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夭似笑非笑,眼神落在阴宓微的下巴,慢慢移到阴宓微的嘴唇:“你现在一副刚从北极狩猎回来的模样,怎么能和桃珊瑚小姐去讨论爱情故事?只怕会不欢而散。”
“我自己会调整,不劳时小姐费心。”阴宓微的高跟鞋往前移动了一点,试图脱离时楚夭的桎梏,没想到时楚夭只扣紧了根本不放她。
“你知道我是怎样在桃珊瑚小姐面前夸你的么?”时楚夭微微一笑,顾自放松了臂弯承受阴宓微的纤腰,“阴小姐心思细腻,经验丰富,对感情有独到理解,特别是……”
时楚夭凑近阴宓微的脸颊:“对原俊和美苗之间的爱恨纠葛体会入微,感同身受。”
阴宓微看着时楚夭,这女人的脸尽在咫尺,所言非虚非实,却字字让她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你不用对原俊和美苗有多么深刻的共鸣,”时楚夭的声音又低又细,“只要跟着我的步骤走就好。”
时楚夭说着,慢慢靠近了阴宓微。
阴宓微不知时楚夭的语言究竟有什么魔力,就在时楚夭说着“跟着我”的时候,阴宓微原本试图迈出的高跟鞋就这样顿在了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
当阴宓微清晰地闻到时楚夭身上的郁金香氛时,随之而来的还有时楚夭的唇。
阴宓微想逃,时楚夭却强硬地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当她的前身陷进时楚夭怀抱的同时,她的嘴唇也被时楚夭的香氛所包裹。
这次,时楚夭给予她的不再是方才在耳垂边留下的宛如蜻蜓点水的吻。
那么措不及防,又似铺天盖地。
时楚夭甚至连呼吸的机会都不再给阴宓微,只细密地在阴宓微不曾留意,又无法阻挡之处留下吻的痕迹,阴宓微拽紧时楚夭的衣服,手心的热度灼得时楚夭的肩膀发烫。
时楚夭想起过往种种,心绪难平,手中揽着的阴宓微似被囚禁的猎物,便不由得愈发加重了力度,趁着阴宓微无法留神之际巧妙又阴险地咬啮阴宓微的唇角,阴宓微痛得哼出声,一下子使出全身力气推开时楚夭。
“你疯了吗?”阴宓微夺门而出,高跟鞋的声音在外间清脆却又慌乱,直至很快消失在走廊。
时楚夭回过神来,忽觉嘴唇有些发烫,走到盥洗室前的梳妆镜前瞧了瞧,唇膏的颜色已然全部消失了。
时楚夭低头用水浇了浇面,稍微冷静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是亲了阴宓微。
专注到最后,用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方式。
时楚夭想到阴宓微可能气歪的脸,心里顺气了许多,可一想到阴宓微那柔软如花-蕊般的唇,心底又升起了莫名而淡如炊烟的情绪……
像是悬浮于空之上的羽毛翩然落地,像是花骨头从枝头坠入河渠,那么悄不可闻,却又敏感纤细如真空中的一缕氧气,只露出一点痕迹,便可让人循着痕迹,找到它的源头。
时楚夭忽然意识到,这种情绪,她或许可以称作惋惜。
而在这之前,时楚夭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个词的存在,抑或,她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恣意潇洒的时楚夭,心高气傲又倾国倾城的时楚夭,几时需要惋惜?
就算她对不起的人有千千万,就算她辜负的人有千千万,她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可是,就在刚才,她竟然有一丝惋惜。
惋惜什么呢?
就这样放走了阴宓微,还是……
还是不应该对阴宓微如此急躁?
不,都不是。
时楚夭闭了闭眼睛,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起身在镜子跟前露出最完美的微笑,随即走出门。
时楚夭走到门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了才发现,果然是苍律媛,她笔直而板正的身材悄然藏匿于妥帖合身的黑白色礼服之下,头发高高札起,脸上仍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时楚夭伸手整了整苍律媛胸前的领结边角,“不是在酒吧打工么,怎么换地方了?”
