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戴在南昌出差,一般都住在七星。这是一家涉外的商务型酒店,规格四颗星,虽比江西饭店要差一个档次,但胜在设施齐全,服务一流。酒店装修豪华,大堂是一水的东南亚风情,里面还有个石头雕成的大象,长得傻里傻气的,鼻子弯成麻花状,经年累月地往外喷水,也不知道喊累。
服务人员更是没得挑,男的又高又帅,女的又白又美,热情似火,还不俱生,经常捧得客人心里既麻且酥,直起鸡皮疙瘩,就是个要饭的也能自觉高人一等,连手都不好意思伸。扫地的大妈也挺有文化,张嘴先生闭口女士,搞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干什么都心惊肉跳,生怕一不小心闹了笑话,露出低俗本质。
酒店门口经常停着一辆进口宝马7系,光裸车就将近两百万,车牌号是个牛逼闪闪的五个八,乍一看十分刺眼,交警叔叔都得躲着走。车的主人是酒店的大老板,老华侨一个,此人神秘不可方物,据说手眼通天,特别本事。
老戴在这边住了五六年,有一张绝版的VIP卡,金光四溢,拿在手里能在酒店畅通无阻,走路都是螃蟹状的,点个小姐都能与众不同,床叫得格外婉转刺激,完了还能打个八折。我见了那张卡就会眼热,没事就偷来冒充大头老板,吃喝拉撒可劲糟蹋。
有一回弹尽粮绝,实在忍着不住就跑到一楼商场要了包硬中华,小妹子脆生生地要60。外面才卖45,我心想这也太黑了,大咧咧要她打个折。妹子一阵为难,红着脸说就一包烟不好打折。我一听就觉得自尊心受挫,说一包烟怎么了?一包烟就低人一等,伸着脖子等宰啊。她干陪着笑脸,说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我们的规定。
我越看越来气,嗓门一下提高八度,对着她连唬带骗,这丫头死活就是不肯,坚决得像有谁要脱她裤子一样。我一阵气短,说去,把你们领班喊来。
领班来了我就大打小报告,金卡对着柜台一甩,说你们怎么回事,小气到家了,我天天在这住,买包烟打个折都唧唧歪歪。领班笑缅如花,连声道歉,利落干脆地收了我45块,说那丫头是新来的,不认识您。完了就当着我的面,对着小妹子劈头盖脸一通呵斥。小姑娘低头不语,脸色臊红,没一会眼泪就出来了,哭得梨花带雨,抽鼻子都小心翼翼。
我看了有些不落忍,赶忙相劝,说我也不对,太较真了。就几块钱的事,你放了她吧。领班这才作罢,小姑娘边擦眼泪,边向我道谢,我老脸一红,觉得十分丢人,赶紧溜了。不过打那以后,小姑娘就与我混的熟了,见了面冬哥长冬哥短的,哄得我倍儿舒服,就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和吴魏东他们吃完饭出来,老戴提议去泡脚。周晓文说累了,要回去休息。大家见他一脸萎靡,当下也没人再劝。我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掏给司机50块钱,把周老头塞了进去,嘱咐司机开车慢点,要把人安全送到。
司机大哥真他妈实在,点着头就把钱收了,发票也没给我。我碍着面子没敢多说,闷声闷气地跟在老戴他们后面。卢丽丽凑了过来,问我怎么黑着脸。我哪里好意思说因为损失了50块钱,只好勉强朝她阳光了一下,拿她打趣,说一会给你找个帅哥帮你洗脚吧,力气大,手艺好,包你舒服。卢丽丽也不生气,笑着骂我流氓本色,一看就是老油子,肯定经常光顾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我装听不懂,跟着傻笑,摆手着说我脚臭,人家见了我都得戴着口罩,才有胆子下手。有时还能遇到贞烈的,多给一百块钱都不干。卢丽丽笑得东倒西歪,撒着娇做恶心状,捂着鼻子说你真逗。
这会刚经过酒店大堂,我一阵炫目,正好看见吴魏东扭头过来,怪模怪样地看了我一眼。我见他笑不是笑,恼不似恼,心里大打了个问号,想我这今天晚上话说得服帖,事做得体贴,处处陪着小心。他怎么这样看着我,莫不是精分了?
