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翠一愣,绿盈从水里爬上来,还在开心说着“有救了”,秦翠却反常沉默了。绿盈张嘴就要问秦翠,“为什么有救了娘子还是不开心?”话刚问出来,她的视线就顿在秦翠的肚皮上。
被关三个月,这时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娘子的肚子早就大了起来。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秦翠说。
绿盈急了:“不行。我不能丢下娘子一个人逃走。若是送饭的婆子发现我逃了,肯定会带累娘子受罪。”
任凭她说,秦翠沉默。
“娘子!”绿盈忍耐不住,问道:“娘子难道要在这里生下小公子?”
“只能如此了。”
绿盈眼神闪烁不定,“不行!娘子不能在这里生下孩子!”
她这样激动,秦翠也就奇怪了,“为什么不可以?”
“娘子真的不能在这里生下孩子。”绿盈叹了一口气,挨着秦翠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子,我看到了,真的!我看到了!有个男人运了一车尸体推去后山了!”
“这里环境恶劣,病死累死人的事情天天都发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绿盈居然在发抖,。
“绿盈,你看到什么了?你跟我说,你别怕。”
绿盈一把抓住了秦翠的衣袖子,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了衣袖子的手指关节凸凸的发白,“娘子!真的,我看到了!那些尸体不正常的。他们死相好惨,绿盈就算再蠢,也知道病死和累死的人不可能是那样的。”
越说绿盈的情绪越激动,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人都有些疯癫起来。
“绿盈绿盈。好孩子,你别怕……”说着这个话,她就说不下去了,怎么可能不怕?如果可以不怕的话,绿盈又怎么会那么恐惧,那句“你别怕”,是怎样都说不出口了。一看绿盈颤抖的厉害,心中一疼,一下子就抱住了发抖的绿盈,柔声安慰:“我在这里呢,娘子在呢,娘子陪着你。”
怀中人儿听到之后,仰起头来看了一眼秦翠,忽然,眼眶一红,泪水束束沿着脸颊淌了下来:“娘子。那些人尸体不正常的。全身乌黑,还有的被开膛破肚了,肠子都流出来了。”
全身乌黑?开膛破肚?……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快的秦翠来不及抓住。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意识到事情不正常。这些不正常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们这些药奴看到呢?
“那天夜里,我想小解,但茅房有人,我就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解决了。可是我没想到会看到那个。娘子,好可怕啊。”
“这件事,就让它烂在我俩肚子里。即使我们逃出去了,也要绝口不提。”一面撸来这么多人采药,一面不停地向外运出死的不正常的尸体。而且是一车一车地往外运……这不免让她联想到了后世日本倾轧中国的时候,用人体做医学实验。
当然,这也仅仅是猜测。但就算是猜测,她也不敢再留在这个见鬼的地方了。
“娘子,咱们必须出去。”绿盈十分肯定地说道:“娘子,留在这里,迟早也会像那些累死病死的人一样死掉的,我们必须出去,必须走。”只有走,才有一线希望。
这个道理,她也知道啊,可是……“我的肚子……”
孕妇是可以下水的,但是肚子大了之后,孕妇最好不要潜水,尤其四个月之后,尽量不要下水。
眼看自己都五个月的身孕了。秦翠急的焦头烂额,留下是死,下水还有生的希望。
“我豁出去了!”但愿这里通往外界的出口不要太长,这样她也可以尽量在水中待着时间少一些。
“娘子不用过多担心,绿盈的水性极好的。”齐六娘身边的婢子,都是被训练过的,“绿盈从小跟在齐六娘身边,那位贵人是不会舍得齐六娘出意外的,婢子们都是被训练过的,非但水性极好,在水中也能拖着一人同行。娘子您放心,一切都有绿盈在。只是要委屈娘子在水中憋会儿气了。”
秦翠一听,喜上心来。真是没想到,真是要瞌睡,就送枕头。看绿盈这般自信,秦翠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人啊,再强悍,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个后背的支撑。没有陪同走的路,除了孤单之外,还显得那般的凶险。
现在好了,就算前途未卜,也敢跨出这一步了。
二人做了一番准备……
……
秦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如果不是绿盈一直帮着她,她很可能根本就熬不过这一段。
上岸的那一刻,她虚脱了。
“娘子,咱们出来了!我就说,老天爷是张眼睛的,肯定不能让好人受罪。”
说完这话之后,她自己就沉默了。
“那里关着的,哪一个是无恶不作的恶人?坏人却没有得到报应。”
回首那个魔窟,沉默起来。
“唉,”秦翠叹息一声,“别再想了。当务之急,我们该赶紧逃走。送饭的婆娘要是发现我们逃走了,一定会再生事端的。”秦翠冷静地分析:“趁着现在,咱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那娘子的肚子,可有哪里感觉不舒适?”
