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豆花摊子就摆在路边,零泪一直半蹲在火炉旁守着,眼珠子骨溜溜地往锅里乱瞄,香气溢溢扑满面,她眯眼边笑,边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先偷尝了一勺,一脸满足到快要飘上天去了。?中文 w?w?w?.1
这样看似随性的姑娘,也有很孩子气很天真的一面,让独坐一旁的傅恒不由轻轻一笑。
豆花终于出锅了,零泪迫不及待跑回座位上,一手抓筷子一手抓勺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满满一大碗的豆花被端上桌。来了、来了……她深深吸了口香气,真是人间美味啊!埋头连吃了几口,美中稍有一点点的不足,见桌角还摆着一小碟红红的辣子油,就舀了两勺进碗,之后又舀了两勺,傅恒怕她辣到,赶忙拦住她,她小嘴一撅,“放点辣子吃起来才带劲儿嘛,你也来点”,说着,就朝他的碗里也放了两勺。
傅恒拿她没辙,就抓起勺子也吃了一口,可突然细长的眼暴瞪开,额头汗珠频频,俊俏的脸上表情颇有些狰狞,零泪被他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直觉摸向茶壶递给他,他连灌了几口,好不容易回过劲儿,张嘴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辣!”
“是你没用才对”,她打趣地拍拍他的背,“这种程度都忍不住,将来等你去了四川,岂不是得活活饿死在那儿。”
“我去那里做什么”,傅恒又漱了漱口,冷脸赌气道,“冲你放的这些辣子,我一辈子都不去四川。”
她嘿嘿笑了两声,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哟。”
傅恒却没有回应她,目光出神地睇向不远处的一个女子。零泪奇怪地回头一瞧,登时火大,居然当着她的面就敢偷瞄别的女人,猛力敲了下他的脑门,“果然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傅恒突然一把按住她,沉声说道,“格格先自己吃会儿东西,我去去就回。”说完,起身就朝那个女子追了过去。
她哪里坐得下去,能入得了这根榆木疙瘩的眼,她要不去亲眼瞧一瞧是何方美人,岂不得后悔一辈子!刚要跟上去却被摊主急忙拦住,她东摸摸西摸摸,好不容易翻出几个铜板丢在桌上,再要去找人影时,傅恒早就不见了。
“臭小子,见色忘义”,她气得又是跺脚又是骂人,在街上来来回回兜了几圈,却始终没找到他的人影。她走得累了,也没心思再找下去,就背靠在一棵大树底下休息,不过,她越想越生气,他凭什么丢下她去追别的女人,她好歹是个格格,他这叫……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忽然,大街上人群混乱起来,喊叫声由远及近,她好奇地抬眼看着街头,一匹了疯的烈马在撞翻无数摊子后,直接朝她这边狂奔了过来。她惊跳地躲到树后,可不想无辜遭殃。
不远处有人似用尽全身力量哭叫着,“娘,娘”,她回过头一瞧,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正站在路中间,眼瞅烈马就朝他冲了过去,她急得大叫,“快躲开啊”,那孩子还是不停地哭,她急得挠挠脸,多年的杀手生涯,她唯独缺的就是救人的经验啊,她咬了咬牙,人生总有第一次……
一道飘逸的白影如凉风般从她身边飞过,她揉揉被风吹迷的眼,看到他动作极快,将小孩搂入怀中,飞掠而起,将将躲开。是傅恒?她立刻笑吟吟地挤身凑过去,围观的人群也一阵阵欢呼叫好声,他只浅浅一笑,把孩子还给母亲后,自己则从袖中掏出柄折扇打开轻摇,一副意态风流,清逸脱俗的模样,让零泪瞧着脸色马上又黑下来,嘴角一阵抽搐,人家穿白衣,他也穿白衣,他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东施效颦”一句嘛!
他笑颜朗朗地朝她走过来,“格格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她眸光带冷落在他的脸上,“三阿哥不是也一个人嘛。”该出现的没了人影,不该出现的却偏偏在她眼前晃。她的心情此刻很糟糕。
弘时皱眉,“格格似乎很不喜欢我?”
不是似乎,是非常。她闲闲道,“这世上哪有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呢,要真是有,那肯定是个妖孽。”
他笑而不语地摇着扇子,这伶牙利嘴的功夫,他之前可是领受过的。顿了片刻,才轻声道:“确实没必要理会那些无关的人。但是,我在乎的人,我必会尽力让她喜欢我。”
“哦?”她眯起眼,嘴角挤出笑容,“那我对于三阿哥来说,一定是无关的人。”
他苦笑着一摇头,“恰恰相反。我是很在乎格格的,可格格却视弘时为无关之人,这让我倍感失落啊。不知格格能否给个机会,让你对我的印象改观呢?”
零泪闻言,很不解地看着他,她不过是个大臣之女,脸上贴点金,也勉强算个假格格,他这么费尽心思地讨好她,到底为的什么?莫不是他喜欢她?呃……最好不要,她还不想夜夜恶梦缠身。
“三阿哥贵人多事,我哪里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况且,我是和傅恒一同出来的,他去办点小事,一会儿就回来了”,她眼光四处扫扫,傅恒追女人也追得太久了吧,别是乐不思蜀,把她给忘了?