转眼到了酒店三楼,领班见戴总光顾,脸都笑褶了,扭着腰肢风似的忙乎,收拾了一个单间把我们安排进去。不一会几个大妹子端着小木桶就走了进来,站稳了就哈腰问好,声音又齐又响,一套一套的,整得跟阅兵仪式似的。大妹子们文的使完就开始搞武的,三两下把我们袜子脱了,条件反射似的挨个问,要不要先按个头,多加十块钱还可以掏耳朵。
老戴和吴魏东眯着眼也不说话,我见状赶紧出头,说别问了,有什么武功赶紧招呼吧。妹子们一阵乱笑,卢丽丽还撇了我一眼。我指了指吴魏东面前的女师傅,说大姐,今天来的可都是我的领导,特别是你那位,你得认真点,小费少不了你的。老戴很不给面子,睁开眼就熊我,说你小子别贫了,烦不烦。我立刻就老实了,嘿了一声,对着卢丽丽吐舌头。
给我服务的是个熟脸,看模样有三十岁,是个山东妹子,说话一口大蒜味。她这人有些大条,喜欢跟客人开玩笑,什么荤腥就来什么。上几次来我没事还拿话逗她,不过今天卢丽丽在场,寻思左右也得装一下纯,索性瞪着大眼看电视。大妹子却有些耐不住,边给我按头,边问我,帅哥,你有些日子没来了,都跑哪里快活去了?
我老脸一红,干咂巴嘴,忽感口干舌燥,赶紧岔开话,说我口渴,请你把茶递过来。说完偷瞄了卢丽丽一眼,她好像没听见,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吴魏东和老戴又一茬没一茬地说话,都是些八卦韵事。两个臭男人兴致来了,就开始讨论国家大事,一脸大粪相,满口敏感词。我本来想插几句,想想又觉得没意思,一阵无趣,索性也眯起了眼。
今天我是累坏了,从下飞机到现在一刻也没有闲过,轻叹了口气想生活真他妈好玩,没事老他妈玩我。这样整天扮孙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正郁闷着,电话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我挠着头接起,是个女的,流氓你在干什么。我嘻嘻一笑,说流氓在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电话那头特野蛮,张嘴就靠,说一边去,你知道我谁吗?我也正琢磨呢,不过听她那粗俗劲,肯定不是范冰冰,索性说,我怎么知道,又没跟你睡过觉。
一屋子人跟着笑,卢丽丽大眼也睁开了,巴巴地望着我。那女的忽然就狂暴了,说他妈的小流氓,胆肥了呀,敢调戏老娘。我一听就傻了眼,这不是秦舒畅嘛,姑奶奶不是说晚上参加去婚礼,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刚想要解释,电话居然挂了。我好一通踟蹰,人跟掉进冰窖里似的,忐忑地想要不要回个电话。一琢磨,干脆算了,听那声调母老虎肯定是喝酒了,这会给她跪下都不管用,还是以后再说吧。
卢丽丽倒是很好奇,看了我一眼,你女朋友?我赶紧说不是,躲闪地说不知道是谁,可能打错了。老戴这家伙过来拆场子,鬼声鬼气地说你小子就胡混吧,早晚出事。我切了一声,连声解释,说师傅你真不够意思,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老戴嗤之以鼻,谎话说得比真的都圆,把我描述成种猪一头,听得我自己都连连咂舌。吴魏东也跟着开玩笑,说小冬你长得又帅,人又有前途,女朋友多也正常,但是千万不能胡来啊。我连辩解的心都没有了,干摆着手,叹了口气,说吴主任你又开我玩笑,我真没女朋友,谁能看得上我啊。
吴魏东撇了眼卢丽丽,眼中精光闪烁,干笑不说话。我忽地一阵寒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