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听说你单人独骑在六百名鲜卑骑兵之中怒斩敌酋？”一名与秦震同样年轻的少年饶有兴趣地凑上来问道。
秦震笑道：“你小子哪里听来的？我当时身边还有近三百名友军，怎么可能是单人独骑？”
这个少年是司隶弘农人，姓罗，名小虎，生得虎头虎脑，一脸稚气也颇为惹人喜爱，他看秦震毫无身为小队长的破架子，便时常缠在他的周围问东问西——但他没有察觉到秦震其实从自己的口中套出了更多的信息。
“哦……”罗小虎抓了抓头发。
“相比于我，马队长连射十余箭、箭无虚发，才是我们能够击退鲜卑人的最大功臣。”秦震抬了抬目光，正看到校场中几名士兵练习射箭，“作为一名步兵，有功夫多练练刀术和弓箭，才能增加自己在战场上存活的几率啊。”
“我的刀术在队里可是最好的！”罗小虎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却也觉得自己刚刚这句话有些太过目中无人，神色立刻有些怯怯，“除了……队长……”
“你这是讽刺我？”秦震佯怒道，“你明明知道老子的箭法十箭中能射中六箭就已是踩了狗屎运，你还敢来揭我的痛处？”
罗小虎拍错了马屁，只好撒腿就跑。
刚刚的话虽是笑谈，但秦震自己知道自己的弱项：弓箭之术确实不是他的所长。他也曾多次向马亢乃至排长们请教，并苦练了一个多月，但进步实在不大，于是他将自己训练的重点转移到了刀术之上。
他并非放弃了弓术，只是弓术的精进需要长期坚持不懈的训练，以形成闭着眼睛都能射中目标的感觉，而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调往新的部队已有一月，包括罗小虎在内的新兵们都紧紧围绕在他的周围，队内的气氛还算团结与和谐，他也凭借自己温和而有原则的接人待物方式、大比武冠军的荣誉和“单骑斩敌”的战功资历树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信。
而马亢这一边，虽然他向来冷漠不善言谈，但一身勇武在新兵中早已颇有名气，百发百中的箭术更是曾经受到过谢彪的赞扬，手下的士兵对他既有敬畏，更有佩服。
进入深冬之后，关中地区雪大如斗，士兵们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外出任务，每天只在天气最温暖的时候在校场集中操练两个时辰，而后便立刻缩进营房之中。
兵部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向振威军调拨一批酒肉，以改善士兵们的伙食——毕竟，兵部尚书谢安是振威将军谢彪的亲生叔父，这点福利谢彪还是可以争取到的。
最开始秦震挽着袖子得意洋洋地向罗小虎他们炫耀道：“今天让你们开开眼，老子给你们做火锅，这一定是全天下第一锅涮羊肉火锅。”
然后这帮小卒子哄堂大笑，罗小虎一边看着他支起锅子一边眨眼：“太祖皇帝在一百八十年前就改进了这个东西，现在恐怕在西域的胡人都会这么吃了吧……”
秦震翻了个白眼，又开始在腹中咒骂起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
服兵役的第一年没有假期，即使是临近年末也没有所谓的探亲假。
就这样，秦震在军营中度过了穿越而来的第一个春节。
这个春节，他与军中的弟兄们喝得酩酊大醉，甚至错过了第二天的早操。
一场大醉之后，他又开始向以前的领导与队友们拜年问好。
鉴于自己手头实在没钱，他只给楚军和王超各送了一条腊猪腿。
他还特意去骑兵营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拓跋烈问好，半年不见，拓跋烈已经升任排长，手下也有近五十名骑兵，军衔也成了少尉，算起来已是中层将官，但秦震与这位年轻的小将军对谈之后，却没有感觉到那种上下之间固有的尊卑有别。拓跋烈待人温和，谈吐之间表露出来的家教与学识更是与一般的粗鲁军士天差地别，这更让读过大学本科教育、自诩一代文青的秦震颇有亲近之感。
他甚至觉得拓跋烈是目前为止唯一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
但和实际年龄二十六岁的自己相比，十六岁的拓跋烈只是个对世情人情一知半解的少年——即使他出身于世家——就算是那些二十五六岁的旅长、营长，也未必有自己这么丰富的经验。
所以在大部分时候，他格外孤独。
为了排遣这一份孤独，他每日刻苦练习武艺，晚上则与同袍纵情痛饮。
一个冬天过去，他的刀法在军中已经罕逢敌手，弓箭的技巧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就是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骑术，也因为拓跋烈的指点而获益匪浅，至于一肚的酒量，更是日益见长。
但他在漫天大雪中大汗淋漓着拔刀劈砍之时，在暖意荡漾的营帐里满脸欢笑着觥筹交错之时，这份孤独仍难以遏制地悄然袭来。
在热水慢慢浸润着全身的肌肤之后，在经历宿醉后的酒意稍有缓解之后，这份孤独却愈发沉重。
他清楚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胸中的秘密永远无人可以分享，所以他孤独在自我的世界中。
－
已是正月的下旬，墙角与枝头的积雪渐渐消融，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的寒意。
天气渐渐转暖，部队也开始恢复正常的集体训练。
到底都只是少年，即使在管理最为松懈，这些入伍不过半年的新兵们都少有擅自出营的，秦震也不例外。
因为他无处可去，而且这个一千六百年前的原始世界对他并没有太强的吸引力。
所以他只是日复一日地操练着自己，将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用来磨练自己杀人的技艺。
这一点毅力，不仅同袍与上级为之惊讶，连马亢与拓跋烈都颇为动容。
“秦兄，”比他小了几个月的拓跋烈委婉地向他劝道，“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这习武之事，本就需要循序渐进，方可有所精进，似秦兄如此高强度的训练，或许会对身体造成不利呀……”
秦震很诚恳地朝他致谢：“多谢拓跋兄弟的提醒，不过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我基础太差，从没接受过专门的训练，若不在强度上稍加努力，恐怕很难有所提高……当然，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每日也注意休息，当不会太过劳累。”
“你每天都在喝酒，也能算得上注意休息？”马亢忍不住插了句话。
秦震略有尴尬地一笑：“其实……我喝得不多，每天都能按时起来啊。”
“这样不好，”拓跋烈摇了摇头，从袖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这个给你们。”
“这是？”秦震疑惑着伸手接过。
“是当年太祖皇帝纵横天下的内功心法，”拓跋烈解释道，“据说大成之后，能够发声如同雷霆，甚至以劲气凝聚为刀剑兵刃，隔空杀敌于数丈之外！”
“难道是传说中的九阳神功？”秦震笑着耸了耸肩，低头看了手中的册子一眼，而后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淡黄色的封皮上以工整的印刷体写着六个大字：“九阳神功心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