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是很擅长让人玩物丧志的,书薇早已经通过切身体验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幸好她的意志力还是很顽强的,她果断叫停,“明天有课,还请适可而止。”
梅伊郁闷的在她嘴唇上亲了亲,片刻后再一次在她耳边低声诱惑,“确定要适可而止吗?”
书薇:……
那声音颤得她心口发痒,湿漉漉的气息像一只小手般撩拨着她的意志力,劝诱她缴械投降。书薇稍微有些明白为什么梅伊要警告她别在人耳边说话了,这效果太官能了。
“确定。”她强迫自己强硬起来,抬手推开梅伊,“而且稍后我们还得去拜访邻居们,没有胡闹的时间啦!”
当然书薇没指望魔王陛下纾尊降贵和她一起去给邻居们送见面礼——毕竟他是大魔王,魔王的定位不可能是平易近人的,就算等待勇者升到满级前去讨伐他的时候,他无聊的只能团毛线织毛衣打发时间,当他最终站在勇者面前时他也必须是美型邪恶又高冷的。亲自去送荞麦面什么的太伤形象了。
但梅伊居然真的拒绝了她,还是多少让她有些不爽。
书薇:稍微平易近人一下会死啊!你现在都是有家眷的男人了!幽默亲切情商高受欢迎的男人才有成熟的魅力好不好,难道你要当一辈子低情商高冷宅男?
好吧吐槽归吐槽,书薇还是接受了——不逼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这种为人处事的底线她还是有的。
发现书薇确实是一个人来的后,托勒密笑问,“还以为他绝对会跟你形影不离,难道出乎意料的他对我竟然很放心?”
“嗯?”
“只是自言自语,请别在意。”托勒密绅士的微笑着让出门口,请书薇进来,“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你,很荣幸。”
“梅伊比较内向,不怎么爱出门,所以我就自己来了。”书薇一面进屋一面替梅伊解释,“能和你成为邻居,我们也很荣幸。”她把点心篮子递过去,“谢谢你的鲜花。”
“你太客气了。”托勒密顺手关门,但房门没有动。他探手一试,片刻笑着摇了摇头,便让房门这么开着。回身问书薇,“果汁?”
书薇觉得开着公寓门和访客聊天,这应该不是什么独特的习俗。也许托勒密在暗示她他一会儿要出门,她最好不要逗留太久?
“不了,谢谢。”她善解人意的回答,“只是顺路来拜访一下而已,这就……”
“啊……”托勒密似乎愣了一下,“这还真是可惜,原本我还想介绍我的室友给你认识。”
“啊,很荣幸。他在吗?”
“稍等。”他拉开房门向卧室里看了一眼,随即仿佛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一般无奈笑道,“果然又不在了——事实上午后他还回来过一次,我和他说了您的事,原本以为他会更在意一些。”
“是我认识的人?”
“这就不确定了。不过他来此地是为了找人——一位东方的、美丽的,某种意义上很圣洁的公主。我想您可能会知道一些线索,毕竟在马其顿东方人也不是那么常见。”托勒密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才接着说,“您认识这样的姑娘吗?”
书薇摇了摇头,“很抱歉,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可以用‘圣洁’来形容的。”
至于公主——她就当作是形容了。因为欧洲人对神秘东方的无知、好奇和某种廉价的优越感,导致了对落难的中国公主的畸形需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逃到欧洲来的黑发女人都自称是中国公主。而他们居然有时会相信。该怎么说——希腊那么小的地方就有十几个城邦,几十个公主——土生土长的马其顿人或者说欧洲人是不会明白,中国公主究竟珍贵到什么程度的。
书薇也没打算去求证或者纠正这点。她说,“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托勒密脸上原本带着的那种拓下来就可以直接当模版用的亲切的社交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无奈,他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望着她,“……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随即书薇脑海中闪过迪尔姆德骑士的身影,但随即她还是果断的否定了,“是的,一个都没有。话说回来,圣洁这种词也是能用来形容人类的吗?”
“当然。”托勒密说道,“当一个人具备德性的美与善,纵然身处污泥和邪恶之中,也依旧坚守信念,不受玷污——那么他显然是可以用圣洁来形容的。虽然这样的人现实中可能不多……但您就一个都没有见过吗?说句不那么恰当的话,我所处的环境堪称渊薮,但一群恶棍里也不会总有那么一两个格格不入的圣人。”
书薇:……
“嗯,大概你所说的圣洁这种品质,只有当人受到巨大的考验和诱惑时才能凸显出来吧。我生活的环境太和平了,人很少面临邪恶或者圣洁的选择。”书薇觉得这种羞耻play一样的中二对话实在难以为继,“我确实一个都没见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说出这番话之后,托勒密碧绿色的眼睛幽深如寒潭,亲切到略显轻浮的面容也显得正经起来,“嗯……那么您觉得您自己呢?如果有一天面临邪恶和圣洁的选择,您会选哪一方呢?”
