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的看着神色倦怠,几乎便是昏昏欲睡的风细细,嫣红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同时低声叫道:“小姐……小姐……”
被她一扶一叫,风细细不免一惊,及至瞧见嫣红这才舒了口气道:“是嫣红呀!”说话间,早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夜她与风入松几乎是彻夜长谈,直到天光将亮,风入松这才告辞而去。风细细虽也有心问一问他打算何时去见瞿菀儿,但犹豫片刻后,到底没有问出口。
风入松走后,她复又上床安睡,兄妹二人夜半私语到底也是不宜宣之于口之事,因此风细细将一切能看出不对的地方尽数收拾得滴水不漏,嫣红等人本也没想到风入松会夜半来此,自然也就不会想到这些,因此竟是全未发觉异状,
嫣红虽诧异于风细细的困倦,但也并没多想,只关心道:“小姐若累了,不妨小憩一刻!”
风细细闻声颔首,事实上,风入松走后,她虽又躺回了床上,但想着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儿,终究也还是没能睡着,早间嫣红等人进屋伏侍盥洗时,她也就起了床,不意才刚用过了午饭,便觉倦意上头,昏昏欲睡,竟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这会儿嫣红既说了,她也就乐得应着,当下在软榻上睡了,不多片刻,已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大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及至清醒时,她才只动了一下身子,犹未及睁开眼时,早有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细细,你可算是醒了。可闷死我了!”
脑中犹自一片空白的风细细怔了下后,才意识到这个声音,赫然竟是宇文琳琅的。忙不迭的睁眼翻身坐起,她很快笑道:“琳琅,怎么是你?何时过来的?”
有阵子没见,宇文琳琅却仍是眉目生动,笑意嫣然的模样。听她问起。当即皱一皱小鼻子道:“我已来了有阵子了,见你睡着,就坐着等你一等了!”说着。扬起手中一本书卷,笑道:“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去南源了?”说话时,眼神却莫名的有些游移不定。
不必多看。风细细也知道宇文琳琅手中的那本书乃是她最近一直翻看的《孟京风华录》。孟京,正是南源京城。《孟京风华录》乃大熙一名弃文从商的书生所作,细述了他去国离乡,在孟京经营时的所见所闻。其书文理甚是通畅,内里趣事轶闻也多。一度在衍都风行一时。风细细无意中在书楼见到这本书,深觉趣致,便取了出来。放置床头,偶尔翻看。
带笑白她一眼。风细细道:“这书本也有些意思,我便多看了几眼!”
听她这么一说,宇文琳琅倒忍不住叹了口气,过了一刻才道:“母妃也找了一本来,命我仔细看着,说我去国千里,人地生疏,能多了解些南源的事儿,总是好的!”
揭开身上盖着的薄薄锦被,风细细站起身来,走到宇文琳琅身边,握住宇文琳琅温腻柔软的小手,微笑道:“怕什么!你还有我和菀儿姐姐呢!”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宇文琳琅微惊了一下,下一刻,已脱口问道:“你见到他了?”
也真是没想到宇文琳琅竟会如此敏感,怔了一下后,风细细到底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低头想了想后,宇文琳琅才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没多犹豫的,风细细果断答道:“比我所想要好很多!”说过这话后,她自己又想了想,这才补充道:“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在没见到风入松前,风入松给她的感觉其实并不好,抛弃与他盟誓相守的情人、丢下需要呵护的病弱妹妹,如此不负责任之人,任谁也不会觉得此人有理。然而在见到风入松的第一眼,风细细就知道自己错了。拥有那样疲惫又歉疚眸子的男人,绝不会是她臆想中的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的确有苦衷。而这苦衷的背后,应该就是他在南源真正的地位。
宇文琳琅正要追问,外头嫣红二人已听到动静,双双的走了进来。草草净面、盥洗后,风细细这才想起一事,少不到问道:“琳琅你一个人来的?”
宇文琳琅耸肩轻松道:“怎么可能?九哥陪我过来的,本来母妃还不肯,后来我说想赶在年尾来凝碧峰最后许个愿,母妃才勉强应了!”一面说着,已忍不住看了风细细一眼。
她才说“怎么可能”时,风细细便已猜到必是宇文璟之陪她同来的,这会儿听了这话,不觉了然一笑,下一刻,却忽然问道:“贺清章呢?还有云舒哪儿去了?”
