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与零泪二人沿着溪岸边又走了一天一夜后,才找到一家简陋的村店,将就地休息一晚后,他们买下一辆马车,继续往东面大海的方向走。中文 w≤w≈w=.≈8≠1≥z≥w≈.≤c≥om
只是,这一路上,傅恒察觉零泪的话突然变得很少,她总是坐在车辕上闷声不语地,他起初以为她还是在为陈夫人的安危而担忧,就时不时地说几句安慰的话劝她,但她依旧心不在焉地常常出神。他侧目静静地看着她,或许她还有旁的心事吧,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愿勉强她,就把马车赶得缓慢而平稳,耐心地等着她自己想通透。
果然,她在沉默了半响后,终于迟疑着开口道,“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可我现在不想再瞒下去了,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我都要把一切告诉你。”
原来是怕他生气啊!他淡淡一笑,“只要你肯告诉我,不论你瞒了我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零泪咬了咬唇,似是鼓足勇气道,“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陈家大小姐。”
“什么!”他吃了一惊,突然拉停马车,诧异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陈大小姐早在多年前就夭折了,我、我是冒名顶替的”,她心虚愧疚地低下头。
“你!”他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见,你和陈夫人……”
“就是陈夫人找我来的,陈大人和婉瑶都知道此事”,她深吸了口气,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包括陈大小姐与弘历之间的秘密,毫无保留地讲给他听。
傅恒听完,大惊失色,唇角颤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零泪见他如此反应,内心的自责与愧疚更是交织在一起,以前,她从来都觉得骗取别人的信任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面对傅恒,这个世上她恐怕最不想欺骗的人,她就像个犯错的孩子感到害怕,害怕他会愤怒地拂袖而去。她低声呐呐道,“我是个骗子,你为了我这个骗子,竟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你若是不肯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活该的。”
片刻,傅恒回过神,第一反应却是猛力甩起鞭子,赶动马车加快度,急声道,“咱们得马上走,离得京城越远越好,决不能再让他们找到咱们。”
“傅恒”,她呆了呆,即使知道了真相,他想的还是她的安危,不禁生出一股深深的感动,“你……不怪我吗?”
他摇头道,“我甘心情愿陪你浪迹天涯,并非是因为你姓陈还是姓爱新觉罗,我为的只有零泪!只有你!”
她望着他充满真挚与爱护的眼眸,蓦然间心头微酸,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傅恒,今生能遇到你,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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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黄昏时分,迎着夕阳洒下的浅浅金光,他们的马车来到了登州府的地界,远远地就能看到,城门上悬挂着两盏巨大的红灯笼,城下行人同样穿着鲜艳,喜色盈满面。
“城里是有什么大喜事吗?”零泪奇怪道。
傅恒灿然一笑,“忘了吗?今天可是除夕啊。”
“呀,我还真忘了”,她扶着他,立刻在车辕上站了起来,踮着脚,充满好奇地往城里张望。这还是她在这里的第一次过节呢,不由催促着傅恒赶快进城。
傅恒笑而不语,知道她最好凑热闹,便抽打了几下缰绳,赶着马车缓缓进了登州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内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灯笼悬在各家各户的房檐下,将整个登州府都置于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里。零泪兴奋地在前面一路小跑着,傅恒牵着马车慢慢跟在她后面。
街面上的摊位商铺早已关门,换之,各家的孩子们占据街头,放着爆竹烟花。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零泪左看看、右看看,即便眼花缭乱,可还是笑得一脸灿烂。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每逢过节也会放鞭炮,只是在她被拐进组织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玩过了。
忽然,傅恒捧着个箩筐过来,里面放慢了各种小炮和烟花,笑问道,“要玩吗?”
“当然啦”,她笑吟吟地点着头,随即抓起一筒烟花,挤进那些孩子中间,点燃了引信,火树银花在夜空中绽放着,宛如璀璨的明星般耀眼。她仰头望着那朵朵转瞬即逝的礼花,笑得像周围的孩子一样开心,一旁的傅恒含笑地看着她,心中暗暗誓,今后的每一年除夕,他都要陪着她去放烟火。
街上的行人66续续都回家去吃团圆饭,傅恒与零泪找了好几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客栈,里面也不过只剩一两个跑堂在守店。
小二举着烛台带他们上了二楼,随手一指,“都是空的,你们随便挑两间住吧”,说着,就要下楼去,零泪赶忙拦住他道,“厨房这会儿还有吃的吗?”
“厨师都回家过节去了,二位客官要是饿了的话,就自己去厨房找找看吧,我们跑堂的可不会做饭”,小二不耐烦道,转身就下楼了。
零泪揉揉干瘪的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傅恒。他从屋内取出一盏油灯,拉起她的手,道,“走,咱们先去后厨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客栈内因没有其他客人了,多半处的地方都是黑着灯。他们借着油灯那点微弱的光亮,一点点摸到了后厨的门,推开一瞧,炉灶是冷的,案板上更是空无一物。他们东翻西找,才勉强找到几个生番薯。零泪拿着番薯,苦中作乐道,“年夜饭吃这东西,倒是第一次啊。”
傅恒也苦笑道,“先将就下吧,等明天早上我去给你买吃的。”他俯下身,用火石给炉灶点火,他从没有给厨房里的灶台生过火,柴火才点燃,顿时屋里是充满了灰烟。他呛得直咳嗽,“零泪,你先回屋等着吧,番薯烤熟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零泪从炉灶旁捡起一块抹布,边挥散着烟,边道,“这里又不是圆明园,你还当自己是小恒子啊。从今往后,咱们俩要同甘共苦喽。”她往炉洞里吹气,他往里面添柴禾,不一会儿,这炉火就真被他们点起来了。
他俩对望了一眼,见对方脸上都被熏得黑乎乎的,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用衣袖擦了擦她的脸,她仰着脸,傻呵呵地笑着。烤番薯的味道弥漫在四周,是那么的香甜,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回忆起那一刻,还是会觉得,那样一顿有些寒酸的年夜饭,却是他们这一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