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江无尽的表哥江淮子曾经问过殷月阳，为什么他在十六岁之前从来不笑。那时的殷月阳与林火儿刚刚成婚，而且当天的心情非常不错，还喝了一点酒。所以殷月阳是这么回答江淮子的——
“一个人有笑容并不一定代表他是开心的，相反大部分的时候，人们的笑容都是起到了掩饰的做用。而我在十六岁之前从来没有值得我笑的事，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掩饰。”
“那你是因为什么学会了笑，或者说学会了掩饰？”
“那是在我们‘北殿七子’刚刚结拜不久，我与阿火在一个地方遇到了一个非常会笑的人。我就是从他的身上学会了去笑。”
“噢？居然有人能教会我们有名的冰五公子去笑，我都忍不住想要见见这个人了。”
“你最好不要去见他。”
“为什么？难道他不喜欢见人？”
“因为他已经死了，就在当天，他死在了我的手里。”
江淮子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么一个会笑的人居然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你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他是你的敌人。”
“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敌人身上学来的东西，本来就要比从朋友身上学到的东西多的多，不是么？”殷月阳笑着道。
“确实如此。”江淮子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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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圆月高高、冷冷。
深秋的夜晚总是显得要比其他季节的夜晚来的恬静，草丛里的虫豸也不在高声鸣叫，仿佛是为了给这看起来还算美丽的夜晚应景儿，只是偶尔叹息一声罢了。只是在这应景儿的同时，它们是否也在为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而感到悲凉。
是谁在敷衍这如水的秋夜？
孔槐此时正坐在鹰嘴峰聚金殿的大堂上，面前摆着一张巨大的、雕龙绘凤的红木桌子。这红木桌子在周围亮如白昼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更加高贵庄重，但孔槐却觉得这奢华桌子上的绯色怎么看怎么像死人棺材上的红漆，邪恶而狰狞。
此时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已经接近尾声。桌上的杯盘狼藉的堆放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颓败。
这宴席上一共坐有四个人，此刻坐在主人位置上的是一个狮子般威猛的半百老人，他正是鹰嘴峰的掌权者“星月漫天”杜星月，杜星月左手边坐的就是孔槐。右手边坐着一个眇了一目的少年，正是那鹰嘴峰最为神秘，据说是出身自北殿宗的三当家。而坐在杜星月对面的第四个人却是闭着双目、面带微笑，正在听杜星月侃侃而谈的王亘。
王亘之所以在这里与鹰嘴峰的三位当家吃饭，是因为王亘在鹤延楼上将孔槐抓住之后，逼迫孔槐带着自己从密道中来到鹰嘴峰。可是刚一出得密道，就被杜星月带人堵了个正着。所以王亘没有办法只得陪着三位鹰嘴峰的当家，吃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顿饭。
“来来来，今儿个这酒吃的痛快，老夫这最后一杯酒就敬我们大名鼎鼎的七公子。”杜星月豪迈的说道，语气就好像一只老猫正在戏耍无力飞翔的雏鸟。
“虽然这酒中有二当家亲自放入的‘红粉骷髅’，味道略显得有些胭脂气，但依然不失为烈酒、好酒。”王亘说完施然举起了手中的金杯一饮而尽。
孔槐听到王亘气定神闲的话，脸色大变。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来人呐，看茶。”杜星月仿佛没有听懂王亘话语中的含意吩咐道。
这时自有几个颇有姿色的丫鬟上来撤下残席，随后又奉上香茗。杜星月还趁机在其中一个微胖丫鬟的丰臀上重重的掐了一把，那丫鬟虽然被掐的生疼，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你是在敷衍老子吗？”没想到杜星月却一个巴掌甩出，那丫鬟顿时惨叫了一声被抽得飞了出去，微胖的身体越过红木桌重重的落在了王亘身后的地上。王亘甚至听见了这个可怜女孩儿晕过去的嘤咛声，而红木桌上除了刚刚端上来的茶水之外又多了三颗带血的牙齿。
王亘却好像没有听见，兀自缓缓的拿起面前的香茗，浅酌了一口道：“好茶，敢问大当家的这茶叶可是今年的‘金骏眉’？”
“七公子果然不凡，这茶正是‘金骏眉’，这‘金骏眉’乃是老三在今年的九月初九当天，子时摘下，寅时初炒，辰时在初潮少女的胸口烘焙六个时辰而成，若不是七公子大驾光临，我可舍不得拿出来。”杜星月说完将瓷盏中的茶一饮而尽，喝茶有如喝酒。
“有一事想请教三当家，还望三当家的为王亘解惑。”王亘对坐在自己旁边那眇了一目的少年道。
“七公子但说无妨。”
“若我没有认错，三当家的应该是当初试炼之时那个检查玉牒的玲珑窟弟子。”
“七公子好记性，正是小人。”
“那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北殿弟子不当，却非要当鹰嘴峰的狗？”
“说来话长，因为我本就是大当家派往玲珑窟的卧底，而且不管是谁，被人强逼着挖了自己的眼睛，心里总会有所怨怼的，不是么？”三当家摸了摸罩在眇目上面的黑纱道。
“烟媚行？”王亘问道。
三当家的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看七公子好像对‘金骏眉’这个名字很有感触？”三当家的向王亘问道。
“噢，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与此茶同名朋友。”王亘淡淡回答。
“看来这个朋友与七公子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也没什么，我们只不过在一起猜了一次拳，说过两次话而已。”王亘说完向旁边的三当家淡淡的一笑。
“噢？愿闻其详”三当家很是好奇。
“今天就不与三当家赘述了，我若能活着出去，改日一定请三当家喝酒，到时候我们再来个秉烛夜谈如何？”
“谢七公子抬爱，虽然我已经不可能有机会听到这个故事了，但在下依然感谢七公子能把我当成朋友。”三当家的道。
“酒喝过了，饭也吃了，而且还品了这难得一遇的‘金骏眉’，那么三位当家准备什么时候杀我？”王亘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就像在谈论接下来准备玩儿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