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在周侗老人所绘制的《两浙路、江南东路之图详》的指引下,方腊等一行人终于找到了那片野生鸠坑毛尖茶树。
这片茶树所在的地方十分隐蔽,是在一个三面环山的无名山谷之中,入口隐藏在一片高大的银杏树之中,若不是有地图指引,恐怕方腊就是看到这片银杏树林,也不会想到其背后有一个占地数百亩的美丽山谷。
放眼望去,翠绿色的茶树占地极广,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山谷。茶树树高多在一米左右,椭圆形的叶子碧绿如玉;刚刚经过清明前春雨的沐浴,嫩嫩的芽叶也露出了不少,小巧可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这就是茶中的极品――鸠坑毛尖明前茶。明前茶,即在清明节前采摘的茶叶,因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历来都是皇家贡品,价值不菲。宋朝文学家范仲淹任睦州太守时,曾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描绘这鸠坑毛尖明前茶,“潇洒桐庐郡,春山半是茶。轻雷何好事,惊起雨前芽。”
看着这满山遍野的鸠坑毛尖茶树,方腊实在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疾步走入茶树之中,蹲下身子,将面庞凑近一片片的茶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茶香从鼻腔沁入,瞬间充满了全身,方腊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幅前世的画面:跟在父亲背后,屁颠屁颠的捡着父亲背篓中漏出的茶叶;趴在母亲背上,好奇地看着母亲在一口大铁锅中翻炒着绿色的茶叶,绿色渐渐地变成了青黑色;蹲在父亲身旁,看着父亲和形形色色的商贩打着交道,以高低不低的价格卖出一袋袋茶叶……
前世之往事一幕幕在脑中闪过,方腊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之中。“好多好多茶树,好多好多白银啊!”胖子杜敬臣的一声怪叫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
“鬼叫什么,真是个没有见过市面的家伙。”方腊身后的应明给了杜敬臣一个白眼。
“嘻嘻,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满山的无主茶树,在我老杜看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下发大财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这片茶树要不是有大哥带路,哪有你的份。再说了,这片茶树,对大哥、对青竹帮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财源,也轮不到你来支配。”许定也对胖子杜敬臣的异想天开大加抨击。
“好好好,算我没说。我也知道这片茶树是大哥闯荡江湖的基石之一,我也就想想而已,要真给我,我老杜还不要呢。真是交友不慎啊,被一个酒鬼这么打击。”杜敬臣懊恼地说道。
“胖子、酒鬼,你们俩就少说两句吧,开始干活啦,难道还要等老大吩咐?”应明看胖子杜敬臣和酒鬼许定有对掐的迹象,忙说道。
“哼,干活就干活,到时看谁采的茶叶多。”许定瞪了一眼杜敬臣说道。
方腊听着兄弟三人的吵嘴,心里暖暖的,这帮兄弟还真是为自己着想,有兄弟如此,此生无憾了。看到应明等三人带领二十名青衣大汉已经开始采摘茶叶了,方腊也手痒难耐,顺手抄起一个竹篓,也加入了采摘茶叶的队伍之中。
这片茶树实在是太多了,一干人马足足花了七、八天才将嫩绿的芽叶采摘完毕,真是累的够呛,不过看着堆在山谷中一袋袋鼓鼓囊囊的茶叶,众人的心情却是分外的喜悦,这些茶叶少说也能卖个几万两白银,可以好好改善一下青竹帮财物困乏的处境了。
方腊和众人商量了之后,决定由应明、杜敬臣带领十五名青衣大汉先运一批茶叶回去,然后再多带些兄弟回来,一起搬运这如山的茶叶。方腊、许定则带着五名青衣大汉留守山谷,一是负责看管采摘下来的茶叶,二是寻找扩大这茶树种植面积的方法。
待应明和杜敬臣走后,方腊、许定蹲在茶树之中,细细地研究这茶树的生长环境。许定家世代种植茶叶,兄弟之中属他的种茶功夫最为高明,只可惜这样一个茶农世家的弟子,不喜欢品茶,却酷爱烈酒,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许定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用手捏碎后,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用舌头尝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向山谷四周望去,略微思索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转过身来,对方腊说道:“大哥,这茶树和我们通常所种的茶树不同,通常的茶树喜温暖,日照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土质也要求疏松稍干;但这鸠坑毛尖茶树的光照却不能强,生长气候要凉爽宜人,土壤还要潮湿松软。眼前这个山谷恰恰具备了这些条件,这才造就了这一片郁郁葱葱的野生鸠坑毛尖茶树。”
方腊问道:“许定,这鸠坑毛尖茶树的生长环境这么苛刻,有办法移植吗?”