书薇略怔愣了片刻——她不能不承认,虽然觉得表露出来会很羞耻,但内心深处她也是中二的。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下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但这一刻她脑中浮现出了梅伊的面容。而他是一个魔鬼。
她忽然就隐约预感到,既然连魔鬼都出现了,万一命运真就恶趣味到哪天弄一个素未谋面的天使来,让她在他和梅伊之间选一个呢?那个时候,梅伊想必几乎一定是“邪恶”的代表。
书薇忽然有些恼怒。这恼怒主要还是针对她自己,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恼怒她居然对“正义”不是那么坚决了,还是恼怒她居然在认真思考这么神棍的无聊事。
书薇:……果然那句话是可操作的——把对方拉低到和自己相近的层次上,然后用经验击败她——她一直以为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绕进去的,但现在她不就在托勒密的引导下思考很中二的命题吗。
“我并不认为这世上有绝对的邪恶和正义。”她微笑着,顺便大致在脑中准备了一下提纲,“如果您不是很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我可以和您探讨一下敝国学院生必修的辩证唯物主义哲学。”
托勒密居然真的面带微笑的,亲切的甚至好学的仔细听她讲了十分钟的辩证唯物主义……并且还十分思辨的同她讨论了几个基本命题。最后在托勒密真诚热切、分分钟想要就此同她深入探讨下去的目光中,书薇告辞的时候竟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
书薇:……可恶居然不按剧本来!等下,也许是她的错,居然想用哲学逼退一个希腊人。
“您的观点很有趣,”托勒密有些惋惜的挽留道,“原本我还以为您是个更顽固些的姑娘呢。但您这就要走了吗?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可以讨论。”
“是的,已经打扰太久了。”书薇忙寻找自己必须立刻告辞的理由,并且以最诚恳的方式表达出来,“还没有拜访完所有邻居呢。”
“啊,这件事啊……”托勒密仿佛终于从哲学的世界中回到现实,他目光中再度透出那种若有所指的亲切笑意来,“我明白了。您知道他住哪个房间吗?”
“……”
“往左边数第三个门,门牌号为6。”托勒密微笑着提醒她,“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吧。我就不一起过去了,请替我传达我的问候。”
另一间公寓很容易找,因为房主很贴心并且简洁的在门外挂了个“在”的牌子。
这风格很鲜明,书薇敲门前忍不住拿起那简朴的木牌看了看反面——反面上确实用同样的字体写着“不在。”透过这毫无修饰的木牌她甚至能想象出室内的陈设和主人的性格。他们必定也是简洁易懂的。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他没那么感性,也许会认为纯粹为了联络感情而登门拜访的邻居略有些不知所谓。但在另一种意义上,他也许比普通人更友善一些。
她怀着一种微妙的好奇和好感,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锁打开了,而门没有动。
书薇在“等主人来给她拉开门”和“自作主张的推门进去”之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屋里略有些昏暗,扑面而来的是充分晒过的被褥的暖暖的、柔软的气味——屋里确实是有人的,书薇能感受得到那种独属于人类的,令人安心的静谧温暖的气息。
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房主人恐怕刚刚经历了一个通宵,正在香甜的补觉。
就在书薇果断决定立刻退出去时,摆在客厅中央的、背对着房门的那个占据了一半以上空间的柔软的沙发上,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淡金色的头发蓬松的卷曲着,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透出极端简洁和精致的美感。
他显然是被吵醒了,但还没意识到来的人是说,已经揉着头发从沙发那边站起来。
赤_裸着上身。
精悍、优美的肌肉线条在光影的加持之下,简直如名家的雕刻般,一刀都添减不得。宽肩、窄腰、长腿,如古老的黑白胶片般每一帧都可以剪出来独立欣赏。
但很奇异的,鹰隼般的体格并没有影响到这一个他整个人身上透出的那种略带疲倦的、毫无防备的懵懂感。
他似乎看了一眼钟表,隐约嘀咕了一句,“还有十八分钟……”
书薇迅速意识到——自己确实打扰了他的睡眠,“啊,对不起,锁开了所以我——”
几乎就随着她的声音——尽管在傍晚一样昏昧的房间里她看不清对面的细节,但还是清晰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的反应——他身上的肌肉几乎立刻紧绷起来,最后定格在一个介于端正和强作端正之间的状态。
他回过头来僵硬的看了书薇一眼。
短暂的对视。
随即就像快进镜头一样,他以十分端正标准的姿势和步伐、但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屋、关门。
简直就像掐着秒表等微波炉一样,仿佛能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听到“叮”的一声——他推门出来了。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并且面带完美的“无表情”。淡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瞳孔,如冰雪之剑一半锋利冰冷的站在她的面前。
但是房间里那种某个人刚刚睡醒的,淡淡的略有些熨帖的气味依旧残留着昏昧的光线里,并且睡沙发的一切罪证都不曾被消灭掉。严丝合缝的厚重窗帘包围下,就只有书薇身后的房门透入午后柔和的阳光,照着这欲盖弥彰的一切。
短暂的尴尬之后,他扶了扶额头,乖乖的、有些可怜的正直着,开窗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