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卿一把甩开王妈妈的手,收敛起面上的冷意,直直地望着倚靠在‘床’栏杆上的老夫人,温顺地开口道:“暮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轻颔首,疲倦沧桑的面容显得她为这事有心无力,‘欲’说话却为苏暮卿抢了先。
苏暮卿扫了一圈屋中的人,慢悠悠道:“我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就没个跑‘腿’的丫头前来禀告,竟让晚卿亲自来与我说之。莫不是觉得落松院太远,还是不把我这位二小姐放在眼里?”
屋子里一时间没了声响,各个皆不吭声。李氏‘欲’说话,却是让老夫人用眼神给制止了。
老夫人刚开口:“是我……”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暮卿回转过身子,轻轻地拍着老夫人的‘胸’口,垂首直视着老夫人的眸子,淡淡道:“祖母,若是累着,便是歇着的,莫得太过‘操’心。”
老夫人回望着苏暮卿的视线,心下暗惊。这是怎样的眸子,清澈如水的眼里,尽是碰触不得寒意,还缭绕着些许恨意。
暮卿这孩子怎么了?
苏暮卿察觉到老夫人的诧异,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声音依旧平柔:“祖母,这事儿连累了冬竹,暮卿甚是过意不去。倘若真是绿儿这丫头为之,我定是会好好的惩罚她。反之,还望祖母莫要拦着。折腾了这么久,想来祖母也该是累了,这事儿就让暮卿与婶娘一起处理。”说着,又偏过头望向苏晨卿,“姐姐,祖母该是更喜欢你陪着她歇息。”
乖巧的模样,柔和的声音尽是不容拒绝的力量,这让老夫人这个在后宅中争了大半辈子的人也不由心惊。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暮卿这孩子与老大夫‘妇’还在世的样子截然相反。之前倒以为她是开了‘性’子,没想着会是这般……
“咳咳……”想着,老夫人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干枯的手紧抓着‘胸’口。
苏暮卿又一次帮老夫人顺着气息,道:“祖母,你的确不能再‘操’劳了,还是歇着的。”
老夫人眼中的诧异消散不去,她望着苏暮卿这张与老大酷似的容颜,心头一阵哀凉,微动下了嘴‘唇’。却是道不出一句话。她以为最后会是老二媳‘妇’‘逼’着她放下仅有的权利,却不想是自己认为的乖孙‘女’,双眼渐渐有些湿濡。
苏暮卿侧首望向李氏。乖顺地说道:“婶娘,祖母要歇着了,还望你能够把这些人叫出去,莫要吵着祖母。”
李氏早有此意,若不是老夫人一直阻拦着。这丫头早就不在这儿了。想着,她暗暗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儿。
李氏一开口,这屋子里的人皆是退了出去,清静了许多。只留得三人。
苏暮卿服‘侍’着老夫人躺进被窝里,替她掖好被子,幽幽道:“祖母。你的身体日复一日糟糕了,昨日与今日的差别就甚大,看来是身边养了狼心狗肺之人。”
苏暮卿顿了顿。又道:“暮卿谢过祖母,并没有伤了绿儿丫头。”
这事儿苏暮卿还是看得明白,祖母依旧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刚才不是她出手阻拦王妈妈,祖母也该是会开口制止。因为伤了绿儿一分,各自的关系就僵硬一分。故而在她问为何没人去禀告她时。祖母再次及时地阻止李氏开口,想来是猜测到或许是和李氏相关。但又不希望她和李氏起冲突……
“姐姐,好生照顾着祖母,免得日后落个不好的名声。”
院子里,丫头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紫儿柔声细语地安慰着满眼泪‘花’的绿儿。李氏与苏晚卿立于一侧,冷眼瞅着绿儿。让苏暮卿觉得奇怪的是,王妈妈竟然没有跟着秋棠等人站一块儿,反而是立在李氏身后,这不得不让苏暮卿刮目相看。
苏暮卿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个大夫身上,道:“冬竹情况怎样?”
大夫摇摇头:“怕是不行了。”
苏暮卿抿‘唇’不语,默默地注视着绿儿良久,方道:“婶娘,祖母睡下了。这事儿就由你来定夺,不过暮卿可不希望看到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李氏对着苏暮卿温柔的一笑,慈爱地开口道:“暮卿,你这说得什么话,婶娘定是不会冤枉了你的人。”
苏暮卿轻笑了声,好一个不会冤枉,想来是要让她心服口服地认定绿儿是害了人。她倒是要看看,她们手头上还有怎样的证据。
李氏敛起笑容,严肃地开口道:“绿儿,昨夜你为何闯到老夫人这儿来,是自己来,还是有人指使你?”
绿儿哽咽道:“我没有来过清心居,我昨夜一直都在落松院。二夫人,你可以问小姐和紫儿。昨半夜,小姐还做噩梦醒来着,我和紫儿都在一起。”
李氏又道:“那后来呢?”
