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菊海飘香(1 / 1)

尽管心存疑惑,但秦震什么都没有说,只再一次拍了拍马亢的肩膀,重新闭上了眼睛。

很显然,这位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虽然被自己套出了许多的信息,但还有更多的秘密自己还未知晓。

而秦震并不打算知道别人深藏在内心的秘密。

他将脑袋缩进被中,强迫自己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觉醒来,身边早已没了人影,床榻上只微微残留着些许的余温。

秦震翻身下床,伸手推开了木窗,刚好看到正在练习刀术的马亢。

此时已是初冬十月,三辅的天气已称不上温暖,但马亢的额头上已是亮晶晶一片汗渍,口鼻周围甚至隐隐腾起了一片雾气。

因巡视而经过的排长李小明笑着说道:“小马,训练虽是好事,却不要因此而精疲力竭耽误了今天的行军呵。”

“是。”马亢垂下了佩刀,低头应了一声。

他性格略显怪癖冷漠,平日就不喜欢与旁人凑在一起——除了死皮赖脸撵着不走的秦震——素来话语不多,就算是对于长官的夸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低头答应,因而在王超、李小明、楚军等人看来,他着实不如马屁信手拈来的秦震乖巧,在军中同袍中的人缘更是远不如胸中虽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腹中却装了半肚子人人喜闻乐见的荤段子的秦震。

李小明只是微微笑了一声,便带着巡营的军士们离开。

这一路他们没有紧贴着汧(音“千”)水、渭水向东,而是稍稍与河道保持了数十里的距离,虽然走的也是官道,但相对隐蔽得多,一路行来,也没有看到太多的路人。

这是返回的第四天,近三百名人从雍县离开,缓缓沿着岐山山脉的南麓向下一个县城郿县行进。

秦震虽然对于囚犯的身份略有好奇,但楚军已经再三严明了纪律,为了防止士兵与囚犯交谈,便亲自用纱布堵上了他的嘴巴,囚车周围更是全天候十二个时辰都有楚军的亲兵严守,所以他非常明智地不再提起这个念头。

郿县距离雍县大约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一天之内是不可能赶到了,所以这一天的目的地只是七十里外的岐山乡。

在行进了大半天之后,楚军示意部队停下脚步,稍作休息。

除了负责警戒的士兵,其余人都是长长舒了口气,而后纷纷坐倒在地,从行囊中取出之前在雍县取得的面饼和干肉,抓紧时间咀嚼了起来。

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秦震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片面饼,又喝了半袋子的清水,这才感到腹中稍稍充实了一些,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开满了金黄的菊花,他收起了手中的牛皮水袋,怔怔地放眼向远处望去。

只见方圆十余里,不,甚至数十里之内,所见之处皆是黄灿灿的一片,满山遍野之上,到处开满了灿烂的秋菊,午后的清风徐徐吹去,巨大的菊花花海随之摇曳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轻轻在天地间拂过,伴随着鼻尖清晰可闻的淡淡花叶香气,从未领会过这个时代自然之美的秦震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喂喂喂。”马亢看他一脸痴呆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喊了出来。

秦震恍然若醒:“怎么?”

马亢抬了抬下巴:“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拿着一朵野菊花发痴啊?”

他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鲜艳怒放的菊花。

这朵秋菊的花叶在风中微微颤着,仿佛感受到了这深秋的寒意。

他忍不住凑上去深深嗅了嗅,整个人似乎都为之清爽。

冷眼旁观的马亢却忽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恶寒,双臂之上更是生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王超笑了笑:“这里是楚旅长的老家,名字叫做召公镇,因为村民喜欢种植各种菊花,因此也被叫做菊花村,每年五到十月,夏菊、秋菊依次开放,倒也算得上三辅地区的一处名胜。”

秦震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中这支菊花重新插进了草丛。

“不小心把你拔了出来……”他喃喃着嘟囔了一句。

手指不经意碰到了松软的泥土,指肚忽然轻轻一颤。

秦震浑身一震,急忙伏下身子将耳朵贴上了地面——这是他在新兵营里学到的探敌之法,可以凭借地面的颤抖推算出敌军的人数、距离,以及是否有战马。

笃!笃!咚!咚!

整个地面都在发出沉闷的颤响,草丛里的泥土仿佛都要跳起。

他豁然直起了身子,提声大吼:“王队长!楚旅长!有骑兵大队!距离不超过十里!”