“这个星期在去酒吧之前都会到这里兼职做背景板,”苍律媛认出是时楚夭,笑了一下,“刚才看到有个人很像你,没想到真是你。时楚夭,你也会欺负女人么?”
时楚夭镇静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苍律媛把头往十一点的方向偏了偏道:“那位小姐,可是煞白着脸从洗手间走出来的。”
时楚夭顺着苍律媛的眼神,看到了已安然落座在桃珊瑚面前的阴宓微,她不知何时已经补上了唇膏,仍是那高贵又优雅的模样,美丽的脸上带着和蔼又清柔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亦刚刚好。
刚才在内间差点被揉碎的事,仿佛成梦境了。
“她白不白脸,关我什么事?”时楚夭不理苍律媛,施曼柔看上的女人,怎么也这样八卦?
苍律媛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免得待会儿发生不测之事,我都不知道要帮谁。”
时楚夭不解:“你要帮什么?”
“你是曼柔的姐妹,我不能不管,而那边的阴宓微小姐……”苍律媛似是故意卖关子。
“阴宓微小姐怎样?”时楚夭没有想到苍律媛竟然认识阴宓微。
苍律媛镇静地说:“她是钢琴协会名誉会长,每个月都会到玛利亚剧院免费弹奏,不巧,我是她的忠实学徒。”
“好感人的师生情谊,”时楚夭笑得僵硬,“你在学校不是有钢琴课程么,怎么还要去听免费的课。”
苍律媛摇头:“除了阴宓微小姐,没有人可以如此流畅而完整地演奏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乐章,她拒绝学院教授的授课邀请,只在玛利亚剧院做义务弹奏。”
顿了顿,苍律媛靠近时楚夭低声道:“据我所知,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时楚夭不动声色地翘起高跟鞋踩住苍律媛的鞋尖:“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小丫头。”
时楚夭说着就走回位置,气定神闲地在桃珊瑚身边坐下,桃珊瑚看了看时楚夭,微笑道:“你的妆淡了,不过仍然很清丽。”
“是吗?”时楚夭抚了抚脸颊,笑起来,又朝坐在对面的阴宓微道,“阴小姐,是这样吗?”
语气自然娴淡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阴宓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得体而礼貌的微笑:“是。”
时楚夭没有忽略阴宓微眼神中刻意掩藏的冷淡,只做视而不见,笑起来对桃珊瑚道:“说到你的小说,阴小姐有一些心得想要跟你分享。”
桃珊瑚面露喜色,转向阴宓微:“请讲。”
阴宓微放下茶杯,微笑道:“原俊对美苗是有爱的,只是这种爱,究竟界定在哪里,大概是桃小姐要留给读者的思考空间。美苗对原俊近乎摧残的爱意,既没有接受,也没有反抗……”
阴宓微这样说着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出现时楚夭,那天在时楚夭的公寓里,时楚夭便用让人羞耻的方式让她体会了原俊对于美苗的爱意。
时楚夭咬她的手指,将她摁在窗台上,时至今日,时楚夭将她禁锢在内间,又揽住她强吻,这种种,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时楚夭就像平地而起的一阵龙卷风,毫不留情在她内心深处垦出一道道沟壑,面对这些沟壑,她却只能用迷惑和羞愤去填补。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正坐在她对面,托着腮,在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地表情,好整以暇地专注于她的发言。
不得不说,时楚夭的美丽是震撼人心的。
在整间餐厅里,出入的、落座的名媛不计其数,每人皆佩戴了昂贵的珠宝,梳了繁复的发式,妆容精致、款款得体,即便此地立即开始奥斯卡颁奖礼,她们也会马上成为毫不逊色的嘉宾。
然而,梳着简单发式,毫不矫揉造作的时楚夭,却似一颗最明亮的宝石,在众人中熠熠生辉。
她放肆的微笑就像能传递到内心最深处的音符,你或许并不清楚她放肆的原因,却仍能为她演奏的音乐驻足。
就如同,你明明见过各色天仙下凡,却独独认为,她的美丽,世间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