他也左右看看,并未见到傅恒,就又回身对她笑道,“格格一个人在街上,总是不太安全,不如我陪你逛逛,反正这条街也不长,待会儿傅恒回来时很容易能找到咱们。”
“这……”,干等实在无趣,她抬眼瞄瞄他,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还怕了他不成,昂头道,“好啊,走吧”。
弘时在前面带路,好心挑些卖女儿家小玩意的铺子让她逛,可她却不怎么领情,反而对古玩字画更感兴趣,她也并非是真懂,只是上手一摸这些东西,就仿佛觉得有无数银子在手指间流过。
“原来格格好这一口儿”,弘时讨好地从古玩架上取下一只汝窑荷叶茶碗,“这个如何?格格要是喜欢,我可以买下送给你。”
她嫌弃地白他一眼,“颜色不青不白的,拿来布置灵堂到是合适。”
弘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北宋的名窑啊,竟被她说得一文不值,好歹也是几千两银子的……。
她忽然露出几声贼笑,趁他不备,一把抢过茶碗,“算了,三阿哥送的东西,即便再不怎么样,我也得收着啊。那个……老板,找他拿钱啊”,把碗往怀里一揣,目不斜视地出了门,看都不看旁边那人几乎要气炸的表情。
望着她蹦蹦跳跳的得意背影,弘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深深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忍了下来,头回见有人这么得了便宜卖乖的,比他那个猴精的四弟还可恶。
她停下回身看他,“磨蹭什么呢?我还有好多地方想逛呢。”
他强颜欢笑地点点头,“这就来这就来”,心头滴血地掏出银票递给老板,几千两银子啊,就这么白白打了水漂。
又逛了几家铺子后,她兴致越来越浓,豁然现,自己原来也是购物狂啊,怎么以前就没现呢?想了想,露出小老鼠似的坏笑,因为不用自己掏钱啊。回头看着已沦落为跟班的弘时,讪讪笑道,“哎呀,三阿哥,你说,我是不是买的太多啦?”
他微微笑了一笑,似是不介意地点点头,“买的是有点多,不过只要格格高兴,买再多也是值得的”。可当她转回了头,他的脸又立刻臭得连杀人的心都有,想起老四曾说她是煞星,根本就是低估了她的战斗力呀!但暗骂归暗骂,他还是对她不肯松懈,能让他那个出了名难搞的皇帝爹都喜欢的人,绝对不止这点“折腾”人的本事。他咬咬牙,双臂有些酸疼,却仍继续提着大包小包紧跟她身后。
临近中午,零泪也走得累了,抬眼看到一家酒楼,想到自己还没吃午饭,弘时趁机凑过来,劝诱道,“这里的东西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格格不如尝一尝。”
“既然如此,那就尝尝吧”,她笑弯眼地看着招牌,春花秋月搂,好名字,抬腿就往里走。
弘时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歇歇脚了。才进到酒楼里,第一眼就看到邻街位子上坐着一熟人,生平绝对第一次,他竟是如此高兴看到傅恒出现在自己面前,刚想过去把一身负累卸给他,却觉有什么不对劲,扭头回看,他顿时惊愕得面色一青,暗暗感叹,真是宁欺小人,莫惹女子。
“傅恒——”零泪看到他与一女子同坐一桌吃饭,气得脱口大叫,“有异性没人性的混蛋!!!”
傅恒连忙截口:“格格!”心虚地看看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怎么有种被当场捉奸的感觉。瞬间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解释道,“格格别误会,我……”
“误会?”她冷冷笑着,男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开场白一向如此,她愤愤不平地一把推开他,阴阳怪调道,“傅大人,你好快活啊,一桌子好菜好酒,还有美女相陪。”
傅恒皱皱眉头,正要开口,小二就拐着过来送菜,零泪也不管是哪桌的菜,抢过碟子放到自己桌上,对弘时大声喝道,“人家有美女陪,我有美男陪,你,坐下,陪我吃饭!”
弘时羞恼得直撇嘴,这是拿他当什么啦!看着过来想要抢回菜的小二,不客气道,“干什么?以为我们吃不起吗?”掏出几块碎银砸给他,“去去,把现成的菜都端来,没看到这位小姐饿坏了吗?”
那小二着抖,唯唯诺诺着,忙进厨房去端菜。
傅恒无奈地摇摇头,搞不懂她何至于这么大的火,回身歉意地看着与他同桌的女子。那女子却是一直盈盈笑着,还特意来到零泪面前,柔声道,“姑娘是真的误会了,傅大人是想跟我买些外伤白药供军中使用,这么大笔的生意,我自然要请傅大人来酒楼边吃边说了。”
零泪半信半疑地抬眼望她,见她眼眸和笑容都是一片清澈,这才稍微缓了怒色,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他和谁来吃饭,我可管不着”,拿起筷子埋头继续吃菜。弘时见此,也很尽职地坐下来充当陪客。
那女子含笑一福身,向傅恒辞行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至于买药一事,还请傅大人得空时到小店一坐。”
傅恒一直将她送出酒楼的门,才转身回到零泪身边,而她只顾闷声吃菜,一言不,他也不知她是否消气,只好自觉罚站一边,等着他俩吃完。