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笔钱又该怎么说呢?
他略微沉吟一瞬,道:“这三百两银子,大姐先拿回家去藏起来,我去墨斋念学了,其他等我回去再说。”
“好。”沈宁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她的弟弟。
人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变化如此之大?
她攥紧了手里的布包,垂着头,快步朝家里走去。
“诶哟!”沈宁走得急,也不知撞上了谁,那人掐尖了嗓子一声惊呼,沈宁抬头一看,眼眸中泛起一丝厌烦。
村里的王二,七八岁没了爹,自个儿又染上了好赌的毛病,家里的田地早就被他败光了,三十啷当岁也没娶上个媳妇。
王二家里除了一个老母就剩他一个,往常没少在村子里面惹是生非。从前沈宁没到县城做工便常被他骚扰,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被他给撞上了。
沈宁厌恶的看着他,转头要越过他去。王二一见沈宁孤身一身,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就是一拦,笑嘻嘻的道:“宁娘走这么急做什么,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样可不合适吧?”
沈宁极为不满的“啧”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让开,被我爹看见,小心你的狗腿。”
王二晃着脑袋道:“你当我真怕了你爹?往常我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让着他。”说着这话,一道可疑的、晶莹透黄的液体,从鼻子流了下来,他习惯性的抬袖子一擦,然后狠狠的吸了一下,喉咙一滚动。
沈宁看他这副样子更觉得恶心,气得跺了一下脚:“你,你吐出来啊!”
王二笑着道:“咽下去了。”
沈宁秀眉紧蹙道:“好狗不挡路,滚开。”
王二一梗脖子道:“宁娘别这么说,咱们都许久不见面了,哥哥可想死你了,让哥哥看看。”
沈宁憋闷着一口气,险些倒不上来,怀抱着布包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王二哪能错过,他一把抓住沈宁的衣袖:“往哪儿跑!”
沈宁没想到他敢动手动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中的布包这么一闪便露出一角。
雪白的银子差点晃瞎了王二的眼睛,他微微一怔,面色一白:“银子!”
沈宁一慌,赶紧拉拉布包将银子盖住,大骂道:“你穷疯了吧!快放开我!”
“宁娘!说,你从哪儿偷来的银子!”
沈宁愣了一瞬,一边挣扎着要甩开他,一边喊道:“瞎了你的狗眼,胡说八道,嗑西北风都嫌油腻的农户家,哪来的什么银子。你说我偷?那你就去问问,谁家丢了银子!若没得人家敢认,看我不让我爹打死你!我最后说一遍,赶紧的滚开,溜溜的顺着你的狗洞回家去,再敢拦我一下,我就喊人了!”
王二眸光中透出一丝阴狠,抬眼看看四周,一步一步逼向沈宁,道:“上县里大户人家做工,早就不知被弄了多少回的烂货,凭你也敢看不起我?你想喊,那你喊啊,你喊啊!这时候老少爷们儿都在后山矿场,我倒要看看,谁能来救你。”
沈宁不由得一步步后退,紧抱着银子包,道:“你别乱来!”
王二嬉笑着道:“你,你们一家人,不是都看不起我吗?老子今儿就先占了你的身子,让村邻看看你是个什么烂货,看谁还敢要你!等你爹娘跪在我面前求我娶你,我就一分银子不花,把你娶回家去。让你天天在炕上等着老子上,一窝一窝的给老子生小崽子!给老子娘端洗脚水,跪在老子面前求着我弄你!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镶了金边儿,怎么就那么高贵!”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脏,一双窄眼露出兴奋的光芒。
沈宁见状心知不好,此刻再不想办法脱身,她这辈子就毁了!
她一边后退,一边抬手伸进布包里,虚张声势般的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就算一头撞死也不会嫁给你。我若是死了,我家三儿一定会去报官,一定会将你绳之以法。你知道的吧,谢家怎么败落的?若非我家小三,谢敬现在还在村里作威作福呢!”
王二一步一步的逼近她,调笑着道:“哼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大的神通?我就是不信这个邪,就算沈三真能,老子上你一次,死了也不亏!”话音刚落,他一把扑向沈宁。
沈宁双瞳倏地收紧,大喊一声:“小三!救命!”
“嗯。大姐,怎么了?”
童声童气的音调带着不满,沈康静静的站在王二身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来淡然却带着一股清冽的寒气。
王二正要扑向沈宁,身子已然前倾,脚却因为这一声而定在了原地,电光火石之间,沈宁身子一侧,王二身子不稳,直接扑到在雪地里。
沈宁也顾不得嬉笑,赶紧绕过他到了沈康身边,长呼了一声气,心里有了着落。
沈康抬眸看向她,问道:“大姐没事吧?”
沈宁摇摇头。
沈康舒了一口气,若非他灵光一现,想到沈宁孤身一人带着银子恐遭贼人,今儿沈宁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还真是红颜薄命,多灾多难于他,却觉得让人心疼。
王二啃了满嘴的雪和泥,“噗噗”的吐了两声,一骨碌爬了起来:“沈宁!沈三!”
沈康小手将沈宁往后推了推,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言不发,朝着王二膝盖就抛了过去。
王二下意识一躲,沈康回身拉起沈宁的手喊了一声:“跑!”
二人撒腿就跑,王二怔了一瞬,紧随其后便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小兔崽子,让我追到,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沈康心下焦急,身子微微一顿,俯身捡了一块石头。
这么一停顿,王二离二人更近了一些,沈康抬手抓过沈宁怀里的布包,抓起一块银子,直接朝着积雪的田垄里扔了过去。
沈宁心疼那块银子,眼瞅着银子在半空划过的抛物线,大喊了一声:“银子!”
王二脚步一顿,沈康紧拽着沈宁的手:“跑!”
沈宁知道此时不舍,她名节难保,一咬牙不再回头看去,只与沈康拼了命的朝村里跑去。
王二没料到这一幕,眼睛顺着那银子瞟去,迟疑了一瞬,紧接着一头扑进了田垄里。
他跪在雪里,一边用脚踢雪,一边寻摸着。
“分明看见了,就是这儿啊,怎么就找不到呢?”
他狐疑着,却不舍得那块银子,看重量,那该是十两一锭的雪花纹银啊!搓搓被冻的通红的手,哈了一口热气,又继续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