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拙政园风波(1 / 1)

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唯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石径直通宅院深处。弋甯此时正深锁双眉,看着平铺在书桌上的宣纸,纸上唯有“簇簇”二字。

侍女蜎儿独侍在旁,看着小姐眉头紧锁,有些担忧。“小姐,您怎么了?”

弋甯颦眉后叹了口气,“其实无事…只是簇簇…”弋甯欲言又止。

蜎儿似有不忍,劝道:“小姐,您不该关心簇簇的事。老爷如果知道了,肯定要责怪小姐…”

弋甯如何不知!只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簇簇自幼侍奉弋甯,感情自然深厚。只是…簇簇心系父亲大人,而父亲却已答应将她赐予管事齐叔。如此一来,为难了簇簇,也为难了弋甯。

父亲大人并非不知簇簇心意。只是,母亲大人和苏姨娘已让父亲力不从心,怎么可能再与年仅19岁的簇簇有任何牵扯呢?真当会家无宁日的!

“蜎儿,簇簇现在何处?”弋甯猜测蜎儿有可能知道簇簇的下落。

“小姐…”蜎儿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簇簇的行踪。

“怎么?觉得为难?”弋甯岂会不知蜎儿在想什么。

“小姐,奴婢…奴婢担心,担心簇簇会想不开。”蜎儿心里其实很矛盾。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弋甯觉得蜎儿知道的似乎比自己多很多。

“奴婢也只是胡乱担忧。”

叹息之际,弋甯想起今日乃姑苏城内花灯盛会,苏州河畔难得的热闹。想必父亲大人会邀请城内亲贵共赏。一想到此,弋甯莫名的雀跃。看来,此事也并非无解?!

蜎儿看着小姐异常地雀跃,心底却涌起些许担忧…

弋甯利落地换上藏于箱底的男子装束,纶巾随发丝而动。看着镜中完美无瑕的自己,嘴角略微上扬,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鼓掌。簇簇,我定许你个美好前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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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政园,初为唐代诗人陆龟蒙的住宅,后辗转成为慕容氏私产。平日一致对外谢客,今日却是出奇地人头攒动,想来有贵客。

弋甯躲在背光处,看着穿梭忙碌的仆从,想来众人忙碌不已,应该没有闲暇来顾及其他。这么看来,此事想成功也不是没有可能。蜎儿应该已经带簇簇进园了吧?早点去汇合才是,以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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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堂

慕容覃对着主位男子深深一揖,正欲下跪行君臣之礼,被男子急急扶起。“岳父大人不必多礼,你我乃翁婿,不必如此见外。”

慕容覃面露宽慰的笑容,但仍旧跪请君安:“太子殿下千岁!殿下万福金安!”

“请起,请起!”赫连擎连忙扶起慕容覃,玩笑道:“岳父大人总是如此见外多礼,让小婿无法向太子妃交待呢…”

“殿下乃我朝储君,君臣有别。慕容氏虽一直受殿下抬爱,又蒙不弃纳小女为妃,更应时时感谢天恩,不忘投身以报!礼自是不可废!”慕容覃语必又是深深一揖。

赫连擎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也只能作罢。“岳父大人,本王其实是奉命巡查江南,顺道将太子妃的礼物带给岳父大人。”

“难为太子妃还惦记着老夫…”慕容覃不免有些唏嘘。“不知殿下在姑苏城停留几日?”

“此次有公务在身,自然不能久留,三五日便启程。”赫连擎如实答复。“不知岳父大人有此问是否有缘由?”

“拙荆有些思女心切,明知无缘相见,就想捎带些家常物件给太子妃,也让太子妃有个念想。”慕容覃也能体会自己夫人的思女之情。只可惜自己是男人,不能像女人那样轻易表露。

“岳父、岳母大人的心意,本王自然明白,也愿意圆二老心愿。”赫连擎略一思索,答复:“本王就多留几日。”

慕容覃自是感激万分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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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玉轩

慕容覃住所倚玉轩内漆黑一片。看来今日会畅谈至深夜吧?

