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醒来,江牧风便一直在心神不宁。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他却是左眼跳完右眼跳,右眼跳完又换回左眼继续跳,批奏折的时候更是变成两边眼皮一起欢脱的抖啊抖,抖得他半点精神都没法集中。
“鱼悦。”
侯在旁边的鱼公公一听自己被点名,连忙转过身,“老奴在。”
江牧风放下手中才沾了朱砂的毛笔,拿手指头按压着太阳穴,“你说朕这眼皮老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悦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问道,“皇上可是觉得身子不舒坦,老奴这就去找太医来。”
“不必了,朕没事,千万别惊动了太后。”江牧风摆摆手,随后沉吟了下,蹙着眉说道,“倒也不是不舒服,只不过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大概是皇上最近为国事操劳过度,有些伤神了。”鱼悦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奴才让御膳房送些安神茶过来,皇上用些,看看如何?”
江牧风心想也好,当即翻开折子,重新提起笔,“就这么办吧。”
鱼悦便弯着腰一路退到门边,开了门亲自使唤小太监跑腿端茶去了。
结果话刚说话,他一转头,就看到抱着剑守在门外的冷凌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突然抽搐了下,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鱼悦简直惊为天人,“冷护卫,原来你没戴人皮面具!”
听说用了人皮面具的人才会整天瘫着脸没有表情,他一直以为冷凌是个冷酷无情的极端剥皮份子,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冷凌偏头看他一眼,神情略无奈,“公公,王爷来了。”
鱼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一对俪人相携走来,其中一个确实是需要拉起一级戒备对待的常宁王没错,至于另外那一个……不正是之前他们看过那副画像里的人么?
那个谁……未来的常宁王妃!
这下他总算明白江牧风为啥会心神不宁了。
顾不得继续调侃冷凌,鱼悦连滚带爬的从进御书房,指着外头手指乱抖,激动地舌头打结,“皇……皇上,来,来了!”
“谁来了能把你吓成这样?”江牧风头也都没抬,继续批奏折,“把舌头撸顺了再回话。”
“皇上,”鱼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情绪,“常宁王带着王妃往这儿来了!”
“不过就是十七叔跟十七婶儿来而已,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江牧风手一滑,手中朱砂笔在奏折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红线,“你刚说什么?十七婶儿也来了?”
鱼悦重重点头,江牧风瞬间冷汗直飙,猛的跳了起来,“快快!把这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收起来也没用,你这里有什么东西是本王不知道的?”
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封昊带着何小乔直闯御书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畅通无阻,连冷凌都恨不能跑去躲起来了,其他人更不敢出面拦下他。
鱼悦满头大汗的退开到一边,被迫顶上的江牧风尴尬的打着哈哈,“十七叔你误会了,朕的意思是让他们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一起好方便你挑……”
“既然皇上如此热情,那本王就不客气的全都笑纳了,权当皇上给本王爱妃的见面礼。”
江封昊顺口接过话,毫不客气的来了个狮子大开口,而且理由还如此地冠冕堂皇。
又被不知不觉刮掉一笔血汗钱的江牧风瞬间抑郁了。
妈蛋!
怪不得今天早上眼皮轮流跳呢,原来是想告诉他今日又要破财消灾!
江封昊似乎很享受打击自家侄子的过程,眯着眼拉过何小乔,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娘子,皇上这书房里可都是好东西,待会看中哪些随便挑——来,快跟为夫一起多谢皇上。”
何小乔不明觉厉,不过还是很配合的行了个宫廷礼,“多谢皇上赏赐!”
‘赏赐’两个字,直接就把江牧风想要挣扎反悔的念头给毙了。
“呵呵,不过是些小玩意,十七婶儿喜欢就好……不必客气。”
最后四个字几乎满是血泪,连何小乔都替他觉得这情形太凄凉。
双方打过招呼之后便各自坐下,宫女送上来茶水跟糕点,喝茶的时候便都有些默默无言。
何小乔坐在江封昊下首,目光从精神略有些萎迷的江牧风脸上扫过,再瞅瞅站他旁边的鱼悦和外边将头垂得低低企图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冷凌,眼珠子转了两转,终于确定了江牧风的身份,“沐风,别来无恙啊!”
江牧风再次手抖,正在疑惑未来十七婶儿怎么突然这么亲昵喊自己的时候,却看到何小乔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横放在鼻子下端,刻意压低嗓门学着男人的声音问了句,“最近可还有常去看望兰馨姑娘?”