说起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她该不该感慨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还是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想到这里,她不禁回想起那一次经过齐三郎的那一次重击,自己这个肚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后来去看过郎中,把过脉之后,郎中只意思意思开了一副保胎的药。
秦翠摇摇头,“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走水路,那肯定不行。那个废弃的码头,肯定有人把手着。走陆路……这里还是山中。”秦翠回望四周,这里茂林绿树,葱葱郁郁。
看到这一眼的绿色,秦翠就心不住的往下沉。
“娘子,这里是哪里?”偏这时,绿盈也觉得这个地方陌生。
怎么会不陌生呢?
秦翠沉重地说道:“恐怕,这里是南边偏远的地方了。”
“啊?娘子何出此言?”
“此时正是秋季,重阳节刚过。我们住的凤凰山已经开始树叶枯黄了,你看这里,郁郁葱葱,温度虽然不高,但是却也不是凤凰山里那种凉飕飕。越靠南边的地方,温度越高。这里恐怕是在我们原来住的凤凰山南边很远的地界了。”
“那我们怎么回去?”
“水路不能走,陆路我们不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天一黑,那每日送饭的婆子一旦去送饭,必定会发现我二人不见了。她一旦报给黑心肝的黑头知道,就会派人出山搜。他们人多,陆路我二人又不熟悉。”秦翠神情十分沉重,最后猛然抬头打量一下这座山,对绿盈说:“我们往深山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深山有猛兽,不就羊入虎口了?”
“那也比被那些人畜不如的家伙逮到强。”
……
“人没了?怎么会没?”黑头强势,一人当先,“砰”一下,踹开了水牢的铁门。大步流星踏进水牢,左右打量,果然是空空如也。
“人呐?怎么看人的?”
牢头战战兢兢,一再表示自己没有出岔子,就是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哼,我还能不知道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把人玩儿死了,把尸体丢出去了,到我这儿寻个幌子就想把我糊弄过去?”
“没有没有。黑爷,小的哪儿敢糊弄您。小的们真的没有出岔子。这是黑爷关押的人,没黑爷的吩咐,小的们怎么敢乱来?”
见牢头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的,黑头不禁信了五分。
“但,如果不是你们,那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
忽地,一旁刺青膀子铁汉喊了一声“黑爷”:“黑爷,那个孕妇会不会是神仙啊,会法术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黑头踹了一脚,骂道:“瞎扯个蛋蛋,她要是神仙,还能被你们抓来?”
“不是啊,黑爷,当初那个女人同个营房的药奴不都说,那女人用奇怪的东西把人治好了吗?可是咱们的人,确实没有搜到什么,黑爷,说不定那些营房的药奴真的没有胡说八道。这个女人真的有凭空消失的本领。”
“扯淡。她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跑了,还会等到现在吗?再说,她要是有这个本事,咱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她要是能够凭空消失的话,将我们这些人不动声响地杀死,那绝对是不在话下。”
“……黑爷英明。”虽然被黑头一阵鄙夷,但是铁汉也觉得黑头说的不错,一阵不好意思地挠头。
“到底是怎么跑的?到底是怎么跑的呢?”
找不到人,黑头心头大急。
“派人搜!两个女人,就算跑了,也跑不远。”铁汉立刻领命,黑头猛地叫住他:“等一等,你让人去码头看着。”出山之后,无非陆路和水路。
走水路,等同瓮中捉鳖。
走陆路,那一路上都有他们的眼线。谁也知道,自己干的就是杀头的买卖。成则功成名就,分封爵位。败则人头落地,抄家灭祖。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两个人跑出去乱说。”
看黑头神色阴郁,他身边人同时肃然。
这座山头记录在大人物的名下,这里面干的行当,只有这里面的人知道,一路上自然要安排许多眼线。这是怕被人知道这些龌龊的事情。
以前都做的很好,也有人试图逃跑。但从来没人真的逃出去过。
现在却凭空跑掉两个人……要是这里头的龌龊被人揭发的话……众人心中同时一寒。
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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