许定笑道:“大哥,我们只要找到合适的土壤和环境,凭小弟这么多年来的种茶经验,移植这茶树不是难事。”
方腊用力拍了许定的肩膀一下,高兴地说道:“有你小子的,看来你不光会喝酒,这种茶的本事也是蛮不错的。”
许定嘴角一撇道:“大哥,你也太小看许定我了,想当年,我可是号称青溪县第一种茶高手的,要不是因为家里穷,我早就是坐拥数十家茶庄的有钱人了……”
方腊知道这许定一旦吹起牛来,就连绵不断、滔滔不绝,忙打断道:“好好好,许定,打住,算大哥说错话了,大哥向你赔个不是。”
方腊行了一礼,算是向许定赔罪,然后继续说道:“许定,这天色还早,我们出去转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适合鸠坑毛尖茶树生长的地方。”
许定应道:“好,大哥,我们一起去。”方腊吩咐留下的五名青衣大汉小心看管采摘下来的茶叶,便和许定一起出了山谷,向周围的山区探寻而去。
方腊和许定都是走惯山路的人,脚下如风,一个时辰之后,已经走出去将近三十里路,但这适合鸠坑毛尖茶树生长的地方却是毫无踪影。
许定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双腿已经发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朝着方腊说道:“大哥,我实在是累坏了,休息一会再走,好不好?”
方腊修炼小无相般若心法已有半年了,目前已经修炼到了第二层,这些山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如履平地,小菜一碟,但看到许定满头的汗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应道:“好,那我们就休息片刻再走。”说完盘膝坐在了许定身边。
许定从腰间掏出一个皮囊,拧开盖口,一股浓浓的酒香味顿时弥漫出来。许定扬起皮囊,美美地滋了一口,摇头晃脑道:“天下最美,莫过于这白酒也。”
方腊对许定的这幅酒鬼模样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搭理,而是闭目凝神,气沉丹田,静心内视,抓紧时间修炼小无相般若心法。
气运一周天之后,方腊的六觉变得格外敏锐起来,十米之外花开的声音、叶子飘落的声音、蚂蚁爬过的声音无不清晰的传入耳中,野草、落叶那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也阵阵传入鼻中,方腊沉浸在这天人合一的奇妙境界之中。
突然一丝极淡极淡的异味传入方腊的鼻腔之中,一个激灵,方腊从入定之中猛然醒来。细细辨别那异味,方腊心中一寒,感觉这异味颇像血腥味,莫非这附近发生过什么血案。
想到这里,方腊轻声对身边还在品味着美酒的许定说道:“许定,这个地方有些古怪,我们小心点。”
许定的功夫远没有方腊高明,自然没有闻到那股异味,但他们兄弟一向以方腊马首是瞻,看见方腊那凝重的表情,许定也不敢大意,忙收起酒囊,紧张地看着方腊。
方腊轻声站起,上身半躬,对许定说道:“跟着我,小心不要发生声音。”说完就循着那异味传来的方向,向一片树林深处摸去,许定不敢掉以轻心,忙跟上了方腊。
那片树林人迹罕至,地上的落叶都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去嘎吱嘎吱直响。方腊和许定都是高抬腿轻落步,以尽量降低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响。走入树林已有数百米,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连许定都闻了出来。
许定紧张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腊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方才练功时候,闻到一丝血腥味,感觉事有蹊跷,便寻过来一探究竟。到时若有危险,你先走,大哥掩护你。”
许定道:“大哥,我觉得这事太危险,要不我们撤吧。”
方腊沉声道:“我辈但入江湖,自当在江湖历练中逐步提高自己,若事事都畏手畏脚地,何时才能成为真正的武林高手。再说了,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些,谅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许定还待说些什么,方腊抬手阻止道:“前面有片空地,我们悄悄过去看看。”说完带着许定躬身向空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