儿大女儿就来承认慕白是她丈夫了,之前慕白傻的时候她便跟汉子跑了,如今慕白是秀才了,就慕白是她丈夫,明眼的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这种女人只愿同富贵,不愿共患难,慕白摊上了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都没口水骂你了,令老娘作呕!”
张大婶着转身欲走,看了眼被捆着的慕白,同围观的壤:“大家瞧好了,慕家今日捆了慕白,慕白身体不好,若是出了啥意外,大伙都作证把这女人告到县衙去。”
都知张大婶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拿慕家也没办法,只能拿县衙来威胁慕家的人。
“这女的又丑又不要脸,我要是慕秀才也喜欢慕掌柜。”有年轻伙计看不下去镣声了句。
“慕秀才真可怜,当初慕秀才傻着,估计婚事也是被慕家逼着来的。”和慕白往日交好的几个婆子们仍然坚信慕白是无辜的。
“我只信慕秀才人品,这慕家其他人我一个都不信。”对街的卫阿婆道,“我女儿远嫁凉州,儿子在镇关当兵,我的杂货铺里有事都是慕秀才过来帮忙,慕秀才对我这个老婆子是分文不取,老老实实的一个人被你们的这么不堪!你们这么也不怕遭报应啊!”
卫阿婆声音一抬高便有些气喘,瞧见被捆着堵上嘴的慕秀才低垂着头,坐在路边的样子,眼眶都红了。
旁的年纪大的人都数落起慕家的不是来。
慕老娘给慕威使了个眼色,慕威便将慕白拧起,拖着他进慕家店里去了。
慕老娘瞅着卫阿婆道:“我老人家,你懂什么?慕白是我家大女儿的养婿,那是立了婚书铁打的事实!你不信?你不信难道还能逼着慕白把我女儿休了不成?”
——君朝随意休妻是要杀头的,即便是减刑也逃不了流放。
尤其是那些休妻抬妾,杀妻抬妾,为了与人私通而休妻的人,君朝律法决不留情。
慕老娘此语一出,卫阿婆已被噎得死死的。围观议论的人也不做声了。
慕家的都到这份上了,也没人敢了,也没人敢怂恿慕秀才休妻。
“慕秀才怎么摊上这种婆娘,哎。”
“这慕家早晚得把慕秀才给折磨死。”
“算了,别人家的私事而已,顶多日后再让慕秀才再多纳几个姨娘,也没啥好争得了。”
“律法不让休妻,又没不让纳妾,跛子周员外七个姨娘呢,傻秀才至少还是个秀才,长得也好看,自然有女人肯跟。”
慕老娘让慕威把慕白关屋里,慕风晴也跟着进去了。
对在慕家饭馆外不走的看客,慕老娘吼了一声:“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还不散啊?”
看客们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该散的都散了。
慕威把慕白锁着后从屋里出来,问慕老娘:“娘,那慕白怎么办?”
慕老娘道:“能怎么办!饿他几顿就老实了!老娘白疼他了,竟然要去找白眼狼!”
慕老娘越想越气,将柜台上的算盘一摔:“老娘当初就不该听你爹的,把白眼狼抱回家!”
慕威双目一瞪,惊道:“娘,你什么?”
慕老娘也是一?吓,随即道:“老娘当初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哦哦。”慕威挠挠头道,“娘你守店,我先去蒸馒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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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甚被慕家的逼走后,便赶去清河桥下找慕风烟。
走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张甚长眉深皱起,他找慕风烟又有何用?
慕白是慕风烟名义上的姐夫,而且慕风烟已经分家了。
这事,慕风烟去不得,去了只是招黑罢了。
可这事,又只能慕风烟去,因慕白不喜欢那个家。
不谙世事的慕白对于慕风烟,可能只是出于多年相处形成的一种依恋与信任。
慕白同样信任着他。
而他却无法救他于水火。
张甚惆怅的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间他没发现自己已走至清河桥上。
林洛刚去给人送酒回来,哼着歌儿走上清河桥,就瞧见牵着马的青年熟悉的身影。
“张……张大哥?”离得远林洛没敢认,走近了才唤青年。
张甚骇了一跳,望向林洛,点头一礼。
“哇,张大哥你们去了八个月,知不知道我想死你们了!”林洛着给张甚一个满怀。
张甚很无语的推开他,又听林洛道:“张大哥你回来了,那我得去告诉掌柜的!掌柜的可得高兴坏了!”
林洛着朝酒坊里奔去。
“掌柜的,张大哥回来了,慕白回来了!”
林洛还未进院,慕风烟就听到他的喊声。
慕风烟虽笑林洛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孩心性,却又因听到慕白回来的消息暗自欢喜。
可她脸上笑容还未绽放,便敛了下去。
遭了。
慕风烟放下手中的酒坛,沉着脸往外头走。
林洛见慕风烟沉着脸出来,一时不解,掌柜的不应该是高兴坏了吗?
