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尘为什么会知道凤占残书在那个什么海上,安虞并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使他们两人关系再好,秘密知道得多了,对自己和对他都没什么好处,不如做个半瞎子。
“你打算去那里寻找凤占残书?”安虞盯着他,缓缓问出声。
透过一片漆黑,郁尘将眼神投向离自己近得似乎连呼吸也能够感受得到的安虞,静静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安虞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而她也不是匆忙作出的决定。也许跟着郁尘去玄狱海她将永远都回不来了,也许那个什么海上什么也没有,更别说凤占残书,但她不愿放弃这个希望,或者说,机会。
“你确定?玄狱海在北翼的东部,人烟罕至。玄狱岛就藏在那片虚无飘渺的海中,传闻凤占残书不在那座岛上。”
“有路线图吗?找到带路的人没?”
郁尘摇摇头:“没有路线图,但是带路的人,我已经派人寻到了,他是住在海边的渔居,对玄狱海有一定的了解。”
“你确定你要跟着我一起寻找凤占残书吗?”
他的话音刚落,安虞就斩钉截铁地说:“确定。”
“要告诉谢兄吗?”
一片可怕的寂静令郁尘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连两人的呼吸也变得轻了许多。安虞和谢微行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郁尘不知道,但谢微行对待安虞时,那话语、行动上的温柔与体贴就连他这样一个瞎子也能够感觉得到,这般的亲昵,也曾一度令他嫉妒得差些失控。幸好,只是差些。
“我会跟他说的。”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一声轻如烟尘的回答。
去玄狱海是一件大事,何况郁家堡刚解围不久。还不知道那些门派会不会趁着郁尘不在时,再次围攻呢!所以,那天的谈话之后,便再无消息。直到昨天,郁尘找到她,告诉她,船只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如今这天气。海上都已经结冰了,不利于出海。于是约好明年立春便行动。
雪纷纷扬扬地,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天而降。看着窗外雪白的一片,安虞也似乎被这洁白无遐的雪给传染了,变得心如止水。
“快快,听说阿兰被抓去静修堂了!咱们快去看看!”
“不是吧?阿兰犯了啥事啊?怎么还被抓去静修堂了?”
“你竟然连这事都不知道!阿兰见咱们被围攻,竟然要逃跑!”
“原来是这样,她真是太不要脸了!活该!我早就瞧出那小妮子不正经。一点骨气也没有,只是围个城而已,就把她吓成这样,现在被抓回来了,看她还有没命活着走出去!”
“可不是,我记着她曾经还妄想爬上少主的床呢!结果被少主安排去了洗衣浣,一年到头再难出头了!没想现在她竟然还想逃跑,看看静修堂会怎么对她!”
“别说了,咱们快去瞧瞧!”
随即,细碎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不一会儿。几个桃红色的身影就从房前闪过,安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跟上。
静修堂是郁家堡处置犯了过错的人,也就是相当于私人法庭。有什么样的纠纷都可以来这里,你可以拿证据为自己作辩解,但是一旦失败的话,那么等待着你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惩罚了。所以郁家堡中的很多人只要一听到静修堂这三个字,就相当于谈虎色变。
如其名般,静修堂四周一片寂静,竹影摇曳,一派清幽。只是细细一听,就能够听到竹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哭闹声以及训斥声。虽然这里的路还算宽阔,却是九曲十八弯,难见静修堂的真面目。
安虞尾随着那几个身着桃红色衣衫的丫环一路走到一座高大的庭院前。只见这院子大门高高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金色大字静修堂。龙飞凤舞。
进了大门,还有两个门,每一扇门都有护卫把守。只见安虞跟随着的那几个丫环,还未到静修堂时,就如同按了定时闭音一般,一到这里纷纷闭上了嘴,连脚步也轻上许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抓进了静修堂。其实静修堂并没有这般可怕,在这里讲究的都是律法和证据,根本不会随便乱抓人。
“郁堂主,求求你,饶命啊!”