弋甯轻叩倚玉轩房门,静寂之后传来微弱的衣服摩擦和走动声。蜎儿自房内将门打开,弋甯随即迅速溜了进去。

“人呢?”弋甯想确认簇簇真的混进来了。

“在里面呢…”蜎儿用下巴指了指床幔遮住了的地方。“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弋甯很坚定地回答。“如果不这么做,簇簇会生不如死的!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被送给齐叔?眼睁睁看着她痛苦一辈子?”

“齐叔也不是什么坏人哪!”蜎儿其实不明白簇簇为什么喜欢老爷?老爷有什么好?威严到让人不敢直视,还真不如齐叔和蔼可亲呢!

“我有说他是坏人吗?我只是不希望看着簇簇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已。”弋甯有点受不了蜎儿的低情商。

弋甯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状物体,倒入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壶中。想来父亲饮罢归来,茶水是必须之物吧?放妥,遂移步探身掀开床幔。只见簇簇安然躺在床上,似乎熟睡状,遂自言自语道:“簇簇,我能为你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往后如何把握,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再回看一眼,弋甯携蜎儿隐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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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水。慕容覃送走宾客,又辞罢太子,略显疲惫地拖着沉重的双腿前往倚玉轩。

“太子殿下奉命巡查江南,不知对慕容家来讲是好是坏?”慕容覃略有忧色,却又自信慕容家荣极一时,定不会被任何人拖累。如此一想,便又释然。

忙着应付那么多达官贵人,自然身心疲惫。又想起簇簇这丫头不知跑去哪了,无名地又觉烦躁。小小年纪,主见倒是有,只不过,如此不听话的丫头让人不省心。许给老齐虽略显亏欠了这丫头,可老齐家三代忠仆,兢兢业业服侍慕容氏,总也不能不体谅老齐。老齐妻房难产而死,母子都没保住,总不能让老齐家绝后吧?

“诶…”慕容覃长叹一声后,推门而入。“今日就歇在园内吧,明日若是殿下召见,也方便行走。”屋内略显漆黑,幸好略有月光撒进来,让人不至于行动受阻。火褶子也不知置于何处,便索性不点灯了。

手探了探桌上茶壶,透出适宜的温度。看来下人们刚刚来添过茶水。慕容覃自己倒出一杯来牛饮而尽,随后又倒一杯才缓缓喝来。今日饮酒略多了些,早已渴了,只是应酬之事盖过了解渴。现下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好好喝几杯水了…

看着外头月光透着银光,不免心静如水。想自己虽年近四十,但至少也功成名就。家事、公事都还算顺遂。虽无子,但女儿们也算争气。大女儿虽非嫡出,却被纳为太子妃。二女儿三岁夭折,但至少有弋甯承欢膝下。想到弋甯,不免又想到自己的独妹。素素足不出户已有15年,日日将自己关在园中,真担心终有一天会做出傻事来。一想到这些,慕容覃觉得应该让弋甯近日住园内陪陪她姑母。

思绪万千,突觉倦意袭来。慕容覃想着自己真的是累了,便移步床榻。

“床幔怎么都没有挂起来?”慕容覃想着定是丫鬟们粗心大意。遂自行宽衣就寝。接近床榻,倦意更浓,脚步都略显踉跄,眼睛都有些迷离起来,心底有一股明显的躁动。大手掀开床幔,便倒头睡去。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身旁有一丝平和的呼吸声…伸手一探,竟是温热的一个活人躺在旁边。慕容覃惊觉不妙,想起来看看清楚,可却无能为力地昏昏欲睡,只能告诉自己:肯定被设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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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清脆的鸟叫声意图唤醒众人早起欣赏这难得的美景。拙政园内花草树木各异、小桥流水怡情、湖光山色添彩。赫连擎漫步在人工湖边鹅卵石小径,欣赏这江南独有的美妙风光。

“若说这江南美景好啊,也抵不过拙政园呐。”赫连擎意有所指。

“殿下您的意思是?”随侍的江琉廷有些懂又不大懂自家主子的意思。

“怎么?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赫连擎故意为难他。

“殿下,奴才愚钝,真心不知!”江琉廷有些为难。

“你真的看不出来?这湖光山色,这假山凉亭,这奇花异草,哪些不需要银子,还得是重金!”赫连擎有深意地一笑:“这银子从何而来?慕容氏虽为皇亲,但毕竟无官无职,无处搜刮吧?”