周围的新兵们无不脸色大变。

“全军戒备!”楚军也从对故乡的缅怀中回过神来,他暴喝一声,拔刀跳了起来,“骑兵上马!弓箭上弦!各排结阵!不得妄动!”

所有人都慌忙动了起来。

“杨武!”楚军朝骑兵排长喝道,“派两个人打探一下情况!速去速回!”

这名叫做杨武的骑兵排长也不罗嗦,直接一蹬马腹,亲自冲出了战阵。

对方既然是骑兵,这些步兵便没有逃跑的必要,至于向外求援?无论是西北的雍县还是东南的郿县,到此都有至少六十里的路程,何况这两个小小的县城绝不会有太多的骑兵,因此楚军一开始就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有结阵固守,或许才有一线的生机。

楚军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他自己挑选的这处休整的地方,固然风景优美、鸟语花香,但作为战场却极为糟糕——北邻延绵不绝的山麓,南面则是一马平川的旷野,周围既没有可以躲藏的树木草丛,也没有可以阻拦骑兵的河流与沟壑。

他只能指挥着近三百名士兵,挑了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土坡,将囚车团团包围在土坡的最高处。

他们只是轻装前进,除了基本的软皮甲、佩刀和弓箭之外,再没有其他兵器,而由于时间仓促,他们也没机会砍伐树木做成拒马,更没有工具挖出战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微不足道的土坡上。

楚军自己站在了阵列的最前方,他的身后是五位排长,而后是二十五位队长,五十名轻骑则整齐地列在了侧翼。

等待探报的时间其实很短,但秦震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他的小腿肚子已经有些发硬,而后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只是一名最普通不过的公务员……只接受了区区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其中有一半时间还都在踢球——他刚刚才熟悉了用军刀劈砍稻草人,也刚刚才熟悉了用沉重的军弓去射击一动不动的木靶,他怎么能上战场?

“老楚,”杨排长很快就纵马返回,他的神色严峻,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全是骑兵,都是塞外鲜卑人的装束,大约有……三百人。”

他在说数字的时候微不可闻地停顿了一瞬,但楚军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数绝对不止三百人!

“鲜卑人?!”楚军脸色铁青一片,他以为自己一路行来已经足够谨慎,却没想到这是一项如此凶险的任务!

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先帝当年发兵二十万北征塞外,难道还没有把这些猪狗不如的异族杀光吗?!”

他身后的士兵中忽然响起了惊慌失措的低呼。

北面的山峦中忽然出现了两匹战马,而后是超过五百名髠发左祍的骑兵。

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三百名汉军的存在,他们抽出了鲜卑特有的弯刀,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战马的铁蹄将金黄的秋菊狠狠踏碎,残败的枝叶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中。

他们狂放而嚣张地大声呼喝着,不到三百名汉军在他们眼中已是死人。

秦震浑身的肌肉如同打摆子一般颤抖不停,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几乎捏不住箭矢的尾羽。

他毫无经验,但他不必羞愧,因为他周围这两百八十名士兵,真正上过战场的不超过二十人,即使是场中的最高领导者楚军,也只不过参加过一次对烧毁粮仓的奇袭和一次对农村邪教分子的围剿行动而已。

从上到下,他们无一不在战栗。

鲜卑的骑兵从山峦中直冲而下,双方之间的距离在呼吸间迅速被拉近,站在最外的士兵们已可以清楚地看到鲜卑人泛着红光的丑陋面容。

楚军抿了抿嘴唇,厉声道:“满弓!”

随着“嘎吱嘎吱”的轻响,近三百张军弓被缓缓拉开。

大部分新兵都像秦震一样,手臂与手指都似乎不听大脑的指挥,并不算强硬的步弓被反复拉了多次才勉强拉开。

“你在害怕?”马亢瞥了他一眼,毫无情绪地说道。

“你难道不怕?”秦震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栗。

“我无牵无挂,有什么好怕的?”马亢冷冷地一笑。

楚军忽然扬声大喝:“富贵险中求!今天若能将敌人击退,朝廷必有重赏!弟兄们,放箭!”

秦震几乎不假思索地松开了右手捏着箭羽的三根手指,长箭“倏”的一声射进了湛蓝的天空。

两百余枝利箭从半空中抛射而下,仿佛一阵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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