绿儿再次言道:“后来小姐打发了我们出屋,我们便是在外间睡下了。”言语间虽带着哽咽,却也显得颇为不耐烦。毕竟一早上都这么被问着,而且她还是个啥都不知道,该当是多受罪。
李氏明显的蹙起眉头,但碍着暮卿的身份,又不好随意地说什么,只冷了声音:“可有人说瞧着你出了落松院,而清心居里也恰好有人瞧见你进了老夫人的房里。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苏暮卿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平静地开口道:“婶娘,暮卿有一事很好奇,你口中说的有人,不知是哪位人,抑或说是哪几位?莫不会是婶娘派给我的青萝,和现在站在你身后的王妈妈吧?”
李氏神‘色’微变,却依旧和蔼地回道:“暮卿,你这说得什么话?”心下却是叹道好一张利嘴,晚卿若是与她相争,就完全处于下风。如此之人,若是和晨卿一样,那可省心的很,偏生……不除却当真是要碍了晚卿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道路。
苏暮卿很是无辜的摇摇头:“婶娘,暮卿只是好奇着问问而已。谁让暮卿能够想到的也就这么两人。可是这两人?”说话间,她随意地扫了眼王妈妈的神‘色’,一脸污秽之‘色’。
李氏轻颔首:“正是这二人,不过据说秋棠在听闻叫声之时,也曾看到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逃离清心居。”
“哦!”苏暮卿淡淡地应了声,道,“昨夜我家绿儿还真是才穿了绿‘色’衣裳。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不是看见人了,怎么王妈妈和秋棠二人还抓不住绿儿?而且青萝呢?怎么没得瞧着她?我可是让李护卫平安地护送回韩馨居了。”
绿儿一怔,没想着小姐会是这么说话。急急道:“小姐,绿儿没有离开过清心居,真得没有。你要相信奴婢……”
苏暮卿瞥了绿儿一眼,厉‘色’道:“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绿儿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为紫儿暗暗地拉住,她向着绿儿摇摇头。示意别说话。毕竟自家小姐之前可是一直都在为其想着法子,这时候又怎会弃之?
李氏紧着眉头,平静地说道:“青萝她不小心划伤了脸,正在敷‘药’。至于暮卿你说的为何她们抓不住那人,那就要问问王妈妈与秋棠了。”
秋棠是与冬竹、‘春’兰、夏荷一样,皆是老夫人得力的助手。甚得老夫人的心。她目光毫不闪躲地对上暮卿投来的视线,平缓而述:“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昨夜闻得王妈妈的叫声后。连连跑出屋子,却也只看到一抹绿‘色’在院子‘门’口飘过。即便是追上去,那人也该是早躲了起来。”
苏暮卿点点头,又对着王妈妈道:“王妈妈,你怎叫得那么迟。这人都跑走了才叫?”
王妈妈面‘色’又是一沉,垂眸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是给惊着了,这辈子活得这么久,还没见着有人会拿帕子死死捂住冬竹的嘴。直到那人从窗户逃窜而出,奴婢才醒神过来。”
苏暮卿又道:“那你可是有看到那人是绿儿?”
王妈妈点头又摇头,最后道:“奴婢也没怎么看清楚,这屋子里都没点着灯,唯有借着月‘色’瞧得那人与绿儿所穿的衣服一样且身形也是极为的相像。”
苏暮卿‘唇’角微勾,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此,你也是没有看到那人的正面?婶娘,这般断定那人就是绿儿的话,岂不是太冤枉人了?”
李氏淡淡地回道:“暮卿,你说得确是。单凭个背影的确难以说服众人,说是伤害冬竹的人就是绿儿。”
苏暮卿幽幽地开口道:“就算是绿儿,一块帕子能将人怎么遭?说不准是有人事后故意为之。”
清澈的眸子里含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此时,就连李氏都不知苏暮卿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王妈妈连连撇清关系:“二小姐,你可不能冤枉奴婢啊。奴婢可什么都没有做,是那人帕子有问题。况且那时秋棠很快也进来了,她能够证明奴婢,不是奴婢害得冬竹。当是冬竹已经倒在地上了。”
苏暮卿鼓鼓嘴,不再多言。目光也从王妈妈的身上挪开,望向低低啜泣着的绿儿。这不会说话的丫头今儿个早上可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李氏见着暮卿不说话,柔和地问道:“暮卿,可还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的话,婶娘就继续问话了。”
苏暮卿摇摇头,心下却是琢磨着另外的事儿,她总觉得刚才苏晚卿急着要她来这儿有些许怪异,而且此刻苏晚卿的心思不像是在这儿。以她对苏晚卿的了解,这个时候,其该是全神贯注着这事儿的发展才是,除非……除非绿儿的事并不是重点,抑或说绿儿不过是个开端?
想到此,苏暮卿的心微微一冷,好生个连环计。或许这儿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李氏定是猜着她的多疑。
李氏面‘色’凝重了一分,道:“若是单论衣裳颜‘色’和身形,就说是绿儿害了冬竹,的确是有所偏颇。不过今早上有丫头于老夫人的窗前拾到一帕子,而这帕子上绣着青竹,那上头的绣功怕只此绿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