“殿下您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赫连擎突然转变态度:“没什么意思。慕容氏能干而已。”赫连擎心里有加了句:富可敌国而已。

赫连擎漫步湖光山色间,见对面丫鬟、嬷嬷手持洗漱用具穿梭在园内,小厮们已开始一天的洒扫。看来,昨日慕容覃应该宿在园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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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甯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与母亲告了个假,说是去园内陪姑母用早饭后,便携蜎儿坐轿进园。心里想着,一定要赶在父亲大人醒来前,带上姑母去倚玉轩。

拙政园倚梅苑

慕容素素有早起的习惯,而今日却在早起后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弋甯。

“甯甯,今日怎么了?那么大早就来姑母这里?”慕容素真的很意外,难道血浓于水才会心有灵犀?自己昨日正念着这孩子,一早起来居然就见到了!

“姑母,甯甯来陪您,您不欢喜啊?那我回去就是了!”弋甯故意说着赌气的话,因为深知姑母最疼爱自己,肯定不会不愿意看到自己。

“傻孩子,又故意要气姑母了吧!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喜!”慕容素疼爱地看着弋甯,说道:“姑母正念着你来,你竟然就入园来了。”

“甯甯也是想姑母了呢…”弋甯一脸爱娇地靠在姑母怀里,心里思索着如何才能让姑母同去倚玉轩。“姑母,父亲昨日宿在园内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父亲大人,请求允准甯甯在园内多住几日陪陪姑母吧?”

“兄长昨日未回府啊?我倒是不知。”慕容素的确不知慕容覃之事。她虽住在园内,却连倚梅苑都甚少踏出,自然很少过问这些杂事。

“父亲大人有贵客来访,正安置歇在园内呢。”弋甯把从母亲处听来的消息告诉慕容素。又想到时间不多了,怕父亲该醒了,得抓紧时间带姑母过去才行,不然功亏一篑了。“姑母,我们趁父亲刚刚起来较闲暇,快去讨父亲应允嘛!好不好,好不好嘛?”弋甯内心有点焦急,故意撒起娇来。

“好,好,好,姑母这就随你去!你这孩子,总长不大的样子!多大了?还这么爱撒娇!”慕容素笑着摸摸弋甯柔顺的发丝,心里对她的疼爱溢于言表。

弋甯但笑不语,带姑母前往倚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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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玉轩

房外,复责洗漱的丫鬟站成一排,管事嬷嬷略有疑虑,眉头略锁,猜测着今日主人的异常。平日也时常宿于园内,但主人一向早起,怎么今日日头都有些升了,还未见动静呢?难不成昨日饮宴多饮了几杯之故?

嬷嬷虽然有疑虑,但毕竟只是个下人,只敢猜测,不敢去敲门叫醒主人,以免惹怒。

慕容素与弋甯携丫鬟一行四人行至倚玉轩,看到的就是此场景。慕容素听嬷嬷陈述后,不疑有他,便上前叩门。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慕容素有些许疑惑,以为慕容覃可能起得早已经不在房内。“兄长可能有事,早已离去了吧?”慕容素对众人说到。

“老奴在门口候了有两个时辰了。门房也回复未见老爷出园。”嬷嬷回复道。

“如此…兄长应该是未起吧。”慕容素复又叩门,并对内喊道:“兄长,你在房内吗?兄长?!”慕容素看仍未有应答声,正想离开,偏听到房内一声嘤咛。怕自己听错,又附耳仔细一听,的确是女声。慕容素有所警觉,怕此事不宜下人知晓,想先行遣退她们。

没料弋甯一步上前,叩门唤道:“父亲!父亲大人,您在里面吗?”说着,稍有不慎踩到石榴裙摆,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正好撞在门上,房门一下被撞开了。弋甯脸红自己的不雅错失。慕容素也被惊到了!

同时被惊到的是房内错愕的一男一女。

慕容覃看着破门而入的妹妹和女儿,还有门口举步维艰的下人们,脸上无光。因为,现在自己已经有口难言了!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共处一室,还能有什么好的?想争辩自己是清白的,怕是也没人相信。反而会被人误解成没有担当的男人吧?

