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福仁阁,在胤禛眼里格外的与以往不同。
以前是沉闷的,黑暗的。
苏樱来了之后,便明亮起来。那亮光似是苍穹里的一轮明月;似是亮光闪闪的繁星;又似是红蜡烛上跃动的一簇簇火苗。
是很美好,但不永恒,不让人踏实。
逢着阴天下雨,就看不到星星月亮;而蜡烛,燃尽了,就会熄灭。
胤禛喜欢踏实,喜欢永恒的感觉。
现在的这种亮堂就像是无数个的白日。阴天来的时候,顶多是天色暗淡一些,没阳光,无法晒被子。但最多不过几日,天终会放晴。
亮光源头,很好追寻,那就是......他和住在福仁阁里的人,有着共同的孩子。孩子会把他(她)牢牢地栓系在一起。
没法折腾了吧?
折腾不动了吧?
他敢肯定,现在就撒开手,让她跑,她也不会跑。
想到她鼓着腮帮子,忽闪着水汪汪的眸子,求饶的表情,胤禛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后你给爷老实点,乖乖的听话。
......为以前做过的所有对不起他的事,跟他一一的道歉。
哼哼,他只是答应,不追究她隐瞒有身孕的事;但不等于不追究别的。
胤禛轻步进了卧室。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半张白生生的小脸和乌黑的头发露在水蓝色被子外面。
他觉得自己很有眼光,被面的颜色选的恁好。
瞧瞧把人衬托的,好看得勾人心神。
胤禛把遮到鼻子上方的被边,又掖在她的下巴底下。
食指轻搭在她的高挺鼻头上,又轻轻落在她粉软的嘴唇上。描摹了两圈后,才想起没有洗手。放在自己的舌尖上舔了两下,才转身出去。
一番速度很快的洗漱,躺到床上。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想着她以后都在自己身边,感觉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轻飘飘的。想到院子里转几圈,想找人说说话,想抱一捆烟花到城外的大沙河边去放。
看火花,带着呼哨声,蹭蹭的飞上天。然后在空中一一炸开,染亮整个夜空。
可,可又不想离开这张床......
纠结的万分难受。
直到听到了第一次鸡叫声,他才意识到今晚还没睡。熄了床头的灯,室内变成黑暗,看不见人了,他才闭上了眼。
可仍是睡不着。
他暗骂了自己几句,这有什么开心的?她本来就是他人,只是回归原位而已。转念又对自己说,当然会开心,这代表他胜了。
谁不喜欢胜利?
一个上蹿下跳,南北胡乱跑的人,最终还是没逃出他的手掌心。
任谁都会高兴的睡不着。
身边的人小心地翻来覆去,苏樱完全不知。因为没了心事,这夜睡的特别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小莲伺候她起床的时候,告诉她胤禛留话说,早饭不用等他。
苏樱问:“主子爷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九点多。”
小莲笑呵呵道,“东家,昨晚您同主子爷说了什么好事呀,主子爷那么开心。府里每人发了十两银子,还多添两套衣服。”
苏樱:“......”
苏樱看着铜镜中里的自己,笑道:“不是得了一百万两银子的赏钱嘛。”
小莲梳她着头发说,“主子爷也这么说,大家都不信呢。那钱本来就是东家的。大家私下里都议论,是因为东家回来了,主子心里高兴才会如此。”
小莲停着手,也望向铜镜。
镜中的女子笑意盈盈。明艳的五官,只是略施了粉黛,好像看起来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眨眼的时候,眼睫忽上忽下之间,眉目传神,好看的很。
小莲看得愣神。
以前她没敢仔细打量东家的模样,今日一看,方觉得她以往见过的最好看的画,也没有东家好看。还请什么戏啊,看东家就行了。
苏樱看小莲呆呆的,随问道:“怎么了?”
小莲回了回神,继续梳理苏樱的头发,“奴婢觉得主子爷很幸运呢,以后日日都能对着东家看......”转话道,“哎呀,奴婢忘了,主子爷还留话说,准备在府里请几日戏,问问东家想看什么。”
苏樱问:“为什么请戏?”
小莲笑道:“主子爷说,快过年了,府里热闹热闹。说是请朱家班的人来唱。东家,奴婢听说,朱家班一场戏最差的位置也要二两银子。把他们请到府里,那得花多少钱啊!”
苏樱:“......”这才入冬。
前几日连着阴天,这日终于下起了雨,起初是冰冷的雨丝,后来夹裹着细小的雪粒落下。打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籁籁作响。
早朝上的气氛很不好,任命王掞为内阁大学士的圣旨一宣,便有人站出来反对。反对的人是吏部侍郎。吏部的老大是尚书高士奇,接着下面就是两位四品的侍郎了。一名是福存,另一名就是反对者。
理由是王掞年纪大了,而且无心朝政。大家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遵从王大人自己的意愿,让他安度晚年。另选一名能做事的官员进内阁。
内阁大臣、尚书大人和王爷们已经没意见了,旨意都宣过了,要说一个侍郎的反对,改变不了什么。
但就是这么个人一站出来表态,竟有不少人附议。
当然也有不少人站出来支持王掞。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反对王掞进内阁的一方明显处于上风。
着实出乎皇帝的意料。
更出乎皇帝意料的是,昨日的十三个人,不知都基于什么心思,无一人站出来表态。好像这个决定是他一个人作的。
一时间无法收场。
眼看着天亮了,皇帝只得叫停。
“今日天气不好,早些退朝吧。众爱卿都回去多加件衣服。”说完便起身。
众臣只得跪地恭送皇帝。
待司礼太监喊“起”,大殿里瞬间嗡嗡声一片。
温达在胤禛的后面站着,没等出大殿,就迫不及待的凑到胤禛身边小声问:“四爷,您怎么不说话啊?”
“嗯?”
胤禛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笑望着他,问道:“说什么?”
温达心里一个“咯噔”,四爷这是在笑什么?还笑得这么亲切。难道四爷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心怀愧疚才对自己如此善意?
九阿哥正往这边瞧。
昨晚老四太不正常了,肯定是有所图。
可据这一早上的观察,老四的不正常,不是针对自己。
是一直都不正常。
早朝上都战火弥漫了,他还面带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