江牧风以为今天江封昊带何小乔来找他要见面礼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她她她……
抖着手指着何小乔,江牧风捂着心口一副承受不住的模样,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来。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听到何小乔这个名字会耳熟了,何小乔,何小桥啊!
想起怡红院里那个有龙阳之好的猥琐青年,再对比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阳光少女,江牧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开始天崩地裂了。
怪不得‘他’说‘他’喜欢的是男人,原来他是她!
怪不得看画像的时候会觉得她眼熟,原来他们早就见过好几次面还吃过饭喝过酒了!
怪不得当初每次想砍了她的时候总有种动了她就会惹上大麻烦的感觉,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他家十七叔的女人,谁砍谁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么一条条细数下来,江牧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欺君!欺君!你、你!……你这是欺君!”还是好想让人把她拖出去砍了啊!
有江封昊在背后撑着,何小乔的小胆儿见长,当场鄙夷道,“那时候你又没说你是君。”
“……”江牧风哑口无言。
鱼悦在旁边站着,默默的为自家主子表示十二万分同情,门口的冷凌听到这里更是起了一身的冷汗。
想起当初在怡红院他还曾把刀架在何小乔脖子上——这事要是让向来记仇的江封昊知道,他估计也不用继续在大燕国境内待着了,准备好包袱款款上西北苦寒之地挖煤开荒去吧。
江封昊不是不知道自家侄子喜欢逛花街柳巷的事,也不是没听过自家未过门媳妇儿装男人去怡红院打散工‘体验生活’的光辉事迹。
现如今看着侄子被媳妇儿吐槽得面无血色,他就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顺带再不客气的踩上一脚,“如果太后知道皇上又‘不务正业’的晾着后宫的各位娘娘,独自跑去外边逛花街柳巷……不知道该会是如何的痛心疾首呢?”
江牧风面如死灰,嗫嚅半天,弱弱的辩驳了一句,“朕就偶尔去看一下,十七婶儿不也去了……”
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对啊,我是去怡红院了,那又怎么样?”
身份不一样哪能同日而语,平头老百姓逛妓院跟皇帝逛妓院,那绝壁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概念好么!
何小乔两手一摊,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皇上去了是消费,我去了可是要赚钱养家糊口的。”
“……”
呸!真不要脸!
这是江牧风和鱼悦两人此刻的心声,明明就是去玩的,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就她当杂工那点微薄的薪酬也好意思拿出来养家糊口?要真靠她去赚钱,整个王府的人早就饿死不知道投胎几遍了。
“娘子说的没错,娘子辛苦了。”
江封昊一直都是弥勒佛一样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管何小乔说了什么通通都点赞,反正炮口一致对外,可劲儿给江牧风添堵就对了。
何小乔回过头朝他嫣然一笑,头一次心甘情愿的用相对应的称呼喊他,“谢谢相公理解,相公也辛苦了。”
于是江封昊激动了,“娘子再喊一声!”
何小乔巧笑嫣然,从善如流,“相公!”
江牧风一脸便秘:“……”
卧槽你们夫妻两个够了啊!秀恩爱不会滚回家里关起房门再来吗?存心刺激他是不是!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真让他当着江封昊的面说出来,借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他妈窝囊,年轻的皇帝内心状态一下子从普通郁卒转成了深深的忧桑。
彼时江封昊还在兴高采烈不分场合的让何小乔继续喊他相公,后者在勉强应了十来句之后,脸色迅速由晴转阴,闭紧嘴巴任他怎么哄就是再不肯吭半声。
于是江封昊很没品的决定用一件自家侄儿的大秘密来给自己换福利,“娘子,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
何小乔一个没把持住,果断给勾了过去。
夫妻两个丝毫不管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当着这个国家封建主义王朝最高统治者的面就开始咬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
江牧风脸有点绿,鱼悦频频擦汗。
这对夫妻忒不爱按理出牌了,好歹看下现在什么场合啊!
在江牧风杀人一样凶狠的瞪视下,鱼悦不得不冒出头来打断他们,“那个,王爷,王妃,二位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让何小乔一声惊呼打断,“真的?!”
江封昊认真严肃点头,“半点不假。”
于是何小乔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随即视死如归的伸手捧住江封昊的脸,重重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相公你好厉害!”
“……!!”
被彻底无视了的江牧风主仆二人同时被这掉节操的一幕给晃傻眼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