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请上座!”王大章拱手请到。
王伯伦笑了笑,径直坐到了上位,然后,自然的拿起身边方桌上的茶杯,兀自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王大章坐在其下首,笑着寒暄道:“今日下官还想去拜访大人,送上几两今年的新茶,却是出门遇雨,便又退了回来。”
王伯伦笑道:“大章客气了,今日本官来寻你,是有一事相求,你我同宗,我便不拐弯抹角了。”
王大章略微扬扬眉梢,问道:“王大人所为何事?下官尽听从差遣就是了。”
王伯伦沉吟一瞬,缓缓的道:“今年你也要提调了,吏科那边的人,我会帮你打点好。”
王大章双眸一亮,瞬间站起身来,拱手道:“下官多谢大人抬爱!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下官绝不推辞。”
王伯伦满意的点点头,道:“涂山般若寺昨夜发生纵火杀人案,这件事不宜扩大,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这一瞬间,王大章的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可能,多年浸淫官场的直觉告诉他,他不能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下来。
正如王伯伦所言,王大章即将提调了,这提调的去处,管辖的地区,可是有大说道的,如果他现在就答应下来,手里哪还有筹码谈以后的事情呢?
为了给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利益,他笑了。
“今日清晨,有一个小尼姑来到府衙门外击鼓鸣冤,当众喊冤。虽然下官还未来得及细细审理此案,但此尼姑大抵就是来自般若寺的吧。”
王伯伦微微蹙眉,果然是来晚了一步,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先发制人,其中这个“先”字,是重中之重。
而今,他却是晚了一步。
王伯伦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王伯伦舒展眉心,捋捋胡须,道:“这...还需从长计议。”
王伯伦“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王大章!你别忘了这些年是谁替你养的这凤阳府衙门上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些中饱私囊的事情,我可没那么容易忘记!”
怒了?
动怒了?
动怒了,是好事啊。
王大章不似王伯伦般的急躁,他对这件事是一丁点儿也不知情的,王伯伦口中的中饱私囊,他自己也没少吃,所以他并不敢真的抖出来。
而他的急躁,就恰恰说明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了。
既然很重要,重要到让他三言两语就发火,那么他就更有可能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长呼了一口气,道:“王大人休要动怒,下官定然将这事处理好只是那小尼姑当众告状,下官就是胆子再大,也万不敢直接将这案子给抹了去啊。”他迈着方步来到王伯伦身边,弯着腰,安抚着道:“王大人,且容下官些日子,让这件事在百姓中淡去,来日下官必然处理妥当得体又不落人话柄,免得咱们招惹麻烦,大人意下如何?”
王大章的话,虽然有推脱拖拉的嫌疑,但也在理,毕竟身处官场,毫不在意名声,那是不可能的,人都要为自己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他也没指望来了这一次就能将事处理干净。
他轻哼一声,站起身来,略抖了抖直缀袖口,道:“这件事事关凤阳府的府衙上下几百口的口粮,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此事办事不利,哼。”
他一甩袖子,绝尘而去。
王大章在后拱手,道:“恭送王大人,王大人慢走。”
他躬身着,看着王伯伦离去,然后缓缓的站直身子,微微扬起唇角,这时候,帷幕后面悄悄走出一个文士打扮的老叟。
他拱拱手,问道:“府台大人意欲何为?”
王大章笑问:“司师爷以为呢?”
司文忠捋捋花白的长须,道:“一字记之曰:拖。”
王大章笑道:“你师爷此言,甚和我心。”
司文忠道:“大人,这王留守供养府衙多年,您也没少替他做事,这本就是你来我往互不相欠,今日般若寺命案死伤尼姑十数人,且都在死前遭受奸污,这案子,实在不小,风险太大。”
王大章垂眸,左手理着右手衣袖,笑道:“王伯伦今日尤其急躁,想来此事牵涉不小,俗言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即便我帮他擦屁股,也得擦得他永远记住我的好,来日升迁,还得靠他在吏科帮我疏通不是?”
司文忠沉吟一瞬,点点头,道:“牵涉十几条人命,这件事若是做了,可真是罪孽深重。”
王大章蹙蹙眉,赞同的点点头,道:“也不知道那十几个尼姑遭了多少罪,哎。”
司文忠道:“要不要属下带应逋去查查?”
王大章道:“例行公事不能少。”他沉吟一瞬,接着道:“好生安顿那小尼姑,下晌...升堂审案,你,即刻带着应捕去般若寺查案,将涉案证据带回府衙来。”
这件事可关系到他的升迁之路,他一定要小心谨慎的对待。
至少在现在,他还没有决定,到底要怎么办。
司文忠拱手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王大章点点头:“一切有劳司老了。”
司文忠又拱手,然后转身出门去。
他方才出了门,便有数名衙差迎上前来,一人笑着低声问:“司老,咱们是不是要去查案了?”
司文忠点了点头,兀自走下台阶,远离王大章的耳朵。
待到了门外,他才开口,低声道:“府台大人让咱们去查查般若寺。”
衙差意料之中般的道:“那小尼姑铁骨铮铮的来告状,那么些老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趟公务是出定了。”
司文忠道:“听说那般若寺的尼姑死的很惨?”
衙差连连点头,道:“可不是!牢头说,咱们关押的尼姑叫静月,从关进去就一直在哭骂,说来也是可怜,听说她实在尼姑庵长大的,这下子师姐师妹的都没了,真是飞来横祸,也不知道什么人丧心病狂,连出家人也不放过,哎...”
司文忠道:“这样的事你见的还少了?可怜人多了,咱们哪能可怜得过来?”不是司文忠不可怜她们,而是他知道,可怜了也没有用,这小尼姑十有八九是活不长了。
他嘱咐道:“我不方便去牢房,你见了牢头,与他说一声,别亏待了那小尼。”
衙差点点头:“我晓得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