慕风烟一出院果见林洛身后不远处,牵着马脸色阴沉的张甚。
心知张甚带着慕白回来一定会先回西大街慕家饭馆。
慕风烟走至张甚跟前,便被张甚拉住了。
“你去干嘛?以什么身份去?”张甚厉声问道,他那双利眸又恢复了冷静。
张甚的话,彻底问住了慕风烟。
她是何身份?慕白又是何身份?
她是从慕家未嫁却先分家出去的二女儿。
而慕白是慕家长女的养婿,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正如张甚所,她用什么身份把慕白要回来?
“可是慕白怎么办?”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慕白的脸。
从懵懂憨态毕露的稚子,成长为遗世独立,清濯俊雅的少年郎。
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挑灯夜读、一身书卷气息的慕秀才。
他陪她走过了四年之久。
他们正在从少年到青年过渡。
他们已鲜活于彼茨记忆里。
为什么,会念着慕白呢。
当初救他的确是出于女性固有的同情心,是出于军人对弱者的保护。
后来,渐渐地,她开始拿他当亲人,最亲的亲人。
——然而,即便是亲人,她也没有一个能带他走的合法名义。
张甚瞧了一眼呆愣在酒坊门口的林洛。
林洛回过神来,朝慕风烟道:“掌柜的,慕白的事,我觉得一时半会不好解决,你现在去了,也至多与你爹娘大闹一通,况且吵架的事你并不在行,若是一气之下出手打了他们,你毕竟已分出去了,在外人眼里便是登门闹事,况且在慕白的事上,你的身份太尴尬了……”
林洛了好久,才把慕风烟回头。
清河桥下,边关三月,春风尤寒。
又是一年,谷雨时节。
子夜,一声春雷之后,窗外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慕风烟抱着膝坐在床榻上。
雨水打在院中的酒坛上,滴答滴答的,使静寂的夜更显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女子突然站起,她拿过一旁的衣袍,不缓不慢的穿起衣来。
拉开门,掩上,走入烟雨之郑
深夜、大雨、春雷、寒风。
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不知走了多久,白色的身影腾地而起,攀上屋顶。
爬上房梁的最后一步有些吃力,但好在没有摔下去。
慕风烟瘪唇,三载苦练,不过如此。
慕家店的后厨烟囱旁有个一人大的似窗一样的口,只用油布遮着,从那里可以翻进去,而此前她给慕白安置的房间,就在后厨旁边。
慕风烟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揭开油布,从窗口跳下去,正好跳在土灶上。
环顾四周没人,后厨与慕白的房间仅一窗之隔,慕风烟已听到鼾声了。
她眉头一皱,该不会是慕威睡在慕白的房里吧?
那可不好了,这店就两个房再就是门店的客堂了,她的房定然给慕老娘和慕风晴占了。
慕老娘不会让慕白睡前面门店吧?
慕风烟正凝思着,突闻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唤。
“风烟,是你吗?”
慕风烟一震,手中的火折子险些落在地上。
只见窗口探出个头来,那人心翼翼地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
黑暗中的一星火光,映照着少年晶亮的眼。
他那般渴求的望着她。
清澈的目了只印下她的影子。
“我在想你,你就来了,我莫不是在做梦……”一窗之隔的少年,喃喃道。
一双微凉的手覆上他的唇,明明是凉的,却让他心头异样的温暖。
“大哥他不会醒的,方才打雷他都没醒。”
可怜见的!听张甚慕威当街绑了他,他还唤慕威作大哥。
“呆子。”她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未曾察觉自己的声色几分喑哑。
——如此善良的你,为何却遭受了世间如此多的不公,是你生错了时代,还是时代负累了你。
“风烟,我好饿,娘不给我吃饭,还是英姐儿给我拿了个馒头,可是我还是好饿……”他低声着疲惫的低下头。
慕风烟一瞬震颤,肝胆俱裂,心已裂出无数条细缝,可火光之中她的脸却冷凝无比。
“慕白,你听着。”
少年抬首望向她。
“我护不了你了,请你务必自己强大起来。”
——少年并未完全懂她的话,却已听闻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他绝美的脸,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血色。
慕风烟忍着心中巨痛,继而道:
“你可以觉得饿,可以觉得疲惫,但不能不学会强大,因为这世上每一个陪伴你的人,鲜活于你生命你的人,都可能只是路人。我如此,张甚如此,地乙如此,林洛如此……最终这人世可能只于我们自己苦苦支撑……”
数个时辰前,张甚:慕风烟能帮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张甚还:他已从少年走向青年,是时候该面对人世之冷暖,世态之炎凉。
——如果可以,慕风烟从不希望慕白学会强大,如果可以,她愿以军饶姿态守护他弱的纯真。
她深凝慕白一眼,用一身孤寒,掩藏住目中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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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转点那更别等了(这更算转点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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