而簇簇也手足无措地窝在慕容覃的床上。她虽爱慕老爷,却也未曾想过会有这种情境。女孩子一生的清誉算是毁了吧?想及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而仆从们看来,簇簇的眼泪,定是受了委屈或羞愧难当。

慕容素有点惊愕,反而弋甯沉静得异于常人。也许大家闺秀真的有大家闺秀的长处,慕容素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马上下令仆从们退下,且叮嘱不可对外多言。

倚玉轩内仅余下四人,四人均未开口说话,只有簇簇微弱的啜泣声。

慕容覃从来没有那么有口难开的时候,简直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想他名震江南,又是皇亲,何时有如此吃瘪的时候?倒不是与丫鬟有染这一桩事让人为难,而是他亲口将这丫鬟许了老齐,今日居然在自己床上发现了衣衫不整的簇簇!自己如何与老齐交待,如何在下人们面前拾起这主公的脸面来。偏偏又是在太子殿下刚刚造访之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日会传出这桩丑事去。一想及此,无名火在腑内燃烧,偏又无处发泄。

慕容素也有些为难地看着兄长。只见慕容覃顾自整理衣衫,顾自更衣,一言不发,却又明显看到他眼中充斥着怒意。而簇簇仍旧窝在床上不敢有些许动作,怕引得慕容覃更加反感。

唯有弋甯一反常态,冷静自持,走近簇簇身边,沿床边坐下,轻抚簇簇的背部,似在安抚和安慰她。簇簇抬眼与弋甯视线相交,弋甯回她一个“安”的眼神。簇簇慌忙垂首当作不知。

父亲一直一言不发,弋甯略微心焦。但想起父亲大人如何威严、如何严明,心里有些迟疑起来。可事情既已出了,总得有个收场吧?弋甯随即起身,福了福身,对着慕容覃道:“父亲大人,事已至此,您要如何处置簇簇呢?总不能就这样不闻不问,让簇簇自生自灭吧?”

“如何处置?!”慕容覃微怒:“那你来告诉我如何处置吧!”说着说着,慕容覃忍不住发起火来。“我倒还想你们来告诉我,是谁许她进园!是谁借她胆子爬上主子的床的!”

听着这些略透出些伤人的话语,簇簇这下真的悲从中来。她爱慕老爷没错,她不愿嫁与齐叔没错!那她错在哪了?错在哪了?“老爷,您不用动怒,也毋需担忧,簇簇随便老爷如何处置!簇簇深知闯下大祸,慕容府再也容不下簇簇。簇簇愿意…”几度哽咽让簇簇无法顺畅地表达自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一直沉默地慕容素,轻移莲步,顾自找了椅子坐下,开口道:“兄长毋需担忧,妹有一法,不知兄长是否赞成?”

“什么?你且说来…”慕容覃其实知道也别无他法,只是不愿自己像被逼上绝境一样妥协。

“簇簇既然不愿意嫁与老齐,那便遂了她心意。老齐那里,兄长再挑来个贤惠的妻房许与他也就罢了。办喜宴办得体面些,赠些个丫鬟、小厮,再替其购置个大宅院。想来老齐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必不会再有所计较。”慕容素停顿一下,征询慕容覃意见。见其颔首,知是同意了。

“那簇簇怎么办?”弋甯插进话来询问。

“簇簇之事,只待候些时日再说!”慕容覃自行决定,不容他人再旁加意见。

弋甯微有悻悻然,却也不敢再多言,怕露了马脚出来,反倒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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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后皆无语,只闻呼吸声。

慕容素若有所思看了弋甯一眼,随即顾自研究起手中丝帕来。

弋甯抬眼微看了下慕容覃,见其只顾看着窗外,眼神悠远不可及。

簇簇头也不敢抬,顾自垂首。弋甯自身上解下披风披在簇簇身上,又安抚地拍着簇簇的背。

四人正无语以对间,突有小厮来报迎宾阁的贵客询问慕容覃在何处。慕容覃一听殿下寻他,便起身随小厮同去。

拙政园一角的风波暂告一段落。慕容素便领着弋甯和簇簇回倚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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