还未打量完这屋子,安虞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悲戚地乞求着,“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这女人哭得泪眼模糊,脸上的妆更是如女鬼现身。她正死死扯着静修堂前的一个男人的衣角,哀求着。安虞皱皱眉,这女人的声音真尖利,刺得耳膜都有些生疼。她打量了眼被她死扯着衣角的男人,吓!原以为管这种事务的男人应该是那种长相可怖,或是一脸严肃得吓人的脸,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一脸书生气,虽人已到了中年,下巴上还留着长长的美须,整个人看上去却舒服得不行!颇有一派儒师的气质。
也许是安虞的目光有些异样,那人抬眼朝安虞直视过来。那眼神中的锐利却安虞一惊,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她连忙微微一笑,以示自己的友好,谁知,那人却是鸟也没鸟安虞一眼,一低头将扯着自己衣角的女人一踢。
“阿兰,你既然知道咱们郁家堡的规矩,那么就不必求我了。来人,将她带到后堂,依家规处置!”
“是!”
听到他话后的阿兰全身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摊在地上。两名高壮的护卫一左一右将她提起,拖着往后堂走去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严肃,和安虞一道观看的丫环都紧闭着嘴巴,不敢说上半句。看来,静修堂里,说是说可以辩解,估计,就算自己想要辩解,看到这地方,看到这人,也会说不出话来的。特别是眼前这人,明明长得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可是那双眼睛简直像个杀人魔一般,任是谁看到了,也会吓得说话也说不通顺的。
“你是安虞安公子?”
安虞还未回神,眼前就被一块黑影笼罩。出于惯性,她正要出手把这“黑影”推走时,马上便淡定下来了。自己和郁尘的关系,自己在郁家堡的地位,以及这人就算被自己推,也可能推不动的,她便淡定地应了一声:“正是。”
“久仰。”
这两个字是对方沉默许久,她才“好不容易”听到的。他这么跟自己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很有名气吗?虽然郁家堡之困被解,她也出了一份力,也的确有许多人对自己尊敬了、客气了,但绝对不会是全部人。
“我很久以前就想认识一下安公子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
正当安虞心里磨磨叽叽时,这郁堂主又发话了。
“呃?”一愣神之间,眼前的黑影挪了开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飘!他竟然会飘影术!
“请里面坐吧!”郁堂主回头看了眼愣愣的安虞,指了指里间,扫了眼她身旁的一众丫环。
这里毕竟人多,不方便说话。但好像自己跟他并不熟吧?他为什么要请自己进去?难道他有事要跟自己说?会有什么事呢?
心里面虽然一时冒出这么多的为什么,但是她的脚步却早已跟在他的身后了。里间是一个简易的客厅,进来时,郁堂主已经在桌前坐了下来。安虞也不客气,反正自己来郁家堡就从没有客气过,不说郁家堡,就是枫弄山庄,似乎也没有客气过。
相对于安虞的淡定从容,郁磊眼中闪过赞赏。能够面对自己的眼神而能够保证这般云淡风轻,还真是不多见了呢!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小!听说前几天堡中受困,还多亏了他来帮忙,天凤门才攻不进来,当时还以为是个徒有虚名的小子,如今一看,竟是个敢作敢为的少年英雄!
“老夫这里没有什么酒,只有茶。”
“茶就好,谢谢!”安虞连忙说道。
郁磊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请问安公子是哪里人?”
安虞愣了愣,说道:“晚辈来自南齐京城。”
“哦?”郁磊有些意外,只是很快又冷静下来:“不知安公子来咱们中幽是为了什么?”
他这算是在调查自己吗?她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吧?不仅没有让人为难,她还帮过他们郁家堡呢,为什么他说话的口气,却这样恶劣?
“四处周游,增长见识,顺道路过了一下中幽而已。”虽然她的心里是那般想的,但是安虞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他的话。也许,他这只是担心有心人还想再打郁家堡的主意,所以才会这样对自己小心谨慎的吧!
果然,郁磊的拧成川字的额头瞬间舒展开来,只不过,他下一句话却让她想吐血:“那么安公子在中幽呆的时间想必也足够久了吧?难道你还没有想好下一个地方该去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