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易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底气十足,令得东厂大档头,乃至其余众人都是哑口无言。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居然有着五品官衔,更是阳武侯的儿子。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薛易如此年轻,却能有那般功力,简直不在他们已死的督主之下!
方才他一指点出,竟是单凭内力便隔空将那茶杯击碎,这份功力实在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为之心惊。
即便是对薛易的实力有所认识的万通,在见到这一情景之后,心中对他的评价也不由得又更高了几分。
灵堂里又是一阵鸦雀无声。
短短片刻之间,这以往总是高高在上的东厂诸公,却接连被人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教训了一番。
而且,两次还都是他们自取其辱!
这让他们只觉得面子实在挂不住,脸上有些火辣辣的难受,却是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这个时候,一直任由薛易表现,自己却始终沉默的万通,却是终于转过身来,伸手轻拍了两下薛易的胳膊:“不得无礼,咱们是来吊唁万督主的,又不是来闹事的。”
薛易知道自己的表现让万通很满意,却也是时候略微放低些姿态了,便抱拳后退两步道:“是。”
看他如此懂事,万通不由越发欣赏了。
但此时却还有要事,所以整理了一番思绪,他便道:“几位,本官此番到此,一是为送万督主,二也是为了救诸位的性命。”
这话一出,却是令得东厂众人顾不得面子了,纷纷皱眉将目光投注过来。
大档头更是冷笑道:“我等又无性命之忧,岂需大人相救?大人还是管好份内的事情,好好查清楚我家督主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吧!”
万通笑着摇了摇头,在灵堂里踱了几步,才道:“几位是真糊涂呢,还是在本官面前故意装糊涂?万督主因何而死,你们当真不清楚?”
东厂众人被他这话问得有点瘆得慌,面上不再那般充满敌视,其中一人狐疑道:“万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大人知晓万督主是何人所害?”
其余人目光也纷纷投向万通。
关于杀死万喻楼的凶手,他们无一不关心之至。
万通却不直言,而是再度反问众人道:“以万督主的武功和权势,这世上能杀得了他的又有几人?尤其,还是连带着四十七骑东厂好手全军覆没……”
众人沿着他的提问去思考,顿时在心中暗数起来,这世上有几人能有那般实力和势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不数不要紧,一数之下众人皆是忍不住面色骤变。
薛易这会儿也不由地眉毛一挑,隐约猜到了这指挥使大人的心思,不由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原来这家伙才是隐藏最深的角色,这祸水东引,借力打力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小瞧任何人。
万通也不等众人开口,便自问自答道:“当今之世,能将此事做得如此彻底,甚至是滴水不漏的,唯两人而已!那两人是谁,不必我直言了吧?”
说着,他一手指了指上面,一手指了指西方。
上面,指的自然是当今圣上;西方嘛,则便是西厂督主雨化田了。
众人心中凛然,既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圣上忌惮东厂,那几乎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了,不然也不会另设西厂。
而西厂之所以设立,本就是为了压制东厂。
所以,这两者都有杀万喻楼的足够动机,最主要的是,他们也绝对都有这个实力。
至于其余痛恨东厂的人,纵然也有动机,却没有这样的实力。
如此联想起来,倒也不怪万通和东厂诸人会这样推断。
薛易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管你们这些人目的何在,既然愿意狗咬狗,那就可劲儿咬去吧!
他正好可以从中周旋,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若以本官之见,此事很可能是上面授意,西面出手,两方合作而为。”
万通又扔出了个重磅炸弹,吓得东厂众人几乎瘫软在地。
三档头颤抖着指了指上面道:“既然是上面的意思,那我东厂岂不是彻底没了活路?”
大档头则是急切道:“大人方才说来救吾等性命,可是实言?”
相比万督主的大仇,这些人心里更在乎的,当然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本官所言自然无虚!”万通见众人上钩,自然心情大好,面上却不露分毫,“此番东厂遭难,西厂势必会取而代之。如此一来,这局面又与当初东厂一家独大之时有何分别?圣上绝不会坐视此事发生!所以,圣上才未将万督主遇害案交予西厂,而是交予了我锦衣卫查办!而几位如今唯一的活路,便是与我锦衣卫联合,共同制衡西厂!”
东厂众人听得心动,却也不免顾虑重重。
首先心理上就难以接受,投靠原本几乎算是他们附庸的锦衣卫,这让他们觉得太过掉价。
而且,锦衣卫怎么可能真心待他们这些东厂的人?说到底还是拿他们当枪使!
薛易见这个状况,知道又到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遇事这般瞻前顾后,果然是群没卵子的东西!”薛易突然上前一步,面露不屑之色,“尔等难道还不明白,今日雨化田的来意?他是来给你等下最后通牒的!显而易见,若你们再不投靠西厂,他势必会将你们尽数斩除!尔等已是命悬一线,却还在思虑那些细枝末节,实在不足与谋!”
“那我们也可以加入西厂,为何非要投靠你们锦衣卫?”其中一人被他骂得怒极,尖声喝问。
其余人被他这么一提醒,竟也纷纷眸光一亮,竟似乎有些意动。
“果真是一群蠢货,蠢到家了!万督主被何人所杀,不论是你们自己,还是雨化田,乃至于圣上,全都心知肚明!你们觉得,就算你们投靠了西厂,雨化田又能比我家大人更真心待你们?”
薛易却是冷笑连连,脸上不屑之色愈重。
“好歹我锦衣卫和东厂还有些香火情,那西厂呢?它之所以诞生,本就是为了和你东厂为敌的!雨化田之所以来下最后通牒,既不是看重你们那点微末实力,更不是大发慈悲怜惜你等性命,实是现在打算调转矛头对付我锦衣卫,不想费工夫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