她一说贺清章,宇文琳琅就皱了眉,好半晌才道:“云舒那个鬼灵精,你也是知道的,它如今虽跟着我,但时不时的就跑得无影无踪,开初几次,我还命人四处找。后来也就懒得管它了!”反正那小家伙,神出鬼没,不必你找,到了时候,它也就自己回来了。
风细细听得直笑,而后却道:“菀儿姐姐正在隔壁,要不,我们找她去?”
没怎么犹豫的点头后,宇文琳琅却又很快问道:“你确定菀儿姐姐会陪我们同去南源?”
风细细一怔,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风细细自己,其实是个极理智、极拎得清的人,正因如此,所以她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海枯石烂、两情不渝的誓言。在她看来,时间是一只无所不磨的石磨,能磨去世上一切的痕迹,包括最深的爱、最痛的伤。
八年,是一道鸿沟,于瞿菀儿而言,这八年里,支持着她的执拗与任性的,是早年那一点一滴的回忆,是活在她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年……八年过后,当她真切的看到那个早已长大的少年,她是否还能重新拾回当年那份青涩的感情,这是谁也说不清的事。
见她久久不语,宇文琳琅心中哪还能不明白,皱了下眉后,她道:“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九哥在外头偏厅坐了好半日了,我们去叫上他一道过去瞿家吧?”
二人并肩出门,还未走出几步,早有人快步的迎了上来,禀说九王爷在偏厅侯了一阵,又听说瞿家大爷这会儿正在凝碧峰,才刚已先过去瞿府别院了。
二人闻声,忙又折转了方向,一路径奔瞿府别院。将至门口时,风细细才忽然想起一事,忙不迭停了脚步,低声嘱咐宇文琳琅道:“我大哥已到衍都之事,你我知道就好,暂且不要告诉菀儿姐姐!我怕她知道了,情绪又不稳当,平白多生波折!”
了然点头,宇文琳琅叹气道:“我如今倒真是希望菀儿姐姐能与他破镜重圆!”说着,忍不住又拿眼看了一回风细细,眸中神色更颇多怪异之处。
起先在屋内时,她提到南源,言语神态便颇有些古怪,只是风细细那时才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因此并未觉察,如今再见她如此,毕竟心中诧异,当下试探了一句:“就算菀儿姐姐不能与你同去南源,你还有我陪着不是?”
不无别扭的转了转眼,宇文琳琅终于叹气道:“我只怕……你是去不成南源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风细细心下一惊,当即追问道。
宇文琳琅被问不过,只得闷闷道:“是……我九哥!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母妃的,总之……母妃已经答应,只等你及笄礼后,便觑机同父皇说起此事,求他为你们指婚!”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风细细失声叫道:“怎么会?这……”这事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完全措手不及。心中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色色纷杂,一时难辨滋味。
宇文琳琅自然不知她心中滋味,只是顾自的说了下去:“若不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嫁去南源,听了这个消息,我可不知道多么开心!可是这会儿,我真不知道是该恭喜你,还是希望这桩婚事最终不成!”在她而言,自然是希望风细细能陪着她的。这样一来,她在南源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然而再转念一想,若真如此,自家九哥岂非又要夙愿难成?
正因如此,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宇文琳琅真是左右为难,取舍不能。
呆了片刻后,风细细迅速收拾心情,勉强笑道:“先不说这事了!我们先过去找菀儿姐姐才是正理!”离她的及笄之日,还有十日左右,而年终岁尾,宫中各项祭祀事宜纷繁杂乱,这一时半会的,机会怕也不易寻觅,也就是说,她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消化此事。
既如此,何不先给自己几天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再做定见。
这趟来凝碧峰前,宇文琳琅其实就犹豫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将这事告诉风细细。这会儿被风细细看出端倪,问出实情之后,她反而轻松了不少,当下点头笑道:“正该如此!”说过了这话,她自己却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好,少不得又补充道:“其实你真嫁了我九哥也好!日后等九哥登基,你可记得时时提醒他,让他接我回来衍都长住!最好是住个三五十年的,不七八十年更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